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霜未曾对王牧池有过付出,也不希望他永远无条件地付出。
那样太不公平了。
可如果王牧池执意要付出呢,她能阻拦得了么。
或者说,她还想继续阻拦吗?
31
早上八点,闻霜被电话吵醒。
她摸索着碰到手机,闭着眼划了下屏幕。
电话仍旧在响,闻霜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手里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她懒得放回原位,握着王牧池的手机接通自己的电话。
是妈妈,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你爸这几天来这边开会,晚上去跟他吃顿饭。”
闻霜宿醉后头疼得厉害,勉强挤出声:“好。”
“晚上咱们一起过去。”说完,电话那头顿了几秒,“你还没睡醒?”
闻霜稍稍清醒了些,感受到腰上搭着的手和背后均匀的呼吸,不想吵醒王牧池,压低声音轻声道:“昨晚睡晚了。”
“既然醒了,起来吃个早餐再睡。”
“好。”
闻霜轻声细语打完电话,将手机随手放到枕头旁边。身边人正侧身熟睡,额前的发垂落挡住眉眼,下巴隐隐透出点青色。她没忍住,抬手轻轻碰了下,有些扎。
碰完闻霜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放回去时不小心摁亮了屏幕。
壁纸上戴着熊猫发箍的女孩抱着几个熊猫玩偶,垂着头只露出鼻子嘴巴,笑得很灿烂。闻霜愣了下,意识到屏幕上的人是自己后,呼吸滞了瞬。息屏翻过手机放到柜子上,又看见透明手机壳下的合照大头贴。
闻霜握拳抓了抓手心,坐起身看向旁边的人。
跟初次见面相似的场景,唯一的区别是之前没像今天这样有肢体接触。他的手随着闻霜起身的动作滑落到腿根,王牧池往她的方向贴近,屈身将脸埋在她身上。
“几点了?”
晨起的声音泛着哑,脑袋跟着蹭了蹭,刚睡醒的王牧池姿态黏人得有些不符合人设。
闻霜毫不客气地抓着他的发揉了几下,随后将他推开:“八点多。”
“头痛吗?”王牧池也坐了起来,身上的抓痕透出昨夜的靡乱。
闻霜点点头:“疼,腰也酸。”
“原来黄豆也会感到疼。”王牧池下床给她找药,状似无意道。
闻霜不明所以:“什么黄豆?”
关键词是打开记忆的钥匙,闻霜脑海里霎时间浮现出昨晚的事。
脸倏地发烫变红,闻霜尴尬地在心里疯狂呐喊。
看她那副表情王牧池就猜到她已经想起来了,也没趁机调侃,怕真把人给惹恼。从床头的药箱里拿出解酒药,又拧开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闻霜接过,面上装凶威胁:“给我忘掉。”
“看你表现。”王牧池轻笑了声。
“再也不喝酒了。”闻霜吞下药,十分懊恼。
王牧池在床边坐下,接过她喝过的矿泉水自己也喝了口润嗓:“刚刚有人打电话吗?”
“我妈。”闻霜瘪瘪嘴,“让我晚上出去吃饭,我爸来了。”
王牧池没接话,意味不明地摸了下她的头:“可惜,本来还想带你去吃新发现的那家店。”
闻霜好奇:“什么店?”
王牧池说了店名。
闻霜惋惜道:“啊……我刷到过,好可惜,本来能蹭一顿的。”
“但有家早茶店,也很好吃,要去吗?”
“现在?”
“嗯,开车去也就半小时。”
闻霜的早餐都是自己随便糊弄解决,很少会来店里吃,尤其是这种私人包厢往窗外望去还能隐约能见些园林景致的店。
闻霜总觉得来的路很眼熟,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高中就在这附近。
“这么远?”王牧池也有些惊讶。
闻霜含着虾饺,含糊点头道:“超远。”
闻霜第一次感到世界并非公平是在中考。
按她那套付出什么得到什么的理论来讲,以她初中三年的努力程度来看再怎么样成绩也不应该比平常低一百多分,擅长的科目成了垫底科目。
闻霜估分时预感到成绩会不乐观,但没想到会这么差劲。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付出了努力,却没得到相应回报。
那时候她爸妈刚离婚。
爸爸要去北安,问闻霜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他在那边有人脉,可以花钱走关系安排到重点高中。面对未来的分叉路口,仍旧全权交由闻霜选择。不给任何建议,只说让她听从心里的声音。
心里的声音。
闻霜那会还小,听到这话后真的傻乎乎抚上心口去认真感受。
什么都没有。
耳边安安静静,大脑一片空白,坐在沙发上发呆发了两分钟。
最后,闻霜选择了留在宜淮,去念市里排倒数的普高。
14路公交车的终点站。说是市里的普高,实际上算是乡镇中学。闻霜家附近的公交站没有14路,得转车,从家到学校要花一个多小时,学校附近是拆迁区,没有商场,只有各种盗版奶茶店。
开学第一天,闻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于她而言算是人生的重大失利。她的朋友去的都是一中淮中,听到她考到这边时都很震惊,都在劝她去北安,毕竟那边无论是师资还是环境怎么都要比这里好。
闻霜不是不知道,可分数是她自己考的。人们总把失败归于身体状况等其他原因。考不及格,因为那天生病了。考差了,因为题目太难。
闻霜不喜欢这样,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也许她命中注定就要到这里读书,命中注定就要经历这次失败。即便躲过去了,保不准还会有下次失败。倒不如去承认去面对,积攒经验,好应对下次失败。
“这时候你倒勇敢起来了。”
王牧池给她倒了杯温水,推过去后道。
“不一样啦。”闻霜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王牧池也没追着问,恰好有消息发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
闻霜盯着他的手机,道:“你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王牧池低头回消息,随口问。
闻霜撑着下巴:“手机壁纸,大头贴,你说会误会什么?”
