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嘘,轻声。”
他瞳孔骤缩,动作僵硬,难以置信地侧过头去,微弱的光线映出一张熟悉的脸,于是他更加害怕,锋利的刀尖抵着他的后背,他的心脏快要在喉咙里爆炸开。
“你唔……唔!!唔!”
云行去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确认已经隔绝一切外面的视线,这才一打响指,房间里的灯齐刷刷重新亮起来。
卫琼文被反缚住,狼狈地倒在地上,卫轶拍拍手,坐上他的沙发,顺手拿起靠背上的茶杯,见里面还有已经放凉的茶,嫌弃的撇撇嘴,丢在他脚边。
区区不到一天云行就快被这个扔茶杯的动作搞成PSD,她不动声色地捏捏鼻梁,心说好好好,亲生兄弟。
卫琼文的嘴里堵着自己的外衣,卫轶下手挺重,云行怕他把人堵的窒息,又蹲下去给他往外抽了一点,卫琼文干呕一下,眼眶红红的,蓄着一堆眼泪。
云行抬头问卫轶:“你要留着他?”
卫轶没回答,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向卫琼文一挑眉毛:“能安静了吗?”
卫琼文点头,泪眼婆娑。
于是云行又蹲下去,把他那件外套从嘴里扯出来,他抽噎几下,眼神怨毒地看她,小声说道:“你们是他的人……”
“诶~”云行被他的不爽给爽到,笑眯眯吓唬他道,“是诶~再瞪我把你眼睛挖了,狗小孩。”
鱼亚也坐到沙发上,补充:“毒哑了再挖。”
云行:“听到没?”
卫琼文开始掉眼泪。
然后他们谁都不管他了。他们开始说起正事,卫轶问道:“今天怎么样?”
鱼亚道:“你说的那三个A级猎人似乎都被你的母亲征用了,今天他们——包括你母亲在内,都没有在宴会上出现。我猜测或许你母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alpha可不是谁都愿意群居的,实力高强的家主何必召集旁人跟在身边。”
云行说:“卫家的猎人不确定有多少,但今晚在宴会出席的那些你亲戚大都是C级。两个弱的不得了的不计入在内,B级总共四人,C级二十一个,这个人数威胁不大,解决起来不成问题。”
鱼亚眨眨眼,她点头附和,既没说“你好大的口气”,也没把那句“你怎么知道”问出口来,只有些奇怪地看她。
云行浑然未觉,卫轶也只当她是听到风声,他回忆姜文翼的情报:“跟来的猎人, B级二十, A级三个。”
云行:“二十个,比你们本家还多?倒反天罡。”
鱼亚解释:“毕竟是从家族的多个区域里收集来的,能达到B级以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听他今天的称呼,估计本家跟来的人只以亲疏远近分别,能有三个B级已经算是不少了。”
云行“奥”了声,卫轶又将目光转向卫琼文那边:“你了解什么吗?”
卫琼文闷声:“我不知道,我的人也被要走了,卫林肯定知道,这是她的地盘……都是她在安排。”
沙发上已经坐了鱼亚两个,再坐上去就有点挤,云行便抱臂像个门神似的站在卫轶旁边。
她把嘴向下一撇,突然又变得像个奸臣:“两位大人明查,我觉得他在敷衍。”
卫琼文尖叫:“我没有!”
卫轶:“你能安静吗。”
卫琼文噤声。
他又问:“卫林什么时候来问你要的人?”
“昨天……”卫琼文好像很怕他,他抽抽鼻子老实回答道,“……我们刚来住下,还没安顿好的时候。”
卫轶示意他继续,卫琼文就偷偷抬眼看他,然后又委屈起来,索性很有个人情绪地开始抱怨。
他说:“我们一来就住到这里,这里又小又破烂,只能我一个人住,但是根本就有更大的套间,卫林不留给我们,还要把我的人安排到别处去,要他们和别的猎人住在一起。我们都不在一个楼层,我怎么去找他们,他们一直照顾我的。然后这些我都忍了,但是我不高兴,但是卫林过了会儿又要廖叔和白简也走,我就和她闹起来了,她说没有人手我就自己去找人,廖叔说陪我去看看,然后就正好碰见……她们两个,反正就是找到别的人了,廖叔他们昨天晚上就过去了,然后也没来照顾我。”
说的稀里糊涂的,鱼亚叹气:“勉强听懂,尽说废话。”
卫轶又问:“卫灵住在哪里,你的人去做什么了?”
“……”卫琼文沉默了一会儿,“都是卫林安排的,我哪里知道母亲在哪儿,廖叔也没回来和我说啊,他反正都听别人的话了,又不听我的,干嘛问我。”
云行:“廖应旗一直没找你?”
