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拔地而起在瞬间,轰然倒塌也在瞬间。
郑参道:“这次为父保不住你了,你做错事,就要出来顶罪。”
郑舒心蓦然一凉。
他已经失去了镇国公世子之位,被朝廷革职在家,日后想要东山再起,得等瑞郡王萧嘉善上位之后。
他是郑参的嫡子,却不是郑参唯一的儿子。
郑参还有其它儿女,郑家不是非郑舒这个嫡子不可。
从萧嘉善拒绝娶郑娇莲为妻的时候起,郑参就和郑舒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颜谕再进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七皇子妃郑氏。
郑娇莲嫁给七皇子后过得也就那样。
萧其睿靠着和郑家结亲笼络了不少人心。
他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有能力却无处施展。
但凡给他一点机会,便乘风飞起,势头大到甚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萧其睿一心认为他是凭借能力上位,不是靠女人发达,很忌讳郑氏居功自傲。
但凡郑氏说些什么话,萧其睿心里总有芥蒂,以为她是拿郑家来压他。
加上郑家头些年实在富贵,郑氏从小吃穿用度比公主还好,养得有点精细,衣食住行都有要求,一时间改不过来。
萧其睿看不惯这样的,哪怕郑氏花的是她自己的嫁妆,他依旧觉着她很装。
郑氏和萧其睿新婚时也甜蜜了一阵子,过了那一阵子,日常生活就像一匹褪了色的布,且眼睁睁的看着它还会褪色更多。
两人在外举案齐眉,回到家里后,郑氏很害怕说错话做错事,惹得萧其睿不愉快。
郑氏看见颜谕,眼睛蓦然一亮:“三嫂。”
颜谕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你来给太后请安?”
郑氏点了点头:“皇后的身子不大好,我再去看看皇后娘娘。三嫂去哪里?”
“夏氏有孕在身,我去六皇子府上看看她。”
郑氏与夏氏表面融洽,实际上,郑氏觉得夏家门第不高,有点瞧不起她。
还有一点便是七皇子和六皇子关系不大好,郑氏和夏氏往来便少。
郑氏心里有些惆怅。
颜谕与夏氏交好,两人像姐妹似的。
郑氏看不上卫如萱那样作天作地的俗人,她在宫墙里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郑氏勉强笑了笑:“以后有空的话,三嫂也来我们府上找我玩。”
颜谕和她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夏氏这些天气色红润,怀孕后养得很好。
用她的话说就是“六爷终于收心了,天天到我这里来,盼着孩子早点出来”。
颜谕看她肚子那么大,劝她这阵子不要滋补太过,怕生的时候难生。
夏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母妃早就提醒了……我吃喝都注意着呢。大夫说这是对双胞胎,所以显得大很多。”
“有两个孩子?”
夏氏高兴的点点头。
颜谕有点羡慕她,只怀一次孕,受一次苦,却有两个孩子生出来,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以前颜谕不大理解宅院里的女人怎么那么想要孩子,现在待久了,她觉着一个人在家里确实容易无聊,身边有点热闹的声音,添几分生气,比死气沉沉的要好。
夏氏笑着道:“看不出六爷也是喜欢孩子的,他经常对我说他做梦了,今天做梦生个小子,明天做梦生个姑娘。”
“已经入秋了。”夏氏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听说今年秋狩,只可惜我怀了孕不能去,只能在家里待着了,要不然还能去草原上骑骑马。”
夏氏一说,颜谕才想起这回事儿。
第143章 夺权[3]
秋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苑。
今年郑皇后不去了,她才被皇帝放出来没多久,结果郑舒参与卖官一事,郑皇后跑去皇帝跟前求情,被皇帝训斥一通禁足。
郑舒和他的儿子被流放去了南边荒芜之地。
郑太后还在世,国舅爷郑参没受到任何惩罚。
但吏部尚书的位置,郑参为避嫌肯定不能再占着了,郑参甚至退出了内阁,辞去官职赋闲在家。
朝廷这些职位一空出来,皇帝瞬间指派了新的上去。
这一年来,郑家接二连三的受到重创,那些依附郑家为生的官员,都慌乱了起来,纷纷寻找新的靠山新的门路。
不管京城怎么闹翻天,颜谕的小院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这些变故,藏锋台这群幕僚谋士也在不停的给萧承冀出主意,有的要萧承冀乘胜追击,再搜罗一些郑家的铁证,撺掇皇帝把郑家斩草除根的。
有的说七皇子的野心露出来了,最近要抓紧收拾七皇子。
被这些人一闹,萧承冀心里也有些烦。
其实他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完全听信手下这群人的话,哪怕这些人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
萧承冀骨子里冷漠多疑,自幼的宫廷生涯让他不信任何人的忠心,自然不会把他最真实想法出来。
颜谕这里清净,加上颜谕不会对这些朝廷上的事情指手画脚。
偶尔和他生气玩闹也是感情上的问题,萧承冀就喜欢她的小脾气。
她平时不问他的事儿,只有非说不可的时候才说,而这个时候,颜谕出的主意和他的想法往往一模一样。
萧承冀觉得他和颜谕心有灵犀,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颜谕倒没想那么多。
郑家怎么样,瑞郡王府怎么样,和她都没多大的关系。
这些大爷们儿在外斗来斗去,她听一听就罢了。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之后的秋狩,因为颜谕也要去。
萧承冀要上早朝,不到五更天就起来了。
颜谕睡不着,看他起来了,她不想继续睡,忙前忙后拿出来了许多套衣服,打算秋狩的时候穿。
她对着镜子比划着这些衣服:“殿下,您觉着这件水红的好看,还是这件桃红的好看?”
