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晴反问她：“你在暗示我，去跟沙王争斗？”
“我可没这么说。”她歪在草席上，肌肤迎着“月亮”泛起一层冷白光芒，“不过你要是愿意向我投诚，曙光城再添一位沙王也不是不行。”
施晴冷笑，“我可不稀罕当什么沙王。”
“不稀罕……”翠心夫人似乎是想到了北外货行的情况，调侃般说道：“或许是因为，你还没尝到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乐。”
“快乐？”施晴难以理解，“你的思想恐怕出了问题，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快乐，只看到了痛苦和仇恨。翠心夫人，你们仗着拥有异能拥有暴.力，就在这里为所欲为，是不是自视过高了？”
“事实上，不论是那些沙王打手，还是坐在我面前的你，都很难创造出效益，在我眼里的价值，可能都比不上那些新收的工人。”
听到施晴的话，翠心夫人陡然变脸，“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们的手段太差劲。曙光城会是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你们无法给予那些奴隶需要的东西，只能粗暴的武力进行人身安全的威胁。这种压迫既无脑，也极不稳定。想必你也非常清楚，仇恨的种子已经被埋下，一旦时机成熟，你们遭受的反噬也是致命的。”
施晴并不算“好为人师”，只是她厌烦翠心夫人用自己那套腐烂思想来揣度她。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能创造出每个人需要的东西，不需要依靠武力这种粗暴手段，可以公平合理地跟那些奴隶……不，或许更适合称呼他们为劳动者，进行交易，创造出双赢的局面。如果我们站在天平两端，你觉得那些奴隶会选谁？答案用脚趾头想想都很简单吧。”
话音落下，是长久的寂静。
翠心夫人垂低脸庞，似乎在思考着她的话语。
施晴等了一会儿，想到霁医生还躺在原地，便告辞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想谈的话，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正要起身，翠心夫人却忽然阻拦，“你说的没错。”
她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天炸.雷，“所以，你想当曙光城的城主吗？如果你想，我愿意帮你。”
施晴一怔，“你想干什么？”
翠心夫人双手握拳又松开，像是下定了决心。
施晴见到她的双眼泛起淡淡的幽绿光芒。
“你知道，我凭什么能当上城主吗？”
翠心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镇定地吐字：“泽系异能、光系异能、精神异能、空间异能……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强大的人类。”
施晴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忍不住反手擒住她的小臂将人掼在草席上。
“哈哈哈……”翠心夫人大笑，笑着笑着又埋怨道：“小姑娘，你弄痛我了。”
施晴没有松手。
她昂起脸庞，嘴里蛇信似的长舌绕着唇瓣舔了一圈。
“这是我的异能，叫'真识之眼'。”
“知道么？你第一天来到曙光城，站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有什么异能了。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施晴心头腾起强烈的抵触和愤怒，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使用技能[灵魂威慑]。
翠心夫人受到灵魂攻击，瞳孔涣散着往后倒去，一边发出了惶恐的尖叫。
但她的精神力量绝非一般，竟然只花费了意想不到的几秒时间，便恢复正常。施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手。
“考虑下我的建议。”翠心夫人脸色苍白，露出不似作伪的严肃表情，“我们合作，绝对可以壮大曙光城。”
“够了！”施晴用力搡开了她，退回到安全距离，“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骗到我，我不信你。”
翠心夫人挥退因为担心而走近的侍女，独自整理头发和布裙。
两三分钟后，她又端坐原位，恢复成了优雅美丽的姿态，“行，那我跟你坦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很简单，我厌烦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当城主了，但又不甘心把曙光城让给那些废物。”
按照翠心夫人的意思，手底下那些王八犊子，万里绵延又毫无变化的沙漠，破败不堪难以修缮的城市，她面对了太多年，实在不想继续忍耐了。
接受施晴一家入城，也是想为自己普通而又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果然惊喜一重重，接连不断呢。
而且施晴的异能确实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以前没有条件，她只能默许沙王们利用极端手段控制奴隶，来维持这座幸存者聚集地的稳定，但是以后，她希望能作出积极的改变。
