卫如萱天旋地转,一时间都没有站稳。
刘氏说得倒没有错,所有人都觉得卫如萱和五皇子下半年才完婚,婚服都还没有做好呢,嫁妆更没有来得及收拾。
赵嬷嬷这一走,刘氏手忙脚乱的赶紧让人开库房给卫如萱准备嫁妆。
卫如萱一脸灰败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依稀记得女主出嫁时的场景十分盛大,又吹又打的十分热闹,十里红妆铺满,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格外羡慕。
轮到自己出嫁,就只能一顶小轿子抬去五皇子府。
都怪那个狗皇帝!
若不是狗皇帝多管闲事,她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也难怪狗皇帝最后含恨而死,被灌了一口毒药。
卫如萱深吸了一口气,让丫鬟把自己带到房里去打扮打扮。
这下子,镇国公府的人可乐开花了。
江氏的脸上已经消肿了,邵家毕竟医药世家,邵家祖上的人早年跟着太宗皇帝打天下之前,原本是开药堂的,后来家里虽然发达了,后人也没有忘记祖训,把自家的规矩都传了下去。
邵家用的药格外厉害,不过一天的功夫,江氏的脸就褪去红肿,只是嘴角裂开的伤口还没养好,得再用几天的功夫。
不过这不妨碍江氏捧腹大笑。
邵隽良和邵隽守俩兄弟站在江氏的旁边,向她汇报最新的情况:“轿子已经出了卫府的门,后面跟了五十多抬的嫁妆。”
江氏笑着道:“哎呦呦,一个小妾出嫁,还弄这么多抬嫁妆,还不嫌丢脸呐?”
邵隽良道:“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卫家这个姑娘,与秦王定下婚事,还和五皇子这个伪君子私通,就该把她赐死保全各家的面子。咱们家里要是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兄弟姐妹,我第一个去请老祖宗上家法。”
江氏摆了摆手:“别这么说,咱们家的姑娘,个个都知书达理,才不会干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我等下去看看你妹妹去,把这件事情也说给她高兴高兴。你们这两天见过秦王没有?秦王他人怎么样?”
邵隽良摇了摇头:“我没有遇到过,隽守见过一次。”
江氏格外好奇:“他怎么样?”
邵隽守尬笑一声:“没能说得上话,咱们多年没在这边走动,京城的宗亲贵族哪儿能看上咱们。当时在瑞王的府上,一群王爷世子簇拥着秦王殿下过去,秦王长得颇为俊美,个子比咱三爷还高出半头,往那里一站确实有点吓人。”
江氏想了一下:“那确实挺高的,他性情怎么样?你一句话都没搭上?”
邵隽守摇了摇头:“秦王殿下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一般人真凑不到他跟前说什么。我打听了一下,秦王确实不好相处,咱们妹妹嫁过去,只怕得吃点苦。”
江氏眉头皱了起来。
邵隽良赶紧道:“三婶,您别太担心。妹妹从小就福气大运气好,这回肯定也能逢凶化吉的。”
江氏叹了口气:“你俩懂什么?对咱们女人来说,婚姻一事可就是天底下最要紧的事情。”
这个时候,宫里头突然来了人。
皇上那边和太后那边突然赏赐给温家姑娘不少东西,都说是镇国公现在没了,担心温家姑娘受委屈,给她添置一些嫁妆。
江氏赶紧去温家姑娘的住处把人给请出来,换身衣服出来谢恩。
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古光亮看着就和蔼可亲的,两只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缝,笑着虚扶了一下颜谕:“温姑娘不必多礼,您现在是准秦王妃,是咱们皇上将来的儿媳妇,皇上赏赐您是应该的。”
颜谕轻声道:“天恩浩荡,臣女万分感激。”
赵嬷嬷把温家姑娘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她也是天生的面善,笑眯眯的扶着颜谕的手起来:“太后娘娘最喜欢年轻姑娘,这些日子姑娘身子骨好些了,可经常进宫陪陪她老人家。姑娘明日可有空闲?”
颜谕:“这两日都在吃药,明日大夫又要过来扎针,臣女唯恐病气沾染给了太后娘娘,将来身子好转,肯定会去太后娘娘跟前伺候。”
赵嬷嬷又笑着说了些话,这才带着一群人回去。
江氏看到颜谕并没有答应明天进宫去见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走之后,江氏握住了颜谕的手:“好孩子,未成亲之前,你不要轻易进宫。秦王一派与五皇子一派势同水火,如今五皇子这边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会想办法把你拉下水。”
颜谕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她自然心知肚明。这两天她身子确实好转了,然而对外还不能声张。
京城里的这谭水确实很深,稍不留意便能把人给淹死。
皇帝赏赐的大多是金银宝石,郑太后赏赐了一些点心瓜果和茶叶等物。
江氏这些天已经整理好了颜谕的嫁妆,让人把皇帝的赏赐放入嫁妆箱子里。
第9章 婚事[9]
等这一切都收拾完了,江氏这才笑着拉着颜谕的手去讲卫家的事情。
“这次的伤也算是值了!”江氏喜笑颜开,“卫浩被降职成了礼部侍郎,又退出了内阁,他这辈子别想往上再升一步了!”
