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半开着，有条精心铺设的防滑卵石路直通向后面的半塌小楼。
道路两侧是一大一小两座木屋，较小的那座木屋后面，阳光洒落的空地上，则是摆着几行木架，装有凹槽类的金属篓子，刚洗完的餐具炊具正放在篓子里面沥水晒太阳。而在接近小楼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地窖入口。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鬼鬼祟祟的：“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得进去看看……”闷瓜嘴快，应完声才回头看人，吓得差点叫喊出声。
有个半牛族的年轻人正贴在他背后，一脸戏谑的表情。
靠！云杭的侄子，云新！
闷瓜认得他，怕他也对自己瞪红眼，立即转身往餐桌走，嘴里打哈哈：“好奇、好奇而已。”
云新打量他几眼，进入后院合上了门。
侦察工作不好做啊！
闷瓜重新坐到桌前，等待食物送达。
没多久，酱蛋第一个送来了。
一碗五个圆蛋，光溜溜地挤在汤汁里，汤面上飘着一些碧绿的碎叶，看起来非常新鲜。
什么蛋啊？闷瓜不认识这种东西，心里有点忐忑。毕竟雀蛋的可怕威名远扬在外。
他拿了筷子，夹起一点碎叶品尝……嗯，有点刺激性的味道，但又带着一种清香气息，非常独特！而且汤汁好鲜！
闷瓜嘬着筷子头，犹豫好久才夹起一颗圆蛋，愁眉苦脸地咬了上去。
拼了，如果吃完肚子疼，他就滚在地上大喊大叫！
第一口下去，他的表情变了。
天啊，这是什么蛋，太好吃了吧！
他立即狼吞虎咽起来，五颗酱蛋刚下肚，烤肉、甜酒、盐炒豆和果酱馅饼就依次送到了。
金属长签上，肉块间隔着红暖菇串在一起，刚出锅的腾腾热气扑到脸上，仍在滋滋作响的油泡炸出了焦香气味。
酒液泛着甜味，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一阵阵的像是勾人的羽毛。
小粒的豆子酥脆可口，咸度恰到好处，配着酒吃更是带劲。
果酱馅饼更绝了，抓在手里满满一大块，咬破小口轻轻挤压，里面又鲜又甜的果酱就会迫不及待地溢进嘴里……
闷瓜觉得自己昏头了，明明他是来侦察敌情的，可现在脑子里只剩下——
啊啊啊烤肉好吃、甜酒好喝、炒豆好香、馅饼好甜！
眼见桌上的食物越来越少，他摸向腰间的钱袋，摸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没忍住，招呼之前那个店员：“姐，我还想点些吃的，嘿嘿……”
时间流逝，夕阳渐沉，一转眼天色便暗了。
颂雅清点完仓库里的存货，又做完了对应的记录，忙得肩酸背痛。
等回到大厅，佣兵回来了几位，正坐在厅里兴奋地聊着什么，至于助理，似乎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那傻子做了多余的事情，被人家扣住了吧？
颂雅在厅里来回走动，又怀疑自己的助理早就离开餐馆，结果出了别的意外，急忙喊人出门：“去斜对面新开的餐馆问问，闷瓜还在那里吗？”
一名服务员领命去了，过了半天才带着一身食物香气回来，嘴角油油的没擦干净，像是刚吃过什么。
“颂雅姐，闷瓜还在餐馆，他今天下午吃了太多东西，肚子胀得起不来身，正躺人家店里唉唉叫呢。不过你放心，霁医生在那边帮他煮药，消完食就好了……”
颂雅听完眼前一黑，这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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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错啦，不该吃那么多，肚子好难受……”
“呜呜，霁医生，救救我呀！”
“为什么喝完药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霁医生，我是不是要死啦？”
一声声的哀嚎从存放着燃料的仓库中传出，清晰地飘到了厨房门口，听得春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在传菜桌上放下新鲜出锅的食物，擦拭双手打算过去瞧瞧情况，却见云新从仓库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接水的水罐，应该是来厨房接取饮水的。
春奇向前走近，问道：“那个客人怎么样了？”
云新撇撇嘴，开启了吐槽模式：“一个大男人，又叫又喊跟杀猪似的，竟然还要霁医生亲自给他喂药，说什么自己没力气端碗，肚子里像是塞满了石头，胸口一阵阵发闷喘不上气……我也真是开了眼！现在药喂完了，要等药效反应，他又七想八想，担心没用……”
春奇无奈，“先前来找他的人呢，没把他带走吗？”
“人家倒是想啊，可你看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哪像是愿意动弹的人？之前扶着他起来，屁股千难万难地离开草垫，又喊着难受，砰地坐回去了。”
“……真够夸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吃成这样的人。”