她声音轻飘飘,听不出情绪。
王牧池抬眼看她:“你看我手机了?”
“早上接电话的时候拿错手机了。”闻霜说,“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想藏。”
“嗯。”王牧池干脆利落地承认,问道:“你介意吗?”
32
“这个嘛……”
闻霜拉长尾音,将手里的陶瓷汤匙递到他面前作采访状,严肃道:“取决于你是什么目的。”
“要是想借此逼宫,那我超级,无敌,十分介意。”为表态度,闻霜刻意加了几个程度副词并用了重音。
窗外的光照在表盘上闪了下,黑色的表带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闻霜微微晃腕,透亮的眸子将他框进,等着他的回答。
“目的是想告诉别人,”王牧池向前倾身,回答某位小记者的问题,“本人已名草有主。”
闻霜下意识往后缩手,对上他抬起的眸,呼吸不由得屏住了瞬。
见她僵住,王牧池心里叹了口气,直起身若无其事道:“开玩笑的,只是觉得照片好看就留下来了。你要介意我待会换掉。”
闻霜怀疑:“不会阳奉阴违吧?”
王牧池似是才知道有阳奉阴违的这个办法,挑眉道:“谢谢提醒。”
对于他孩子气的回怼,闻霜低头舀了勺粥:“照片挺好看的,你接着用吧。”
说完也没给王牧池反应的机会,抬起头看着他问:“这边附近有家麦当劳,甜筒买一送一,你要跟我一起去吃吗?”
她说高中那会周天返校,都会去麦当劳买个甜筒。每次都很馋买一送一的优惠,奈何没人跟她一起吃,只能含恨原价购入。
麦当劳里没什么人。
闻霜拉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往来的车辆行人,有一口没一口咬着甜筒。
“你胃行么,别又进医院了。”闻霜扭头看他,调侃道。
吃甜筒这种跟酷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事放在王牧池身上竟然意外地和谐,闻霜没忍住多盯着看了几秒,又没听清王牧池的回答。
王牧池:“干嘛这样看我?”
闻霜:“总觉得你应该跟这种甜食绝缘才对,现在居然在这里吃,好新奇。”
王牧池默了两秒:“不是你拉我来吃的吗?”
闻霜想了想,确实如此。
“不过确实很少吃。”王牧池皱眉道,“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闻霜摇摇头,又问:“你不喜欢吃甜吗?”
“不太喜欢。”
“那你之前还在店里买了一星期甜点。”
王牧池没接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店里舒缓的情歌音乐。
线索就此串起,古怪行为之下藏着的是浓厚的情意。口腔里的甜味弥漫开来,闻霜想明白他不喜欢甜却仍旧风雨无阻来买的原因后,不由得垂下眼。
这就是她讨厌爱情的原因。
为喜欢的人做尽不喜欢的事,变成完全陌生的自己。为了对方而勉强的模样总具有打动人心的能力,满腔爱意席卷而来,再稳定坚固的灯塔,基座下的岩石也会被潮水腐蚀。
闻霜想说点什么,又怕话语破坏掉如今平稳和睦的关系。
“下雨了。”
雨声淅沥,王牧池出声打破沉默。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闻霜回过神,顺着开启新的话题。
雨覆盖一切。
*
闻霜上次跟父亲见面还是在过年,大年初二吃了顿饭。
许久未见,本就不深的亲情更是淡到几乎消弭。闻霜看着饭后水果里的苹果,听见他说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水果后,生出荒谬的喜感。
“你记错了,她不喜欢吃苹果。”妈妈将盘子移开,语气自然。
闻霜扯出尴尬的笑,没开口,低着头就差没把脸埋碗里。
令人窒息的饭局结束后,闻霜拒绝了他们想要去出租屋看看的要求。
他们似乎也没真想去看,被拒后干脆利落地道别分开,各走各的。
闻霜走到公交站,刚拿起手机打算看实时公交,意外发现卡包和钥匙不见了。
不会吧……落在王牧池那边了吗?