江氏的本意是给刘氏这个贱人一个教训,这个女人活了这么多年,养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也该吃吃苦头。
谁知道卫浩这么顾及夫妻感情,皇上要赐死刘氏,让他先休了刘氏,结果卫浩宁愿降职也不愿意把夫人休弃。
看得出来皇帝是真欣赏卫浩的才干,想让他和夫人还有女儿切割开来。
女儿一旦外嫁,夫人又被赐死,娶个新的照样能继续当皇帝的心腹。
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干的人,多少有才之士被埋没一生都难提拔。
卫浩不给皇帝这个脸,皇帝也不是非他不可。
他这次被贬,退出了权力核心圈子,很快就会有人顶上来,就看上来的人是谁了。
卫如萱没了这么厉害的一个爹,亲娘又被夺去诰命,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妾室,就去五皇子府上过她的好日子吧。
颜谕抬手摸了摸江氏的脸,还是在心疼舅妈受过的伤。
江氏晓得颜谕孝心重,赶紧拍拍她的手:“没事儿,已经不疼了。京城夜市热闹,我带你出去逛逛?”
颜谕在邵家的时候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为上头有两个老祖宗压着,江氏再大胆的性子也不敢带着颜谕出去。
如今来了京城,江氏摇身一变成了辈分最大的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京城里的风气可比翎城要开放多了。
活了这么些年,江氏也是头一次知道晚上还能卖东西!
颜谕眼睛瞬间亮了:“舅妈,真的能出门?”
江氏笑着道:“放心吧,舅妈带足了人。”
江氏这边备足了车马,暮色四合后带着颜谕出了门。
颜谕要下马车的时候,江氏在她脸上扣了一个兔子面具:“前两天在路边的摊子上买的,倒是新鲜得很。我给你姐姐妹妹都买了几个,等回翎城的时候带去。”
颜谕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面具:“舅妈,我一个人戴着面具会不会不正常?”
“不会。”江氏拉着她的手下去,“最近京城里就时兴这个,我还见过有人戴着金子打的面具上街的呢。”
颜谕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放心了,她往街上一看,确实看到有几个妙龄女子戴着相差无几的面具。
一整条街上的铺面都开张着,各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就像过年一样。
颜谕很小的时候被父亲带着出过门,当时她骑在镇国公的头上,一伸手就能够到上面挂的彩色灯笼。
跟着颜谕的几个丫鬟也好些年没有出来过,碧春和瑞冬两双眼珠子骨碌碌的转,都忍不住打量四周。
江氏笑眯眯的对颜谕道:“热闹吧?”
颜谕心里也很开心,拿了摊子上一对陶老虎在手上玩,碧春赶紧从荷包里拿出铜钱买下来。
江氏还在挑选一些稀罕玩意儿,打算带回去分给家里的姐妹,让她们看看这些京城买来的小东西。
颜谕看到不远处摆了个画摊,有小贩在扇子上作画售卖。
如今天气一日一日的热了起来,颜谕对他扇子上的画不感兴趣,对他的扇子倒是感兴趣,便带了丫鬟过去。
当初进京的时候,颜谕其实也在心里想过自己要嫁的五皇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年闺阁之中,她其实并没有见过什么人,突然从熟悉的地方再来京城,面对空空荡荡的镇国公府,想起曾经父母健在时的些许记忆,颜谕也有些惆怅。
只是没有想到,五皇子竟然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来。
今天晚上,大概卫氏已经嫁入了五皇子府上,两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喝酒庆祝吧。
也不知道秦王殿下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外头都说他残暴不仁,这些是真是假,还要——
颜谕正想着事情,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有人竟然骑马经过此地。
颜谕想着事情始料未及,差点被马匹冲撞。
马上的人经过她的时候,身上掉下了一件东西。
颜谕好奇的捡了起来,原来是一件文书。
这个时候,骑马的人倒了回来:“拿来。”
颜谕缓缓抬眸:“闹市骑马经过,你不怕伤了路上的妇孺儿童?《魏律》第三卷 七十二条规定‘禁马众中’,你违了国法。再有,想从我手上拿东西,你先为刚刚的冲撞道歉。”
这两天江氏才被人揍了一顿,可见京城中人都不讲道理,一个一个的仗着身世横行霸道。
颜谕身后的丫鬟瑞冬见此男子贵气天成,一身锦衣华服,胯下高头大马油光水滑,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加上对方头戴紫金冠腰带白玉环,就算不是王侯将相,也是这些人家的公子。
瑞冬担心自家小姐像江氏那样被人揍一顿,赶紧报出了颜谕的身份:“公子,我家小姐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您方才骑马冲撞了她,只要您诚心道歉,我们小姐一定会把手中的东西还给你。”
萧承冀的视线从颜谕手中文书移到了她的脸上。
准确的说,是一张滑稽的兔子面具上。
他手中马鞭一卷,颜谕手中文书迅速的飞回了他的手上。
不等颜谕反应过来,一张黑金令牌代替那叠文书落回了她的手中。
马鞭一声脆响,男人已骑马消失在了街头。
瑞冬赶紧扶住了颜谕:“小姐,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您就不怕他拿马鞭打您?三奶奶就被打了!京城的人可不像咱们翎城那样温和!”
