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每次都不一次性说完。”许廷深看向一旁的人:“那周聿礼呢?”
“阿礼进去切点水果吧,洛施钟意吃什么你多切一点。”梁姿娴嘱咐完就挥挥手。
许廷深这下才满意,很快就往厨房走去,对周聿礼说:“走了兄弟,还愣着干什么,来厨房干活了。”
周聿礼倒是没多说什么,依旧平淡着那张脸走进去。
看着两人走进厨房,梁姿娴又看向洛施:“他们估计也要忙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阿礼小时候的房间怎么样?”
洛施来了兴趣,眼眸一亮,连忙点点头,“好呀。”
梁姿娴走在前面,带着洛施上了二楼拐角的一间卧室里,这间房间采光很好,房间里干净整洁,看上去就是经常打扫的模样,床上也铺着全新的床品。
“之前阿礼从这里搬出去,但是偶尔还会回来住一两个晚上。”梁姿娴说,“每周我都会让阿姨打扫一遍,今晚你的房间我也准备好了,都是干干净净的。”
洛施顿了下想到什么,笑着说:“谢谢阿姨,麻烦阿姨啦。”
“哎呀,小丫头嘴真甜。”梁姿娴高兴地搂住洛施,“对了,我悄悄给你看他小时候的东西,感不感兴趣?”
洛施又忙不迭地点点头,“我感兴趣。”
梁姿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复古的手提箱摆在桌面上打开,箱子里的外文书籍叠放得整整齐齐,唯一空的地方却摆了一只透明的地球仪,它的内部竟然还藏了一个精致的手作空间站模型。
梁姿娴说:“这些书都是小时候阿礼住在这里时候爱看的。”
洛施扫了一眼摆在最面上的那几本书。
《德米安》、《树上的男爵》、《在绝望之巅》、《蜊蛄吟唱的地方》,洛施平时基本不看这些类型的书籍,她很快默默记下这几本书的名字。
最后洛施目光又落在那只地球仪上,有些好奇:“这个地球仪是?”
“这是他最喜欢的,也算是玩具吧?”
“玩具?”洛施愣了一下,谁会把地球仪当作玩具呢?
梁姿娴想到过去,脸上带上一些怜爱的笑容,“是啊,他来巴黎时13岁。那时候每天就爱和我儿子去打球,除了去上课平时也不爱出门,平时都窝在房间里面一个人看书,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
梁姿娴又说:“这个地球仪是他从港岛带来的,来巴黎的时候他除了证件和这个地球仪之外他什么也没带。”
洛施思考了一会儿,问:“那这个地球仪应该对他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嗯,毕竟是阿则送的。”梁姿娴脱口而出一句话,后又蓦然止住。
洛施疑惑:“阿则?”
“嗯,阿则是他的哥哥。”梁姿娴顿了顿,“他是不是没和你说?”
“……没有。”
洛施立刻忧心忡忡地蹙起了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他还有个哥哥这件事。
甚至都没和她提起过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是亲哥哥吗?”
“是的。”
梁姿娴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到洛施的表情,又立马解释道:“施施,你别怪他,他现在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告诉身边人,不想把压力和不好的情绪带给我们。”
洛施此刻心里有些心疼又泛酸,她点点头,又抬眸看向梁姿娴,眼神诚恳带着一丝丝请求,低声问:“阿姨,可以拜托您跟我再多说说他小时候的事吗?”
梁姿娴眸光一闪,似是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洛施又认真地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基本都是他在照顾着我。但是我对他的了解却这么浅,平时他在我面前几乎都是正面的情绪,只是……”
洛施想到昨晚夜里周聿礼的异样情绪,以他平时的性格,绝对不会因为一个普通的噩梦而陷入那样低落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究竟是怎样的梦,将他困在那里?
她很心疼,却有些束手无策。
洛施再次开口,语气温柔又笃定:“梁姨,我也想照顾他,就像他照顾我一样。”
第37章 037
闻言梁姿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神色微动。过了许久,她轻声叹了口气对着洛施点点头:“施施,你先坐吧。”
梁姿娴也在她身边坐下, 她回忆说:“我们两家是世交, 我和他的妈妈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所以从小我就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冷冷淡淡的,小时候可是个混世魔王。”
洛施有些不可思议,怎么都没法把周聿礼和“混世魔王”这个词联系在一块。
“真的吗?”