施晴不信这些，“你刚刚还在夸耀'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乐'，我不觉得你会轻易放弃既得的利益。”
翠心夫人哑然失笑，“你都说那是差劲的手段了，还有什么好快乐的。况且我不觉得，能有其他利益比你还要吸引人。”
施晴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见原本端坐在面前的女人缓缓站起，迎着湖泊上空的“月亮”光芒，她的身形渐渐变高变壮，脸上的五官也变得棱角分明，更为英挺。
而那只伸来的手掌，骨骼宽厚，汗毛浓黑……俨然是一只男人的手！
施晴难以置信，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挎包里的图鉴书，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翠心夫人扬唇一笑，原本甜软的女性嗓音变成了醇厚的男性嗓音，“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的诚意。现在你愿意跟我合作了吗？”
施晴盯着伸来的手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今晚获得的信息量足够爆炸，她需要时间判断真伪、分析利弊，而不是当场就作出决定，那样太过草率。
想到这里，她后退几步，拉开更远的距离。
“翠心……夫人，你提的建议确实让我动心，但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回覆。”
翠心夫人也没为难施晴，“那好，两天时间，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提议，那就在后天的半夜，再来这里一次。当然了……”
说着，“她”偏过头，斜了一眼后方走来的霁医生，“多余的人就不必带了。”
第86章
回到北外货行后，施晴独处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召集家人开会，完整复述了她和翠心夫人的整个见面过程。
听到翠心夫人能变成男人，林隆倒还稳得住，冬奇和春奇惊得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不是吧，她到底什么性别，还是说，这是半蛇族的特殊天赋？”
“我有疑问，她能不能变成老人或小孩？万一她什么模样的人都能变，那她今年到底几岁……”
仅凭目前获得的信息，施晴无法回答姐姐哥哥的问题。
林隆摸着下巴上夹白的胡茬，“现在的问题是，她能看穿小晴的异能，也就意味着，我们所有人在她面前没有秘密。”
霁医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所以，她知道我是裂鸮。”
“那她是不是知道，我们跟佣兵行会有关系……”说到这里，冬奇一顿，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庞。
再回想起第一天见面的情形，实在太尴尬了。
春奇曲起指尖摩挲桌面，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说：“对了，还有金金——”
金金，这位反抗军首领。
恐怕翠心夫人一直知道她的存在，并且多年来，始终默许她在暗中悄悄活动。
林隆叹了口气，“怪不得翠心夫人能当城主，这份定力和忍耐性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至少那三个沙王就不行。”
冬奇问：“我们要告诉金金吗？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她又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不知会一声不太好吧？”
施晴点头，“说是肯定要说的，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没跟翠心夫人谈好，先缓一缓。”
“小妹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跟翠心夫人合作，别完全相信她就行。”春奇说：“毕竟有她出手，我们抢下曙光城的速度可以快上不少。”
“她诚意是有，但有多少不好说。”
林隆岁数上来了，相比于年轻的儿子，更加瞻前顾后，“我们对她所知的情况，都是她主动透露的。万一她还有其他能力，故意藏着掖着，却会对我们的性命产生威胁呢？”
春奇争辩：“爸，不管咋样总得试试吧？光凭我们一家人，想快速抢下曙光城可不容易，小妹还想让整个族群搬来，总不能熬个三年五年再搬吧？老妈还在家里等你呢！”
听到儿子提起施梦，林隆顿时没话说了，抖抖掉毛的兔耳说：“咳，就当我话多了，还是小晴做主！”
事实上，春奇的话也是施晴的心声。
她之所以会采取和平手段进入曙光城，就是不想借助佣兵行会的力量，同样也不想被他们利用成棋子。
但这种和平手段见效太慢，就算有反抗军帮忙，可反抗军说到底还是一群奴隶，作用有限。
如果真要快速抢占曙光城，恐怕只有走翠心夫人的路子了。
开完会后，霁医生拉走施晴私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有些话，我不好意思在你家人面前说……想抢占曙光城，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施晴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霁医生难得露出带着煞气的表情，“我可以帮你杀人。佣兵行会叫我带人过来进攻曙光城，我没有认真对待。但我们现在就在曙光城里，占有地理优势，再加上你的异能，无论是翠心夫人还是那些沙王，我都可以杀掉。头目没了，剩下的打手就是一盘散沙，到时候你再给些好处，他们肯定认你当城主。”
