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的事情刚有眉目，她不想现在就大肆宣扬出去。
中心市集一如既往，人来人往、生机勃勃，早早地掀开了日常贸易与工作的帷幕。
云杭正在街上闲逛，有店铺的老板认得他，立即热情地打招呼：“站长，今天怎么来市集了？”
“快要月底了，出来看看情况。”
云杭态度亲切，举止从容，跟人聊天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站之长的架子，“最近生意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困难？”
很多租户都喜欢找他聊天，说说近日的苦闷，这也是云杭自傲的一点——他在租户心中的风评还是挺好的！
逛了没多久，视野范围内出现了施晴的身影，被猎兵带去了武器店，他也没在外面晃悠，立即过去碰头了。
经营武器店的是一个半狼人兵团，补给站刚开的时候就来了，最初生意不错，客户盈门，他们每天只要待在店里打造武器，售卖武器就好。
可是最近半年客流量减少，店里收入日渐下滑，团首觉得回报太低，就打算撤出人手，去外面另谋生路了。
当时云杭听闻这个消息后还痛心了好几天，试着游说那名团首继续经营，可惜被无情拒绝了。
不过现在形势有变，云杭觉得退租就退租吧，正好空场地出来，方便开餐馆！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所以店员并没有阻拦云杭和施晴进门参观，只是派了一人跟着，既是引导也是监督，毕竟店里还有不少贵重物品呢，万一丢了掰扯不清。
整个武器店分前后两块，前面是两层小楼，也是店铺的主体，先前施晴和冬奇在外面观察过。
一楼摆着好几排武器架子，卖的都是普通货。
二楼卖的是高级货，用料好价格高，还做了更加宽大精致的展示架。
而小楼后面是一个栅栏围起来的院子，有间半塌的房子做店员宿舍和仓库，院中的空地上摆了冶炼炉、水槽、毡石、木桩之类的工具。
云杭问施晴：“感觉怎么样，地方还挺大吧？”
空间绝对是够用了，两层小楼作为餐馆主体招待客人，后面半塌的房子可以住人，也可以当厨房出餐，前后分隔开来，也能防止闲人误闯。
施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觉得还差个独立的大空间仓库，也没客气，直接提了要求：“我们想种红暖菇，货物也需要存放的地方。如果你想派猎兵看管这里的话，还得给他们弄个休息室。”
出人出工的肯定是半牛族了，施晴一家就三个人，要他们来搭仓库搭休息室，怕是搭到冰封期都完不成。
云杭输了赌约，这会儿气短，鼻子一捏答应了。
不过施晴可没打算糊里糊涂地开店，之前约好的条件，必须有个定论。
武器店还是半狼人的地盘，不适合谈话，两人就一起离开中心市集，去了站长办公室。
云杭同样心有疑虑，一坐到他那张熟悉的皮椅上后，就开门见山地发问：“小晴，我们现在也是合作伙伴了，有个问题你是不是应该给个明确的答复？你手里那些材料，到底是哪来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精芒，“据我了解，最近半个月，你们一家没有回过族里，半兔族的猎兵也没有来过补给站，但你们的材料存货似乎没有减少……”
这老伯还挺直接，一上来就问到最关键的隐秘，但施晴明白，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疑问，恐怕陈四、飞龙，乃至其他的客人，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她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回复也很简练：“存货非常充足，站长不用担心，至于其他事情，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
云杭没想到她会“以问止问”，心里在咯噔，嘴上不服软：“啊，我有什么问题？”
施晴揉着献宝的耳朵，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堂堂站长，开个餐馆还特地找上我，说单纯为了赚钱，没有其他目的，谁信？既然要合作，那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你有了麻烦，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会提供帮助的，有什么就直说吧。”
“你……”云杭一骇，倒是正视起了面前的年轻人。
虽然两方并非同族，相识的时间也短暂，但以几次交涉的情况来看，施晴确实比同龄人优秀太多了，聪明伶俐又有胆色，云新跟她比起来，就像个嘴皮子亮堂的二溜子。
再想到她激将自己约赌、翻倍售卖材料、借口送鱼警示，这一串的连环操作，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云杭不敢再把她当成小姑娘看待，清清嗓子放低了姿态，“行，既然你猜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找你开餐馆的原因除了赚钱之外，还涉及到补给站的未来和我在族中的地位。”
“可能你也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关于捕猎区资源减少的问题，我想趁着冰封期到来之前，招募一支异能者队伍出去拓荒，开辟范围更广的捕猎区，重新吸引猎手过来。”