“真的, 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么顽皮,多么欠打,除了他爷爷他谁也不怕。”梁姿娴忍不住笑, “谁知道后来长大了竟然变成了小冰块一个,酷酷的不爱说话。”
“至于刚才和你说到的阿则,我们都很默契地在他面前从不提起。”梁姿娴顿了一下, 轻轻叹息, “他的哥哥十八岁那年就因一场事故去世了。”
洛施呼吸一滞,“什么?”
“他和他哥哥关系最好,他爸妈都很忙, 家里那些佣人阿姨又都看不住他,他只听他哥哥的话。所以自从他哥哥去世之后,他受的打击可想而知,还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对着墙发呆, 有大半年都不愿和别人说一句话。”
洛施听到这顿时震撼不已,她无法想象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俩, 骤然失去了哥哥该会是多大的打击。
她紧紧攥紧了手,怀中的猫咪似乎感觉到了她忽然低沉下来的情绪,亲昵地蹭了蹭她,好像在安慰她一样。
洛施也垂下眼,温柔地抚了抚猫咪,唇边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勉强。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困在这潮湿当中。”*
她不敢想象,周聿礼小时候是如何度过这样漫长又难捱的时光的?
梁姿娴说到这也有些情绪低落起来,“而且在经历了那场事故之后,他就变得很怕火。”
洛施有些难以置信,“……怕火?”
那他……还天天下厨为她做饭?
“那后来呢?”
“后来……也只能硬生生地克服嘛,逐渐好转了些许。平时他不太爱出去吃饭,独居之后自己开始学着下厨,这些都没什么大问题。至于那场事故,再多的阿姨不便再说了,抱歉施施。”
洛施听后手都忍不住颤抖,她紧紧捏住衣角,“不,阿姨,真的很感谢您和我说这些。”
不然,周聿礼一定不会主动把这样的事情剖开给她看。
他不愿意看到她难过,她知道。
“我们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梁姿娴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阿礼的生日快到了。”
“生日?”
“是啊。”梁姿娴诧异,“你不知道吗?”
“……嗯。”洛施又低落下去。
她开始感到自责和懊悔,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好像都忙着练琴上课,被恋爱的喜悦包围,她竟然连他的生日还不知道。
“这很正常,你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这些事都是慢慢自然就会知道的,难道还像调查一样一个个问么?”梁姿娴看出她的懊恼,忍不住笑出声,打开手机日历指了指,“马上十一月初了,呐你看,这天就是他生日呀。”
是11月16日。
“他以前不爱过生日,都是我们拉着给他过。自从搬出去住公寓之后,他自己一个人住就更不愿意过生日了。”梁姿娴说,“施施,你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洛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回答:“是2月29日。”
“真的么?”梁姿娴有些惊讶,“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在这一天生日的人呢,你真是万里挑一呀!”
梁姿娴说话港普很重,但是像许廷深一样很会说话,同时带着些许幽默,洛施这下也知道许廷深的性格就是遗传梁阿姨的了。
洛施笑着点点头,“真的,四年过一次生日。不是闰二月的时候我爸妈就会在3月1那天给我过生日。”
……
等到洛施和梁姿娴在房间里聊完下楼时,许廷深和周聿礼已经把水果蛋糕那些都端了上来。
许廷深坐在沙发上看过来,“聊什么呢这么神秘?在楼上呆这么久。”
梁姿娴抱过洛施怀中的猫,瞥了他一眼说:“这是我和施施之间的秘密,你别问。”
周聿礼伸手拉过洛施坐在他身边,低声问她:“去我房间了?”
“嗯。”洛施顿了顿,“就是看了看你小时候看的那些书。”
周聿礼闻言没什么反应,伸手叉了一块切好的水果递到她嘴边,垂眼看着她说:“那些书你不会爱看的。”
“你怎么知道?”洛施嘟囔道,“我还记下了几本,打算回去看电子书呢。”
周聿礼顿了一下,“想看的话直接带几本回去不就好了。”
好像是欸,她怎么没想到。
洛施眨了眨眼,“可以吗?”
“当然。”周聿礼挑了挑眉,“把那一箱都带回去?”
许廷深这时咳嗽了一声:“咳咳。”
梁姿娴皱了下眉,没好气地打了许廷深一下,“干什么你?咳什么!”
