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勤快。”颂雅轻哼一声，关上了窗板。
这些天的风还算安静，温度倒是愈发低了，阴云吝啬地遮住太阳，连几束微光都不愿投下。
幸好现在的人拥有了更强的耐寒体质，哪怕冰封期临近，只穿着单薄的衣物也能在户外活动。就是时间不能太久，必须尽早回到室内，或者点燃火堆取暖。
云杭一大早就带着侄子赶到了餐馆，等到门口两侧的炉子开始燃烧，中心市集里的人也多了起来，他俩亲自站在火炉旁边，高声招揽顾客。
“餐馆新开，走过路过的朋友们都来看看！买得越多送得越多，活动只限今天，大家不要错过！”
“烤肉、甜酒、鱼汤、馅饼，都是各位没有尝过的味道，感兴趣的快来试试嘞！”
云杭毕竟是站长，由他亲自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瞬间有很多人都被吸引过来，七嘴八舌地围成一圈，询问具体的餐品和价格。
“各位朋友！”云杭哪有功夫和客人一一解释，脸上堆起亲和的笑容，侧身让开道路：“外头多冷啊，不如进门看看呢！”
中心市集有不少租户是在开站初期进驻的，两年下来也跟云杭混了个脸熟，决定不论好坏都要消费一回，就当是给站长面子了。
刚进店，就有担任服务生的店员引路入座，“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想吃什么？”
开业的餐品分四档价位：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每份二十晶的有：酱蛋、烤肉。
每份三十晶的有：蛋炒饭、面条（汤、炒、盖浇）
每份四十晶的有：白菜鱼汤。
每份五十晶的有：果酱馅饼、甜酒。
消费总额满一百晶，送盐炒豆。
消费总额满三百晶，送果酱小饼（就是小号的长方形苹果派）。
消费总额满五百晶，送烤肉。
消费总额满七百晶，送果酱馅饼、甜酒、烤肉，三种自选一种。
消费总额满一千晶，送果酱馅饼、甜酒、烤肉，全部。
“甜酒是什么？”
“带有甜味的酒，我们店长开发的新品，市场上从来没有卖过。”
“你说一罐甜酒五十晶，多少的量？”
“客人请看我们柜台，后面架子上摆放的第一只罐子，就是五十晶甜酒的量。”
大葵主要负责柜台，收费找零，处理调度一楼二楼的意外状况。
半牛人田成和齐阳，主要负责在前厅和后院之间，来回传递餐品。
双胞胎半鼬人菜芽和菜头、半牛人云香香和云小锤主要负责客人点单、介绍餐品的工作，空闲时再帮忙传递餐品。
至于施晴自己，则是跟姐姐哥哥待在厨房，准备客人要吃的食物。
飞龙没睡醒就被陈四拉来了新店，这会儿正犯困呢，也没注意面前服务生念叨什么，还是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靠，这个酒！太他X的好喝了吧！”
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喊：“酒呢，我也要喝酒！”
“已经点了。”陈四早有准备，拿出石头骰子往桌面一搁，“九局五胜，谁输了，谁就付这顿饭钱！”
“来来来，谁怕谁？”飞龙捋起脏兮兮的袖子，唰地拿走骰子，圈在掌心摇晃起来。
两位养殖场的员工看了眼自家老板的脸色，干脆多点了几种想吃的东西，反正赌完大概率还是他们老板赢，有人请吃饭，那还省什么呢？
“各位，再确认下。”
“四串烤肉、两份蛋炒饭、一份炒面、一份汤面、两罐甜酒。”
菜芽手握木牌，用炭笔画下对应的食物标记，最后算出价格：“总计三百晶，送一份盐炒豆和一块果酱小饼，先付款后出餐，请跟我去柜台。”
飞龙出门衣服都没换，钱袋自然也没带，但他向来言而有信，陈四也不怕他输了赖账，拿了钱袋递给一名员工，“先去付钱。”
等到账单结清，菜芽重新引着员工入座，然后走到一楼大厅的后门外面，将手里的木牌挂在了墙上。
后院里，负责传菜的齐阳走来看了木牌菜单，立即跑到厨房门口告知：“六号桌，四串烤肉、两份蛋炒饭、一份炒面、一份汤面、两罐甜酒！”
甜酒是现成的，烤肉也已经准备了一些，冬奇和春奇立即装盘，放到厨房门外的桌子上，好让店员开始传菜。
每传完一样餐品，齐阳和田成就会回到墙壁面前，在对应桌号的木牌上划掉一条记录，这样可以避免重复传菜，也能检查剩下未传的餐品还有哪些。
时间渐渐推移，客人越来越多，一楼二楼二十张大小餐桌，几乎全都坐满了人，外面甚至排起了两个后知后觉，刚刚起床没多久的佣兵。
云杭可不敢让他们站在门口等，立即引进店里，找来椅子供他们休息。然后也不要侄子在门口揽客了，去后院传菜吧。
而他则是站在那两名佣兵身边，随口闲聊几句，免得他们无聊。
有客人举着手里的肉串大口撕咬，“好香，这个真是獠牙猪的肉吗？怎么吃着一点儿都不酸呢！”
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被柴火烤出了烟熏风味和焦脆外皮，牙齿一咬就溢出了咸香的肉汁，双重的口感带来了绝妙的享受，再搭配半生的菜叶，冲淡咸味，好吃不腻。