“但是实力强大的异能者根本不缺钱，光靠增加报酬的方式，很难吸引他们接手拓荒工作，所以我要另想办法。”
前些天云杭就仔细考虑过了，找施晴开设餐馆，整体来说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情。拓荒暂且不提，就凭那些美味的食物，肯定能创造大量收入。
只要交给族群的部分稳定在先前的水平，那他这个站长就不会被更换，以后回到族里也不会受罚降位。
想到这里，他靠在椅背上，语气中满满自信：“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你做的食物就是一种珍贵罕见的资源，我相信，只要餐馆成功开办，肯定会有异能者会被吸引过来的！”
施晴觉得云杭的计划不够周祥，反问他：“现在招募令发了没，有进展吗？”
提起招募令的事情，云杭就有些丧气，抽出兜里的小手巾擦了擦鼻子，说：“发了，还拜托人家行会的管事帮忙联络了一些纯种人佣兵，可现在还没人肯接。”
施晴思考片刻，提出了几点建议。
“第一，你想招募异能者，肯定不能跟之前那样抓瞎乱找。你去佣兵行会购买情报，找出那些实力、时间都符合条件，又爱好美食的异能者，他们才是适合的目标对象。”
“第二，得想办法宣传餐馆，不能只有站内人知道，自己关门热闹。举办开业活动也好，雇人到处吹牛也好，总之，先把餐馆的名声打出去，后面再找那些目标对象谈事才方便。”
“第三，以你的资历，肯定也有不少熟人或者朋友，拜托他们做中间人帮你招募。”
云杭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施晴在帮他查漏补缺，告诉她：“中兴城那位霁医生知道吗？他名望挺高，人又善良，我之前就打算请他作为中间人，帮忙邀请异能者参与拓荒。”
对霁医生这个人施晴有印象，可惜穿越时接收的记忆不全，她已经想不起具体的模样了，不过联想到这位医生以往的风评，她觉得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早些请人过来吧，尽量在餐馆开业之前，到时候正好一起参加开业活动，还能帮我们做个公证。”
云杭听不懂什么叫公证，“啊？”
施晴提醒他：“我们的赌约，有关之前说好的新店归属、分账比例，必须有个证明，白纸黑……得找块木板刻字记录，然后留存当事人的标志。”
云杭：……
这话他没法接，现在很多人都不识字，谁还干这些？口头约定或者弄个牌子之类的标志物就完事了，还搞什么证明？
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小事上面……太讲究了！
然而施晴打定了主意，也不跟云杭掰扯，总之等霁医生来了再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再次确认了餐馆场地的增建问题，以及开业活动的具体方案，一直谈到中午才结束。
没过几天，有关新餐馆的消息就在补给站中传开了，早晚出摊的时候，有旅馆的住客追问：“小晴，你们要去中心市集开店了吗？”
施晴知道，这是云杭开始发力了，既然他开始宣传，那自己也没必要隐瞒，“目前是有这个打算。”
让她意外的是，得到回复后的住客们有些失落，纷纷流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消极情绪不断在周围空气中蔓延，渐渐的，围在小摊车面前的人们都沉默了下来。
“这个小摊……能不能一直做下去啊？”
有个客人忽然开口：“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们做的食物，定价也能承受……要是你们不做的话，以后我不知道去哪里买食物了。”
简单几句话语，却如同入水的石子，激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其他客人也忍不住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是能说的吗，我现在闻到别家食物的味道都觉得反胃……”
“诶，谁不是呢，我这张嘴啊都被养刁了！”
“要是能有原材料卖就好了……”
“别想了，小晴说过不卖，而且你买了也没时间做啊，白天时间那么短，出去捕猎都来不及呢。”
一对夫妻猎手恳求她：“小晴，希望你的小摊能做到冰封期之前，那样我们回家的时候就能带些给孩子尝尝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想孩子了吗？该买，多买点。”另外一个头发灰白的猎手苦笑起来，盯着手里的饭团，忽然间红了眼眶，“可惜我老伴跟孩子死得早，没机会吃到咯……”
施晴真没想过小摊的后续，对她来说，这只是用来过渡的手段，攒起一些初始资金后，就要回归商店，做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了。
可现在，这些人站在这里，向她表达内心的希望，不同的出身不同的脸庞，目光里却有同样代表信任的种子在萌芽。
施晴迟疑了，“我……会考虑的，到时候一定提前告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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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回到工匠铺后，施晴考虑很久，到底应该如何处置小摊生意？
如果还打算长期经营下去，那就必须招募更多的人手，再过几天半狼人搬空武器店后，云杭就会派出建筑队过去改造场地，作为店主，施晴必须经常过去盯进度。