萧承冀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这俩颜色有啥区别,不都是粉红的么?
说实话,他从小就对这些精致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什么衣服样式衣服颜色之类的,萧承冀兴趣真不大。
也就萧嘉善那样的整天爱钻研这些。
让他去研究俩颜色搭配起来好看,他可能看一会儿就想睡觉,但让他研究地形研究兵器研究打仗之类的,他一晚上都不愿意睡。
偏偏颜谕是个好风雅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相当讲究,有事没事还弹弹琴作幅画,不像萧承冀似的一年四季能穿黑色就穿黑色,对那些风雅的东西没太多兴致。
萧承冀随便指了一件:“这个更好看。”
颜谕留了萧承冀指的这件到一旁,又拿了两件开始比划着:“这两件呢?”
萧承冀从背后搂住她:“你穿什么都好看,改天让人给你多做几件换着穿,别拿一模一样的难为爷了。”
颜谕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殿下,我给你生个小宝宝吧,我想要一个小宝宝。”
萧承冀搂着她,把她转过身来:“不害臊,这是可以随便说的话么?”
颜谕理直气壮:“没办法,那我脸皮厚。”
萧承冀低头亲她的脸,顺便咬了咬,试试看她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两人身高有点差距,颜谕踮着脚被他亲有点累。
萧承冀把她抱了起来,让颜谕坐在他的腿上。
颜谕被他亲了一会儿有点害羞。
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特别高冷又正经,但行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既霸道又强势。
颜谕被他亲得舌根都有些疼。
她搂住萧承冀宽厚的肩膀,软绵绵的靠在他的怀里:“唔……”
萧承冀揉着颜谕的头发:“不想给本王生孩子了?”
……颜谕当然想要小孩。
男人侧颜格外英俊,高大的身躯强悍结实,神色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淡漠,但狭长眸子里却满是危险的侵略意味。
颜谕在他怀里看起来格外可怜,雪白的肌肤染了淡淡的粉色,一双眼睛水雾朦胧,微微睁大许多。
萧承冀还要上早朝,幸亏起得早,能抽出两三刻钟的时间,他将颜谕按在床上要了一回。
时间虽然没平时那么漫长,但萧承冀床上一直很猛。
颜谕被累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上朝可能会迟到,萧承冀还是亲自给她擦洗换了衣裳,刮了刮她的鼻梁,想着自己上朝回来,她不一定能起来,其它事情等回来再说。
果不其然,萧承冀回来之后颜谕还沉沉睡着。
他让丫鬟准备了早膳,又把颜谕拿出来的那些衣服仔细看了一遍。
仔细看的话,颜色样式确实有点差别,上面的花纹也不一样,他选了几件他觉得好看的放在旁边。
既然颜谕想让他挑选,他多多少少会给些面子。
至于生孩子这件事情……这可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随便生的,萧承冀想得更长远一些,总得把颜谕的身体养好了再生吧?
颜谕羡慕夏氏怀孕,可夏氏能吃能喝,身体健康。
她太挑嘴,不喜欢的直接不吃,喜欢的才赏脸吃一两口,一天没人家一顿吃得多,这病病歪歪、一气就被气晕过去的矫情样子不像好生养的。
萧承冀可不想看着颜谕为了一个孩子送命,倘若这样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不想见这个孩子。
不多时颜谕睡醒了,萧承冀递了一杯花茶给她,又从丫鬟手里接过燕窝粥:“会不会骑马?”
颜谕:“不会。”
“那你还去秋狩?”