有客人抱着陶罐喝酒，恨不得全倒进肚子里似的，憋着一口气就没停过。
酒是甜的，喝起来就像是美味的糖水。
刚开始是冷的，没有上头的感觉，只过一会儿，身体就会腾起鲜明的热流，温暖着僵硬的手脚。
冬天的人们爱喝酒，冬天的佣兵更爱喝酒。
米酒不像白酒那样醇厚浓烈，骤然间产生直白的冲击感。
但它含有的温柔与甜蜜，就像是轻语呢喃的情人，为压抑痛苦的人们，带来了一丝独特的慰藉。
“我要疯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和它比起来，市场上卖的那些浆果酒就像是吼犬的骚尿！”
“还有甜酒吗？再给我们来五罐！”
“喂，我这里也要！”
地窖里的陶缸迅速告急，春奇抱出一批新装好的酒罐交给店员，又回到厨房告知施晴：“小妹，只剩三缸甜酒了。”
冬奇低声抽气：“怎么这么快？”
明明早上开业的时候还有十缸呢，现在才刚过中午啊！
春奇叹道：“我听小锤说，是行会驿站那边忽然来了好些佣兵，整整三桌人，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动不动就点三罐五罐，甚至有的一口气点了十罐……”
“没关系，我手上还有三十缸。”施晴悄悄告诉姐姐哥哥，“你们之前不是问我，之前酿的酒去哪儿了吗？我收起来了，现在出售的是第四批。”
只要材料到位、温度适宜，米酒产成很快，两三天就差不多出酒了。
先前酿好第一批后，施晴就收进图鉴仓库，然后趁着这些天准备开业的时候，又制作了第二和第三批，同样收进仓库，既能防止变质，也能留个后手。现在看来，还真是做对了。
“小妹，你真厉害！”冬奇搂住她亲昵地蹭耳朵，眼睛里满是崇拜的欢喜。
施晴想了想，又让哥哥去前面传话：“告诉站长，安排几个猎兵过来，我怕那些佣兵喝多了发酒疯。”
“好！”春奇应了一声，立即动身离开了厨房。
除了甜酒外，果酱馅饼也同样大受好评，客人们的反应都是“好吃哭了”。
飞龙被甜晕了甜醉了，原本性格豪放的他竟然收起骰子，暂停了赌酒，夹着馅饼坐在那里，小口认真地品尝。
可能也是酒劲上头更加情绪化，没一会儿他又手托侧脸，对着掉在盘子里的碎渣嘿嘿直笑，嘴里念叨着老婆的名字，语气哀怨又温柔：“亲亲，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
陈四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住地龇牙咧嘴。
肉麻死了！
结果下一刻，手下两名员工热情地握起了他的手。
“老板，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感激，您真是我们的好老板，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都没丢下我们！”
“我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吃到甜的东西……呜呜呜，老板，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在养殖场当你的员工！”
“放、放开！”陈四抖抖脑袋上的狼耳，甩动自己的双手。
他感觉很热，很害臊……拜托，他都快四十的人了，受不了这些啊！
第22章
中午时分，往往才是行会驿站新一天赚钱的开始。
很多闹腾了一晚的佣兵会选在这个时点起床，下楼购买肉汤和浆果酒，吃饱喝足后再出门办事。
颂雅回房前还在大厅里见到了好几个佣兵，可午休结束后再出来，却发现大厅里变得空空荡荡，桌上的杯盘碗盏还在散发热气，可坐在桌前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几个员工和舞者站在门口，垂头丧气地嘀咕什么。
“怎么回事？”她连忙寻找自己的助理，“人呢，都去哪儿了？”
助理就在门外，听到声音后转身进来，苦哈哈地凑到颂雅面前，“姐，咱们的人都被云杭的新店抢走了！”
“什么？！”
“就在刚才……”
原来有两个早起的佣兵去了新开的餐馆，回来后就忍不住跟其他同行分享了自己的体验和感受，什么香喷喷的烤肉、又鲜又浓的鱼汤、甜蜜蜜的馅饼和新酒，说得佣兵们口水直流，呼朋引伴就往外去了。
助理垂头丧气地说：“我还以为最早那两个人是云杭请来吹牛的托呢，咱们行会的食物经过特殊处理，哪还能有人做得比咱们更好吃？可没想到那些佣兵去了之后，真就不回来了！”
颂雅望向远处的店门。
一般来说，午后是其他商店一天内生意最淡的时间段，因为客人们要么奔波在外，要么就是已经用过午餐回住处休息了，很少会在这种时候跑去店里做生意。
可现在还有零散客人不断往店里走，平日里蹲在行会驿站门口看跳舞的懒汉竟然也跑了过去，闻着门里传出的味道兴奋议论着什么，而走出餐馆的客人，几乎都是脸色红润，精神振奋的模样，还会跟店员打招呼说下次再来。