颜谕低头看了看手中令牌。
“大魏秦王萧承冀之令”。
这个东西在她手中可是十分的棘手。
令牌的主人看起来更不好相与。
颜谕把令牌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想着等到新婚之夜再还给他也不迟。
只是对方没了令牌,或许出入宫闱会有些不大方便。
可这一切和她没太大关系,谁让他主动给自己的。
第10章 婚事[10]
宫中人从来不敢主动去要秦王殿下手中令牌。
哪怕现在宫门已经关了,秦王要进去见皇帝,他们都得乖乖的给打开。
别说要秦王的令牌了,就算秦王配着刀剑骑着马进去,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任何不是。
谁让皇帝最宠爱这个儿子呢。
皇帝子嗣众多,皇子公主数不胜数,但最得皇帝喜爱的,还是三皇子秦王殿下。
此时皇帝还没有睡,正在桌案前看着折子。
古光亮刚说完“秦王殿下来了”,皇帝便抬了抬手:“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萧承冀从外走了进来。
父子两人容貌有五分相似,十多个皇子之中,萧承冀是最像皇帝的一个。
建兴帝这些年励精图治,在他的统治下,魏国把祖宗丢失到苍国手中的土地夺回来了大半。
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自然是相当的自负。
正因为如此,所有皇子之中,他最偏爱与他相似的三皇子萧承冀。
萧承冀天生冷淡,向建兴帝汇报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要离去。
建兴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明天起,你去兵部领个差事,进内阁学一些事情,刑部的事情也要顾好。”
萧承冀点了点头:“是。”
“钺儿,朝廷亏欠镇国公府甚多,无论温家那姑娘如何,你都要——”
话未说完,外头又传来了通报,说是郑太后来了。
萧承冀眸中闪过一丝嫌恶。
建兴帝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郑太后拄着拐杖,身前身后一大群宫女太监搀着扶着跟着,护着她走了进来。
建兴帝赶紧上前扶她:“都这么晚了,母后您来这里有事?”
郑太后笑意盈盈,浑浊的眼睛先是扫过萧承冀,又看向了建兴帝:“哀家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去后宫,皇帝啊,你再醉心朝事,也得顾及你自己的身体。”
建兴帝点了点头:“是,母后教训得是。”
“哀家不是在教训你,是心疼你。”郑太后道,“秦王,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父王休息,你就不怕你父王身子撑不住?”
建兴帝道:“是朕召他进宫的。”
郑太后笑了笑:“哀家就知道你偏心,总给这孩子说好话,到底怎么样,哀家心知肚明呢,哀家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
萧承冀在旁边冷眼相待,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些年来,郑太后这种处处伤人的软刀子,他早就习惯了。
宫闱之间和一个老人口舌交锋争来斗去,萧承冀懒得去做。
连皇帝都要被这位老太后桎梏,又有多少人愿意和她周旋呢?真让她装病说身体有什么好歹,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哀家这次过来,还是想说说温家姑娘的婚事。”
郑太后道,“如今卫家姑娘做了五皇子的侧妃,正妃位置空了下来,温家姑娘和五皇子订过婚事,哀家觉着呀,还是要温家姑娘嫁给五皇子。秦王,你也不想娶一个和五皇子订过婚事的女人吧?”
皇帝脸色大变。
他就知道,郑太后是冲着这个来的。
朝上皇帝只处置了卫浩和卫夫人,当时并没有说要把卫家姑娘降为侧妃。
郑太后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大发雷霆,非说这么个姑娘配不上五皇子,要让卫家姑娘贬为侍妾,皇帝再三周旋,才抬成了侧妃。
如此一来,五皇子正妃的位置还是空了下来。
温家姑娘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此女在军权上面关系重大,娶了温家姑娘为妻,再取兵权并非难事。
郑太后心心念念的,就是五皇子成为太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温家姑娘嫁给五皇子的。
皇帝心中的太子人选只有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