她正想好好看看周聿礼谈恋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许廷深:“我咳嗽也打我?”
……
快到吃晚餐的时候,梁姿娴在厨房准备食材,洛施主动提议要给她打下手都被拒绝了,最后被轻轻推着赶出厨房,“没事不用你,你去外面坐着休息,叫许廷深进来给我帮忙。”
这时又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外国面孔的年轻男孩,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棕色头发蓬松卷卷的。
许廷深对洛施介绍说:“这是Leo,我叔父的儿子,也在巴黎读书。”
Leo一走进来先热情打了声招呼,后将目光落在坐在周聿礼身边的洛施身上,眼神顿时一亮,难掩惊艳,毫不避讳地用蹩脚的中文问许廷深:“许,她是谁?”
许廷深想也没想,“别想了,你得不到的人。”
Leo磕磕绊绊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许廷深言简意赅地解释:“Sirius的女友。”
Leo的目光这才看向一旁的周聿礼,察觉到他冷淡的眼神,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句:“Fine.”
梁姿娴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Leo,“Leo来了?快来,正好一起吃饭。”
吃饭时Leo热情地和洛施搭话,甚至主动介绍起了自己家,还说起自己的父亲是个制琴师,洛施听到这来了兴趣,礼貌地接了他几句话。
可这几句话的代价就是,她明显感觉到坐在她身边的周聿礼气压有些低了。
晚餐后许廷深在外出差的继父打来了视频电话,梁姿娴拿着手机上了二楼。就剩下他们几个年轻人坐在客厅聊天。
周聿礼和许廷深在聊事情,察觉到洛施的目光他也佯装没看到,倒是Leo依旧热情地主动与她说话。
Leo像是十万个为什么,问了很多问题,问她的家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问她几岁开始学琴的……
洛施礼貌又疏离地回答,时不时用余光去看周聿礼。
直到Leo大方地邀请她,“不如下次我带你去Tivoli游玩?我父亲真的是很出名的制琴大师,我可以让他为你亲自制一把琴!”
洛施下意识地再次去寻周聿礼,看到他慵懒随意地后靠在沙发上,脸上神色淡漠,像是生气的样子,他侧目看向她,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许廷深也一起看了过来,看好戏似的环着手臂。
洛施看着周聿礼深邃的眼眸,心下一动,软声拒绝了Leo说:“抱歉Leo,我已经有最珍贵的那把琴了。”
洛施说完就看向周聿礼。
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周聿礼有一瞬间的愣怔,继而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有浅浅笑意晕染开来。
看到他终于笑了,洛施暗暗松了一口气。
Leo却难以置信地追问:“不可能,你说的这把琴是在哪买的?巴黎的哪个琴行?我父亲制的琴工艺绝佳,绝对不可能比不过!”
洛施摇了摇头,“不是我买的,是我最喜欢的人送我的。”
Leo:“……”
许廷深:“……”
话音刚落,Leo和许廷深面面相觑,紧接着客厅里就陷入谜一样的沉默。
周聿礼忍俊不禁地握拳轻笑了一下,向她挑了下眉,而后无声地启唇对她说了两个字。
洛施看着他的口型,耳尖一点点红了,他说的是:真乖。
Leo看了看外表冷冰冰的周聿礼,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你和这样冷冰冰的人谈恋爱,开心吗?”
洛施愣了一下,心中很快有了答案,她很快地点点头。
怎么会不开心呢?
每天一睁眼就会为你做好丰盛的早餐,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会为你弯腰穿袜子穿鞋,会记下你的生理期去超市买回姜和红糖亲手做红糖姜茶。
Leo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看起来快哭了:“什么?我不信!”
许廷深没眼看,豁然站起身,有些头疼地拽起Leo就往书房走,“走,你上次不是说要玩那个塔防游戏吗?进去,别在这碍眼了。”
Leo就这样不甘心地被拉走了,客厅又只剩下洛施和周聿礼两个人。
洛施眨了眨眼看着他,她灵机一动,抱起沙发上的“粉红公主”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举起它的小爪动了动,柔声问:“请问这位哥哥刚才是生气了吗?”
周聿礼被她幼稚的行为逗笑,但还是故意冷着那张脸,“嗯。”
洛施顿了一下,问:“那怎么样才可以不生气呢?”
周聿礼双腿随意交叠着,微微挑眉看着她,懒洋洋地说:“不知道,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