实在太奇怪了……
颂雅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应该重视那家半兔人的情报，于是便从柜台里拿了些钱，招呼助理道：“你去她们家买几样吃的回来。”又喊来另外一名服务员，吩咐他：“你去陶器店，买他们最近新卖的食物，好像是叫饭团对吧，顺便打听下消息。”
两名手下领命去了。
最先回来的是助理闷瓜，双手空空，“姐，她们说今天只做堂食，不做外带。”
颂雅刮了他一眼，嫌弃他不知变通，“那你就待在店里堂食啊，记得多观察多提问，尽量收集情报。”
“是是！”闷瓜凳子还没坐热，又起身跑了出去。
后面回来的是服务员，告诉颂雅：“陶器店每天卖两种食物，都是和半兔人合作销售的。清早卖饭团，傍晚卖炸片和炸糕，现在中午刚过，什么都没有。”
颂雅点头，“那你先收着钱，傍晚再去一趟，多买几份回来。”
服务员应声：“是！”
旁边的舞者很不甘心，“现在佣兵们都走了，我跳舞给空气看？”
“颂雅姐，咱们也去那家餐馆抢人吧！现在这世道又不用讲什么道义，谁的拳头硬谁才是大哥，我就不信了，凭您的情面，那些佣兵还会不回来！”
像他这样的人，没什么本事，也并非佣兵行会的下属职员，纯粹靠着容色跳舞赚钱。佣兵行会需要声色产业娱乐佣兵，才会留给他们一席之地，否则就凭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走进行会的大门。
颂雅被他尖利的语调吵得头疼，冷声斥道：“你有没有脑子，这家补给站属于谁，那家餐馆背靠谁？还拳头大，你是要跟半牛族为敌吗……下去！”
其他员工立即拉走舞者，又上来劝解颂雅：“姐，消消气，等闷瓜回来再说吧……”
此时，另一边的餐馆里，闷瓜刚点完自己想吃的餐品。
店员云香香拿着木牌和他确认：“酱蛋、烤肉、果酱馅饼、甜酒各来一份，对吗？”
闷瓜瞄着一楼大厅里的环境，应声道：“没错。”
“共计一百四十晶，先付款后出餐，因为开业活动，再多送您一份盐炒豆。”
“哈？”闷瓜可不是真来吃饭的，他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侦察“敌情”，那肯定要想办法挑刺，对方才能露出破绽啊！
“你们有点过分。”他仿佛抓到了什么错处，一脸正直地反驳：“通常情况下，市场上都是先见东西再谈价，怎么到你们这里就反了呢？”
午后大厅里确实空了些，但还有两桌人在吃饭，原本闷瓜计划得很好，自己大声点，肯定会有其他客人附和自己。
然而话音落下，并没有响起赞同的声音，其他客人沉浸在美食的海洋中，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只有面前的小个半牛人女孩子神情严肃地回答他：“这位客人，我们店长说过，她就是这个规矩。哪怕今天佣兵总会的会长进店吃饭，都得先付钱！要知道站长第一次去找我们店长的时候，也同样乖乖掏完钱再吃饭，你现在不肯付，是觉得自己身份压过我们云杭站长吗？还是……”
说到这里，她睁圆双眼，瞳眸陡然变成怒红，“还是说，你故意来找茬？”
“没有！”闷瓜被她吓了一跳，举起双手连连摆动，“我来吃饭的，我没想做坏事……”
平日里他被颂雅训惯了，下意识就害怕那种底气十足、自信满满的女孩子。而且云香香是半牛人，半牛族除了标记天赋之外，还有个“爆攻”天赋，红眼一开，拳头砸脸，他牙都得崩一半。
“我付，现在就付，一百四十晶对吧……”
见他手忙脚乱地点好晶块，云香香轻哼一声，抄起桌上的饭钱就往柜台去了，“客人稍等，餐品马上就好。”
闷瓜松了口气，偷偷瞄向周围的餐桌，还好，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的窘态。
楼上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笑闹声，是本该待在行会驿站里的佣兵，如今却在人家的二楼喝酒赌钱。
闷瓜想去楼上瞧瞧，可刚才那个店员就坐在楼梯下方的小凳上休息，他不敢去。
等待的间隙，他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
一楼共计十四张桌椅，基本都是中号和小号的餐桌，能容纳2-5人的类型。砖墙和头顶的横梁上挂着一些铁罐和玻璃块，打磨得锃亮，随着店外吹进来的冷风摇摇摆摆。
柜台里站着一个半兔人，瘦瘦小小的年纪很轻，正在摆弄一捧刚刚摘来的植物枝条，去掉腐烂和变老叶片，只留下顶端少数青色的嫩叶跟褐色的茎条，然后放进一只圆滚滚的陶瓶里，当作柜面的装饰物。
前面看不出什么，关键应该在后院。
闷瓜悄悄挪动椅子，站起身来，装作欣赏店内环境的模样，慢慢踱到了连通后院的小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