不止如此，新店的店员还要提前招募。
虽然云杭可以抽调人手到店，但施晴并不希望店里全是半牛人，所以她还打算招些其他族群的人来平衡。
店员招到以后，还要培训观察，挑拣真正适合的人选。
而且新店的新品需要开发，举办活动的餐食也要准备，这些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想想都累得够呛，哪还有多余的心力去摆摊呢？
施晴之所以没有当场答应那些住客，也是为自己留余地。她不是会被人道德绑架的性格，如果仔细考虑过后还是认为结束更好，那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冬奇不忍心就这么放弃，毕竟一天出摊早晚两回，能赚个两三百晶，这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便说：“实在不行就招人吧，专门负责摆摊，不参与新店，由我们来付工钱。或者跟上回雨天那样，找人代销。”
春奇的看法不同，态度也更加谨慎：“现在可靠的人手不好找，万一招来的人好吃懒做或者别有目的，反而会给小妹添麻烦，还不如专注在新店上。”
其实更妥帖的办法，是回半兔族招工，相比于外人，肯定是自己族人更加值得信任。
但是一来，云杭急着开业，从补给站到半兔族领地，一个来回的路程可不短，就算族人能赶上开业活动，没有经过培训就安排上岗，很可能会出岔子。
二来，施晴没有选择送信回族，也是防着某些野心勃勃的掌事人。
她想在消息传回族里之前，先找霁医生公证新店的归属问题，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要升级事态，将整个新店充作整个族群的产业，她也有反击的证据了。
总之，就算要招同族族人当店员，也应该是新店稳定后的事情。当前最要紧的，是完成开业前期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所以施晴安抚姐姐和哥哥：“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先做着，也许什么时候就能想出办法。”
契机很快就出现了，下个休息日的早晨，温志强再次来到工匠铺，说要和施晴谈谈生意合作，如果她不想继续摆摊，可以把那些食物放到半蛙族的陶器店里代销。
冬奇讶异：“你怎么知道小摊的事情，宁兰告诉你了？”
温志强点头，“也是最近闲聊说起的。况且新餐馆的消息已经在补给站里传开了，我想你们可能会有这个合作意向，就先过来问问。”
诚然，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原材料，可现在工匠铺没有出售的意愿，那只能先互相建立信任跟友好关系了，就从代销食物开始。
“陶器店一共有五名店员，都是族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手，做事勤快，品性良好，时间精力也很充足。而且我们的店铺就在中心市集附近，地段不错，客流量多，就算生意做起来，也不会跟餐馆产生冲突。”
施晴没有立即表态，冬奇和春奇也不吭声，工匠铺里的气氛随之沉寂下来。
温志强耐心不错，安静无声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施晴抬眼打量他——外套长裤十分脏旧，只有颈上挡风的兜布还算干净，一看就是个常在野外摸滚打爬的老手，也像是那些需要养家糊口的普通人。
“我想问问，你在族里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以族群产业的名义，直接和我单方面谈生意？”
温志强抿起嘴唇，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长得有点儿苦相，胡子也乱成一片，整个都透着颓丧的气息。
“你不也直接跟站长谈生意了吗？”
那不一样，说白了，施晴没什么族群集体感，加上自带金手指，才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活在这个世上的普通人，必须依附族群而活，除非特殊情况，没人敢背叛或者违逆族群的命令。
施晴不知道温志强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想知道他的身份，也是为了确认一点：“如果陶器店真的接手了代销生意，会不会引起半蛙族的不满？如果合作会带来麻烦，那我宁愿不赚那些钱。”
“你放心，不会有麻烦。”温志强回复得无比笃定，他顿了顿，又委婉地解释了几句：“陶器店是我们的族群产业没错，可要深究的话，它只是属于一部分族人。就像这座补给站，现在属于云杭和他背后的支持派系，可要是长期经营不善，下次就可能属于另一拨人了。”
施晴理解了他的意思，“那好，先试试吧。从明天开始，你们派人早晚来两趟工匠铺拿货，我们会给优惠的批发价，你们可以自己定零售价，但别打着我的旗号溢价太多。如果代销几天势头不错，我们再谈后面的长期合作。”
温志强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听到“长期合作”更是欣喜不已，连连应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做的。”
施晴的打算是，先批发几天的成品给陶器店，然后再批发几天的半成品，比如模具压好的薄片和厚块，让陶器店的人自己炸制，其实也没什么难度，失败几次就能掌握技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