尽管他说出来的话充斥着无声的血腥，但施晴明白，他愿意给出这样的热忱并不容易。
“谢谢你。”
施晴实在难以直视那双真诚炙热的眼睛，不自然地瞥开了目光，“但你说过的，更想做'霁医生'，对吧？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为难自己。”
霁医生攥了下拳，耳尖慢慢红起来，“为了你的话，也不算为难。”
施晴心跳怦怦，随手抓过旁边的东西，放在掌心里盘，一边跟他解释：“杀人确实有效果，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曙光城的矛盾根源在于他们内部。如果这件事情不解决，就算我当上了城主，也只是让那些奴隶换了个新的仇恨对象。”
“所以还是让我去找翠心夫人吧，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迟早能看出来。”
霁医生嗯了声，又问：“那你再去找她的时候，能带上我么？”
施晴怀疑他是故意的，还记着上次翠心夫人说的话。
她放下手里的物品，对着霁医生笑了笑，“当然！”
第二次见面很快到来。
这一次，翠心夫人提前安排了侍从等在海枣林中，见到施晴和霁医生出现后，侍从便将两人分开，一人带去沙堡，一人带去湖边。
霁医生收到施晴的手势暗号，只能按下心间不快的情绪，安静地跟随离开了。
翠心夫人正在沙堡里休息，侍从带施晴走的是暗门，避开那些守卫中可能潜藏的眼线。
或许是考虑到平日的便利，翠心夫人依旧保持着女人的外貌，仿佛上次的男人身体只是短暂的错觉。
见到施晴用一种怪异的视线盯着自己，她调侃：“别紧张，前天的男性身体只是一种迷惑眼球的幻术。”
“所以你到底是男是女。”这会决定施晴的防备程度，不可否认，女性身体的翠心夫人，会比男性身体的“她”可信度更高。
翠心夫人答：“其实我也不清楚了……但你可以放心的是，就算我的脸和提醒暂时变成男的，身上的器官也需要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彻底的转换，所以我现在还是彻头彻尾的女人……当然，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用女人之间的方式讨你欢心。”
施晴听着窝心，“好了，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下次别再说了。”
“好嘛！”翠心夫人拣拾着盘子里的椰枣，哄人似的说：“送你点吃的，别生气。”
施晴算是发现了，翠心夫人自爆秘密后，就开始展露更多的本性了……或许真在沙王面前憋久了。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翠心夫人先说了自己的想法：“海勇三个在曙光城经营多年，手下忠心的不在少数，就算是我，真正的心腹也只有身边这些侍女而已。所以想要扳倒他们，只能让他们内斗消耗。”
“我先前的计划是，用城主之位诱惑铁溪，暗示他当出头鸟，引海勇和熊江针对他。但老小子为人谨慎，并没有答应我。”
施晴觉得她的思路没问题：“确实，铁溪不能一直置身事外，否则海勇熊江自己斗完了，就是他来捡漏……这样，你试试出个打手轮值表，就以这次的群斗事件为借口，利用促进团结的名义，安排沙王手下那些不受重视的人，可以自由轮换到其他沙王那里。”
翠心夫人的眼神越听越亮，显然施晴的法子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你可要配合我，给他们一点好处，这样工作才好推进。”
“别急，好处我肯定会给。”施晴又提醒她，“但你的步子也别迈太大了，刚开始轮换的名额少量就行。等到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发现，轮换到其他沙王那里会有更好的前途，自然会人心浮动，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乱了。”
“铁溪不肯做这个出头鸟，那就找海勇，他刁滑，擅长见风使舵，只要推他一把，他嗅着好处了，肯定比我们还要积极。”
翠心夫人捻起一颗椰枣在指尖把玩，发出短促的愉悦笑声：“有你这样聪明的合作伙伴，看来我能省心不少。不过，我还想跟你借个人。”
“谁？”
“裂鸮。”
施晴一顿，却听到翠心夫人语气严肃：“我身边的守卫里有沙王的人，一旦计划展开后出了乱子，他们很可能会逼迫我改变命令。所以，我需要一个能打的保镖防备危险，你也可以正好监视我不是么？”
施晴不得不承认，翠心夫人有够心思缜密，竟然想提出了这种能让她和自己都满意的自保手段。
“知道了，我先要问问他的意见。”
第87章
霁医生顾全大局，哪怕内心排斥保护翠心夫人，也没有拒绝这份工作。
他拥有风系、暗系两种异能。当风系异能占据主导地位时，发色和气质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施晴陪他在翠心夫人的侍女那边改换服装时，闲聊似的问了一句。
他说自己出生时只觉醒了暗系异能，风系异能是后天觉醒的，在他杀了一只巨鸟类型的突变怪物后。
时间紧迫，两人没来得及多说，侍女就端来了新的守卫服装——布料稀少的衣服裤子、草编的鞋子、腰带、武器带。
等到霁医生换完衣服后，她们还帮他重新剪发编发，弄出了符合守卫风格的鸟窝头。
施晴在旁边看着，脸不住发烫。
霁医生看着瘦削单薄，实际却肌肉精壮，就连那些见惯了男人的侍女都盯着他直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