“谁不是呢！末世还能吃撑，说出去别人都会当笑话。不过我也能理解，小晴研究出来的东西确实好吃，换成我一个人来，又带着足够的钱，肯定也想全部尝试一遍。”
两人一起走到“闲人勿进”的厨房门口，云新停住脚步，朝着忙碌的施晴和冬奇挥手，然后把水罐递给春奇，让他进去取水。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前面来了不少吃晚餐的客人，扶他出门怕是会造成误会，就暂时关在仓库里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去套套话。”
听到云新的话，冬奇从灶膛面前直起身，“套话？什么？”
云新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那个人我眼熟，是行会驿站的管事颂雅的手下，好像叫什么闷瓜。他今天过来吃饭，应该是为了打探情报，之前我还见到他在后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
冬奇微微张唇，菜刀用力剁向肉块，“该不会他是故意吃撑的吧？”
“反正大家都知道咱们的规矩，先付款再出餐，菜单都是客人自己点的。”
春奇说着，倒好饮水走到门口，“又不是先做好东西，然后强买强卖逼他付钱。”
“就是这个理！”云新接过他递来的水罐，挥挥手离开了，“我去看着那人，晚点再聊。”
等到春奇关紧厨房大门，冬奇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小妹，之前咱们这里来了好些佣兵，怕是行会驿站那边有意见了，要不要防一手？”
春奇也点头，“今天是吃撑了，万一下次说中毒呢？中心市集这边卖食物的不止一家。”
本来两人专心致志地烹饪出餐，完全没有想过其他问题，可闷瓜的出现敲响了警钟——餐馆的出现势必会抢夺其他人的市场份额，时间一久难保不会有人使坏招，提前有个准备总比意外降临、手忙脚乱来得要好。
施晴搅打着盆里的蛋液，安慰姐姐和哥哥：“不用太焦虑，这里毕竟是半牛族的地盘，别人想对餐馆动手，多少得顾忌几分。”
想到这一层，冬奇春奇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也是到这时，两人才真切体会到，妹妹选择跟云杭一起合作开店是多么明智。
可在施晴看来，光有半牛族还不够，最好再加一道“盾牌”。
她想了想，走出厨房去喊田成和齐阳，“注意下一楼大厅的空桌，有了座位就先留着，霁医生和云新他们还没吃饭。”
两名店员点头，又指了指灯火点燃、热闹繁忙的餐厅小楼，“店长，现在客人比较多，可能还要一会儿才有空桌。”
施晴应声：“不急，待会儿有了通知我。”
天色彻底变暗的时候，一楼空了两张桌子出来。
得到店员通知后，施晴立即前往仓库，邀请霁医生出来用餐。
然而闷瓜先叫了起来：“霁医生，您别丢下我啊，没有您守着，万一我死在这里……”
“喂、你别乱说话。”施晴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这里是正规经营的餐馆，不做杀人放火的事情，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安全，可以现在就走回你的行会驿站。”
“还有，霁医生是医生没错，但不代表他要做你的保姆寸步不离，我会安排店员过来守着你，所以你别再说话了。”
吐字清晰的短句、掷地有声的声调，一波又一波，震得闷瓜脑袋嗡嗡，瞬间噤若寒蝉。
之前那个店员就很有气势了，可他没想到，店长更加威严，明明年纪还小，态度却比颂雅还要不近人情……
更令他意外的是，先前耐心给他喂药的霁医生，竟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也没客气一下，直接跟着店长离开了仓库。
闷瓜只能苦哈哈地躺在草垫上，抱着肚子唉唉叫唤，继续等待药物起效。
过了好久，总算来了反应。
闷瓜在仓库和厕所之间来回奔走、上吐下泻，好不容易才把堵在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卸光了。
他站在后院的储水箱前压泵，往脸上拍打冷水，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了掌控之中。
想到自己在人家店里待了那么久还没回去，他心虚极了，立即跑去一楼大厅道别。
尽管入了夜，餐馆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
进门后他们见到坐在厅里吃饭的霁医生，几乎都是第一时间过来打招呼：“霁医生，您也来吃饭啊！”
“上次您给我母亲配的药效果很好，我想再配一些可以吗？”
“霁医生，您这吃得也太少了，要不跟我一桌，我请您吃饭吧！”
“诶，还是让我们小队来请吧，上回在中兴城附近，我们被怪虫袭击受伤，多亏了霁医生路过，才救下了我们，我们一直都想找机会谢谢霁医生。”
一群人挤在桌前，都在和霁医生问好，还找店员付钱，想帮他加餐。
“谢谢大家，我已经吃饱了。”霁医生再次露出了温和友好的微笑，他吃了施晴提供的免费餐食，也很给面子，主动帮忙宣传：“这里的食物很美味，大家有空多来尝试。”
许多客人纷纷表示：“一定来！”
好不容易人群散开了些，闷瓜逮到机会，跟霁医生道了谢，又跑去柜台，拜托收钱的店员大葵帮忙向店长道谢，随后便赶紧出门，回他的驿站。