闻霜心里一紧,好像今天出门后一整天都没见过卡包。
钥匙不见了也回不去,闻霜叹了口气,打算去投奔王牧池,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落在那边。
天幕已经黑下,闻霜站在他家门口摁下门铃。
倒是有存过她的指纹,但毕竟没打招呼,也不好随便进。
闻霜靠着墙等了会,给他发了两条消息。没回。
她站累了,发消息说自己要直接进去找钥匙后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安安静静。
不在家啊。
闻霜打开灯,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熊猫拖鞋,换鞋进屋。
推开卧室门,发现王牧池抱着枕头正在睡觉。
身体随着绵长的呼吸起伏,被子盖到腰上,枕头没挡住的地方是干净利落的肌肉线条。
闻霜想起之前住在他这边时,总能在早上隐隐约约听到健身器材叮铃咣当的声音。他好像很注重身材管理,拉他去吃甜筒会不会毁掉他的健身成果?
闻霜的手无意识在他手臂上摸着,坐在床沿胡思乱想,全然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腰被揽住,眼前天翻地覆,闻霜小声惊呼了下,缓过来后看着顶上的人,锤了他一下。
“吓到我了。”
“偷偷摸我的惩罚。”
刚睡醒的声音微哑,透着笑意。
闻霜不服道:“你练身材不就是为了给人摸嘛。”
“纠正一下,只给喜欢的人摸。”王牧池将她散在脸颊上的发拨开 ,语气如常,“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男人。”
闻霜盯着他看了几秒:“既然如此,你干嘛吓我。”
虽是疑问句式,却听不出任何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埋怨。她没否定王牧池的话,自觉将他话里那句【喜欢的人】认领到自己身上。意识到这点后王牧池大脑清醒过来,心跳如鼓不断加快敲击,一时间忘了开口。
那双漂亮的眼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肩膀的线条曲线在昏暗环境里更显勾人。走廊的光半照进屋内,背对着打来。
“这是你吓我的惩罚。”
闻霜双手捧住他的脸揉着,恶狠狠道。
掌心是细腻的肌肤,明明看起来偏锐的长相,摸上去后却软得很。闻霜揉上瘾,眉眼不由得柔和起来,装出的凶狠模样也随之消失。
王牧池任由她蹂躏。成了块海绵,贪婪地将她一举一动间漫出的水分尽数吸收,迅速膨胀。心满得不像话,不得不从眼睛,从呼吸中溢出满腔爱意。
33
漫出的爱意缓缓涌来将她裹住,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粗重起来。
一呼一吸间满是对方身上的气味,肌肤相触感受到彼身上不断传来的热意。烫得闻霜下意识收回了手,游刃有余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泛红的耳根。
王牧池追着她收回的手,靠上去轻轻蹭了蹭。
闻霜本能地用指腹去描摹,从眉眼到嘴角,眸色晦暗。
他抓住闻霜的手腕,不紧不慢地在手心里落下个吻,痒意从手心里漫至小腹,闻霜垂眼看着他埋在手心里痴迷的模样,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溺水的人对一个救生圈似的。
赤裸的情爱坦诚地露出,狎昵的啄吻顺着手腕一点点向上。温热的呼吸洒在肌肤上,齿尖压上,微弱的痛感成了打开情欲的钥匙,泄洪而出冲垮闻霜的理智。
她的手抚上腹肌,沿着线条摸到裤子边缘。
手心里握着滚烫情欲的实体,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不得不从彼此的口中获取呼吸。
欲望交织成网让人难以脱身,等闻霜反应过来自己陷入王牧池温和的陷阱后,已为时已晚。
衣物敞开后领口大片肌肤就露了出来,炙热的吐息洒在身前,闻霜不由得向后仰。背部覆上有力的手,压着她往前。另只手从后背钻入,摸到内衣搭扣解开。
无肩带内衣从衣服里扯出,王牧池随手放到一旁,将吊带蹭开后下巴抵着咬上去。
真正的咬,将大半皮肉叼入口中。
贫就是好在这儿,一吃能吃入大半。温热的口腔裹住,吮吸的力道不轻不重,闻霜恍惚间想让他全部吞入好叫自己享受这份温暖,下意识挺胸。
“唔…全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