她有点不太相信,廖应旗分明今早还有空陪她们说一上午育儿经,闲得要死又对卫琼文爱得深沉,不像能分离超过八小时的样子。
卫琼文:“反正他找我我也没见他,给别人当狗了还管我,神经病。”
云行扶额,她有点无语,这几天脑子记的东西多,卫琼文这么一叨叨,差点把她脑子弄岔劈,她弯下腰,对卫轶感叹:“你家怎么什么品种都有,我的天。”
卫轶翻白眼,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卫琼文身前去,又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他手里拿着刚才杀人的刀,转了个刀花,有几滴还未凝固的血被甩到卫琼文脸上。
卫琼文瞪大了眼睛,向后拱了几下想远离他,眼睛里立刻又鼓出泪来,尖叫道:“你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卫轶把冰凉的刀身贴上他的脸,眼睛里不带温度:“你明天怎么安排?”
“我要见人!你不能杀我!!我要活着!”他这时候倒是很敏锐,尖声叫起来,被卫轶用地上揉成一团的衣服捂住嘴,但成效不大,他拼命摇头叫喊,“我是你的弟弟!我明天……我明天要聚会!廖应旗会来找我!!你不能杀我!”
他的挣扎很很没章法,能力很弱,力气也不行,甚至都不如卫易山有劲儿,卫轶轻描淡写的把他打包起来,左右瞧了瞧,又塞起他的嘴巴堵住他的话。
他将他的脑袋摆正,观察了一番,又对着自己比量比量,发现卫琼文头发比他长些,这个没办法,或许他得戴个帽子。
“你安静一点,别让我真杀你。”卫轶站起来,依旧低着头向下看卫琼文的脸,然后对云行说,“他交给我,我知道该把他扔在哪里,剩下的人你们处理。”
云行点头,拉着鱼亚去做苦力。卫轶在房间中转了几圈,打开卫琼文的衣柜,依照记忆在其中挑选起来。
他换了身装束,又去随便抽了本书,拿着书本懒洋洋躺在卫琼文床铺上面。
云行第一次正经接这种火化的单,但最近这个行程下来,她对这一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她和鱼亚很快将两具尸体处理完,却谁也不会处理沾上血的地毯,怕第二天要冒出不好的气味,两个人脑袋凑一起嘀咕了一下,便干脆决定也都用火烤干。
卫琼文的房间不像她们的房间那样只做了简单的隔断,这里有点像一套真正的小公寓,卧室门开着,云行依然还是站在门口敲了敲,她手搭在鱼亚肩上,两人拿着点屋里摆的小零食,挑眉道:“哎呦,少爷?”
卫轶把书放下,摆出一副骄矜的姿态:“怎么样?”
“不太像。”云行评价。
卫轶又把脸拉下来,声音抬高了两度:“滚出去。”
鱼亚拍手:“演技精湛。”
三个人谁也没绷住表情,一起笑起来。
第55章
贝叶区的天亮的早,他们昨夜就卫灵和那三个A级的事谈论的晚了,担心再下楼反而再惊动旁人,便没有回去休息。卫琼文的床很大,昨天鱼亚与云行睡在上面,卫轶去躺了外面的小沙发。
云行和鱼亚隔得老远,一个睡在床头一个靠着床尾,即使如此,第二天醒来时云行依旧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穿越成了霸总,正在从五百平的床上醒过来。
她埋在被子里,外面传来敲门声,她试图忽略打扰睡眠的声音,直到鱼亚也在视线的不远处动了动,才遗憾地让身子举着头,把头抬起来。
早饭吗?她起身迷迷瞪瞪的摸摸脑袋,卫轶也醒了,和她对视了一眼就钻进卧室,将卧室的门轻轻关上。
“哒。”
她不动声色地将房门打开,门口站的却不是推餐车的佣人,而是一天不见的廖应旗。
她没完全打开门,两只手拉着两边的门扇,只露出自己的脑袋。她就知道奶爸不可能长时间不见小孩,但确实也没想到他能选一个这么冒犯的时间——外头天色还早,鸟都才刚开始吵闹不久,这么早敲门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太礼貌。
廖应旗也挺惊讶:“怎么还在这里?”
云行心说我不在这儿, 你还指望原来的少爷给你开门不成。她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露出个疲惫的笑:“他姐姐昨天惹他生气了, 没放我们走。”
廖应旗眼睛越过她向里面看。卧室的房门紧闭,桌子被推到了,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地毯上有些污渍,里头乱七八糟的,估计还没收拾。
他点头,对云行的解释没任何怀疑的意思,嘱咐到:“今天琼文出去的话,记得叫佣人过来打扫房间。”
云行点头,看着他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很鬼祟的扭回头去,似乎见到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才放了心。
她从门缝里将身体挤出来,背靠着门,与廖应旗的距离瞬间凑近了,几乎与他鼻尖相碰。
廖应旗不自觉向后退一步,下巴缩了缩,云行又是很疲惫地叹气:“这个任务,是什么时候结束啊。”
廖应旗说:“您可能只是不太习惯带小孩……”
云行说:“大概什么时候啊?”
廖应旗:“……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云行:“没个具体的日子?”