没想到刚走两步，他就被人揪住了肩头衣服，转身一看，是之前招待他的店员云香香。
“这就溜了啊？”云香香记着他呢，当下也不堵在门口，拉着他走出一段距离才说：“霁医生不问你要治疗费，那是他好心，我们管不着。但你用了我们店里的水和草纸呢，不要钱吗？”
想到这件事，云香香就来气，末世的草纸也是一种珍贵物资，一般分表面光滑的树叶草纸、植物根茎特制的薄片草纸两种。
现在天冷，野外哪还有树叶可采，店里的草纸都是施晴花钱买来的薄片草纸，十张就要五晶，价钱可不便宜。
然而这个闷瓜，上吐下泻用掉了将近四十张，差不多就是二十晶，这还没算上他喝药洗漱用的水，还有后续打扫仓库和厕所的功夫呢。
这种事情店长不好开口索赔，她一个店员可没什么顾忌，餐馆的收益也有她们半牛族的一份，她当然要维护自家的利益了！
“我赔，姐，我一定赔……”闷瓜现在肚子空空，身体又虚，被她揪着一顿数落，腿都在打摆，“明天，明天我就买一沓草纸送来！”
见他态度诚恳，云香香暂时放过了他，“说好了可别反悔，你叫闷瓜对吧，名字我记住了，明天不送草纸来，我就去驿站找你！”
闷瓜双手相合拜了拜，这才拔腿跑向驿站。
要说这一天，他可真倒霉啊！
行会驿站，后厨工作间。
一大盘金灿灿的炸片和炸糕摆在桌上，两名厨师手握快刀切分观察，又放到嘴里仔细品尝，反复几次之后，才低声议论起来。
“应该是用一种材料，加水煮熟至柔软状态，再定型晾干，然后放入油锅炸制的。”
“嗯，应该是淀粉类的食物，跟瘤瓜一样。但它的味道比瘤瓜好太多了，最关键的是污染很少，如果还有其他材料，完全能作出更为丰富多样的餐食。”
听到两人的声音，颂雅忙问：“能看出原料种类吗？”
女厨师夹起半块炸糕，又仔细端详几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白色小粒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眼熟？”颂雅的心跳快了一拍。
另一名男厨师也疑惑起来：“难道是在总会见过？那也不可能啊，总会中大部分食材都会分给下属分会和驿站，就算是那些专供大师、宗师级佣兵的食材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女厨师其实不太确定，思索片刻后说：“或许是培训时见过？”
“……噢对，对、旧照片！”男厨师猛地拍手，似乎也有了印象。
颂雅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颂雅姐，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正式厨师在上岗之前，都要接受总会的统一培训，除了新世界食材的制作方法外，我们还见过一些旧世界的老照片，都是八十多年前的食材。总会也是考虑到变异的可能，也许什么时候，野外就会出现类似于旧世界食材的可食用物品，所以要我们提前学习……”
女厨师稍一思索，给了个可能性的答案：“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个东西可能是大米，颂雅姐小时候应该听过旧世界的故事，久远以前，大米是人们的日常主食之一。”
“大、大米！”颂雅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巴，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那些口口相传故事里，满载着人们对于昔年旧影的感怀憧憬，而大米就是其中的重要角色。
“你确定吗？我要真正的答案！”她几乎按捺不住狂乱的心跳了。
女厨师不敢现在就下定论，想了想说：“颂雅姐，我申请回一趟总会，到时候一定带给你精准的答案。”
这时候，外面也传来了熟悉的呼喊：“颂雅姐，闷瓜回来了！”
被人一个打岔，颂雅内心的激动也平息下去，她思考片刻，批准了女厨师的请求，“你回房间收拾下行李，早些休息，明天醒来就立即出发去总会。”
“是。”
第24章
叮嘱厨师暂且保密之后，颂雅走出后厨工作间，领着闷瓜去了会议小屋。
闷瓜瞅着她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得赶紧回报情况：“姐，今天我去那家餐馆可真是开眼了！”
颂雅没叫他坐下，他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倚靠着台沿作为支撑，叽里呱啦形容自己尝过的食物，什么烤肉、酱蛋、盐炒豆、鱼汤……有多美味，令人沉醉。
在发现大米可能存在于世的情况后，颂雅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听着闷瓜的描述，并没有做出太大反应。
要知道佣兵行会是中兴城最富裕、也最强大的势力，总会里有专门的光系异能者厨师，外出搜罗材料，捣鼓各种食物，净化其中蕴藏的污染能量。
比如说一颗三百晶的高价蛇蛋，他们就用过腌制、水煮、油炒等不同的做法，据说味道也还不错。只不过专供大师、宗师级佣兵和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员，普通人从没见过，也不可能吃到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