颜谕道:“我可以在马车里看你骑马,你能捉几只兔子给我玩。”
一过中秋天气终于凉爽了,在树林里走走停停,晒晒太阳,虽比不上家里这么熟悉,其实也不错。
萧承冀眸中多了些笑意:“好。”
第144章 夺权[4]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阵子京城下了场雨后,终于凉了下来,早起时寒气森森。
这回去匡天围场秋狝,萧承冀找了一个人陪在颜谕跟前。
眼前少女穿一身浅绿罗裙,整个人神采飞扬气质灵动,比颜谕小了两岁,谈吐利落举止大方,据说身手不凡。
她便是马啸的舅家表妹,姓冷,小名儿叫婉丽。
过年的时候婉丽便来了京城,她家里没人了,父母全都早逝,上头只有一个哥哥。
婉丽从小调皮爱动,她兄长却是个文弱的人。
先前马夫人将马家小姐许配给婉丽的兄长,冷公子心仪表妹多年,定下婚事后喜不自胜,一心想着早早完婚。
后来马小姐被七皇子玷污自尽,冷公子得知噩耗一病不起,不久也病死了。
冷家突然没了男丁,家里财产被同姓亲戚瓜分殆尽,剩下婉丽这个未出嫁的闺女,几家还虎视眈眈算计她的婚事。
马家得知这件事情,便把婉丽接到了京城。
马家夫妇失去了女儿,婉丽不幸又是因为马家,便把婉丽当成自家女儿去养。
婉丽虽是女孩儿,身手却不亚于步军营的将士,马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对她颇为宠爱。
这回马啸听萧承冀说这次秋狝,王妃跟前缺个能保护她的人,便推荐了婉丽过来。
当初马小姐的丧事,秦王府暗中帮扶不少。加上马家这一年来在京城权势赫赫,因秦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婉丽对秦王府颇为感激,伺候颜谕十分尽心。
颜谕上午在马车上基本都在睡觉,朝廷启程较早,她不到四更天就被萧承冀叫醒了,上午的时候昏昏欲睡,基本上就没醒过。
等中午的时候,队伍整顿休息,颜谕才起来吃了点东西。
瑞郡王妃卫如萱和七皇子妃郑氏也来了,卫如萱从皇后那里得了一件颇为华贵的孔雀毛披风,还特意到颜谕这里耀武扬威炫耀了一番。
郑氏觉得无趣,她之前听夏氏说过颜谕这边东西精致好吃,就在颜谕这里坐坐。
颜谕见到郑氏,抬眸一笑:“你累不累?快坐下来。”
郑氏笑道:“我不会骑马,没打算来这里。七爷说别人都来了,我不来不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吃了几块糕点,期间郑氏看旁边一个穿绿色罗裙的少女对自己冷若冰霜的,眼神里带着凶气,因这名少女打扮不似丫鬟,郑氏猜测是颜谕亲戚家的女孩儿。
她没有久留,和颜谕一起吃了点东西,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郑氏一走,颜谕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在客人面前,不要摆任何脸色。”
婉丽眼圈一红:“我哥和表姐的死,全都是因为七皇子,七皇子是她丈夫!”
“你也知道,七皇子才是罪魁祸首。”颜谕道,“如果她能做主婚嫁之事,她或许想嫁个好人,并不想嫁七皇子这样的。”
婉丽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再说,七皇子在干这些事的时候,郑氏还没嫁给他。
纵然郑氏是郑家人,但她这个时候并没做什么,前半辈子都被家族推着走。
婉丽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恨:“她都嫁给七皇子了,近墨者黑,以后也会变坏的!”
小孩子脾性大,放不下家里血海深仇,颜谕没再说什么。
婉丽想不通颜谕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个样儿,哪怕是在瑞郡王妃卫氏面前,也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神色举止一如既往。
她听说过颜谕和瑞郡王妃的一些八卦,据说当年和颜谕订婚的是瑞郡王,卫氏横刀夺爱,导致瑞郡王退了颜谕的婚事。
倘若那个时候秦王不答应娶颜谕,颜谕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事实上,颜谕刚嫁给秦王的时候,经常有人私下里嘲笑她被瑞郡王抛弃,秦王捡了瑞郡王不要的女人。
这一两年来见到颜谕的人多了,加上颜谕这张脸说服力实在太强,往那里一站什么话都没了。
那些嘲笑颜谕被抛弃的人,转而嘲笑起了瑞郡王眼瞎。
婉丽每回想想这些,就觉得卫氏实在该死,为了一己私情,竟然抢人家未婚夫,把一个素未谋面且无旧怨的小姐逼上了绝路,这位小姐的父亲兄长还因保家卫国而死。
要是婉丽面对卫氏,肯定做不到心如止水,不当面把口水吐到卫氏的脸上都是她心善!
婉丽叹了口气:“唉,王妃,您怎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呢?刚刚那个卫氏过来,句句尖酸刻薄,是我的话,就给她一巴掌,让她再多嘴。”
“宫里不能随便动手,传到皇上耳朵里不好。”
这小孩儿父母双亡,还死了唯一的兄长,如今寄人篱下,和颜谕当时有点像。
颜谕一向不爱教导外人,但想着这小孩儿从小到大成长时没女性长辈教导,忍不住提点了婉丽两句:“别多话,别把心情摆在脸上,京城规矩就是多些,做不对便让人私下里笑话,习惯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