廖应旗有些尴尬,又默默向后退一步:“这个我并不清楚。”
云行心说卫琼文这真是你一手带大的,俩人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你自己。
她眼里露出来的失望一点都不掩饰,又不信一点消息都问不出来,撇了撇嘴,好像也在抱怨,继续道:“昨天在宴会上碰到他的姐姐,两个人吵的很厉害。小少爷问那位女士到底要你去做什么,却只被她笑话了,回来很生气,似乎非常不情愿你被别人安排走,又好像有点伤心,因为什至连昨晚的宴会你也没有去见他——为什么没有出席宴会呢?”
廖应旗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家主那边实在抽不开身,并不是在特意避开他,很快会回来的。他醒后请帮我转告,祝他早安。”
云行嗯嗯:“你看咱俩能换换工作不,你那边非要木灵?”
廖应旗有点尴尬:“并不是的……但您毕竟是自由猎人,家主或许不愿意见到外人。”
云行:“她怎么了?”
廖应旗:“您是否太有好奇心了。”
“哦,”云行说,“冒犯了,不好意思。”
廖应旗又匆匆走了,他依旧是上了楼,云行目送他消失,看来卫轶的母亲也在这栋楼之中。她重新进门,屋里略有点昏暗,卧室门打开,卫轶从其中走出来。
鱼亚还陷在软床上好好地睡觉,云行向里看,卫轶问:“怎么了,要不要叫她起来?”
云行摇头:“不用。”
卫轶便又将卧室的房门关上,云行说:“是廖应旗,糊弄过去了,没太多新鲜的消息。”
“他说家主那边抽不开身,今天又来的这样早,估计也是刚得空,与我说了几句话又匆忙返回去。”云行说,“能让你的动物朋友们看看情况吗?我看你母亲问题还不小。”
卫轶“嗯”一声,云行说:“在楼上,但不确定具体在哪里,你得仔细找找。”
卫轶:“好。”
早晨的鸟鸣声格外吵闹,他站到窗边,就好像灰姑娘等小鸟落下来帮她捡煤灰里的豌豆,他将窗户打开到最大,守在窗台前,很快就有许多鸟飞来。
他搓搓鸟头,什么也没说,鸟儿又一只只飞起,在半空中盘桓。
云行抬头,看又逐渐散乱开的鸟儿:“什么原理?”
卫轶说:“也是'种子',我给它们我的意志,与它们共享视野。”
主楼建的很高,众多鸟儿盘桓而上,飞在不同楼层间,时不时停留在能够进入的窗台前。
卫轶拉着云行到小沙发坐下,闭目连接脑内的景色。多数窗户是关着的,里面挡着厚重的窗帘,毕竟现在还不到尊贵的客人们应该起床的时间。
云行猜测:“会不会在顶楼?我记得主人房一般在最高处。”
“应该不会,”卫轶说,“我家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还是指挥两只雪白的鸟飞上高空,从最中央的房间的窗户向两侧掠过去。
最上层的房间大都空着,内部的空间一览无余,卫轶将它们一一点过,即将飞过最右的房间时却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阵剧痛席卷他的脑海,他捂住眼睛,外面明媚的阳光不见踪迹,再睁开眼便又是如今室内昏暗的光线。
云行有点紧张,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卫轶吸气:“有人将'我'杀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又深呼吸几下:“你说得对,卫灵在最高层的最右边。”
那死去的鸟仿佛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那是一股很奇异的力量,它的尸体在空中爆开,没有引起庄园内任何人的注意,忙碌的佣人们依旧有序地清理花园,装饰建筑,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送来可口的早餐。
云行又去开了门,为了配合今早对廖应旗的谎言,一口气要来了五份早餐。
鱼亚也醒过来,三个人坐着将东西吃完,卫轶又将五个盘子叠放在一起,让云行放门口去。
云行关门回来,瘫在沙发上:“住你家怎么跟住酒店似的。”
酒店的慵懒生活又只持续了半天,云行也第三次去应付来敲门的人,鱼亚背对着她,站在她身后,好像依旧给卫琼文站岗似的,遮挡住从门口投进来的视线。
这又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穿了一身湖蓝的衣服,显得很贵气,不太像是普通的佣人。
云行撑住门问:“您有什么事呢?”
她不认识那人,那人却好像是认识云行的,来者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对她行礼道:“安好,尊贵的客人。卫林女士托我来问,她希望能有机会与二位共进晚餐。”
卫轶躺在沙发上,拿卫琼文的书盖在脸上装样子,这时候又抬高声音演起来:“她怎么总是盯着我的人!让她滚!”
云行:“您听到了,恐怕不行。”
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像她的主人一样,似乎也并不太将卫琼文放在眼里,只将两份精美的信函塞到云行的手中:“您该去看看的,这位小先生可不是您长久的雇主,我的主人和贝叶区应当更适合你,相信您的判断。”
卫轶在里面尖声:“给我滚!”
简直惟妙惟肖,云行真怕再听下去要笑出来,板着脸对那人点头,而后退回门里,不等对方打完招呼,便又将门严实地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