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姑娘，你放下匕首，有什么话好好说。”老太太开口道，声音苍老却沉稳有声。
“好好说？我的孩子今天早上没了的时候，你们有谁跟我好好说了，老太太，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
“章雪娇，你别伤害怀芷，求你放过她，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答应你，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李凝芙哽咽道，只求章雪娇放过徐怀芷。
“你把怀芷放了，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老太太也开口道。
“我想要我的孩子回来，他能回来吗？”
“既然孩子没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应该要别的，别在这里闹笑话给外人看，你已经是徐家人了。”
“我要当徐晋辉的第六房姨娘，记在徐家的族谱上。”
“好，我答应你。”老太太干脆回道。
“你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老太太没有犹豫，当着众人的面说她择日就让徐晋辉纳她为第六房姨娘，上徐家的族谱。
章雪娇这才把匕首放下，放开徐怀芷。
第32章
李凝芙赶紧把徐怀芷拉过来，离章雪娇远远的，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眼泪崩不住往下掉。
徐怀芷也跟着放声大哭，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只是七岁的小孩子。
“晋辉，你还不快把章姨娘扶进去，给章姨娘请大夫？”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看了徐晋辉一眼。
徐晋辉赶忙上前将章雪娇扶进房间内。
老太太又看了张姨娘一眼，张姨娘立即站出来说没什么事，让大家散开，回自己的院苑，别在这里杵着。
“虞婉，你跟昭兰在这里守着章雪娇，让大夫给她看诊，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老太太交代完后便让陈嬷嬷扶她回去。
众人也慢慢散开。
虞婉跟温昭兰在睦月苑待了一会，等大夫给章雪娇看诊开了药方后，她们又宽慰章雪娇几句，让她好好养身子，她还年轻，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的，又让徐晋辉在这里陪着章雪娇。
徐晋辉连连点头，不敢敷衍。
从睦月苑出来后，虞婉不着急回锦华苑，而是随便走走，走到一处叫溪园的地方，园子内没有人，只有一小池塘在中间，里面有嶙峋的假山，旁边是周围的树木跟花丛，冬日寒冷砭骨，花丛都蔫蔫的，地上有一些落叶。
虞婉站在一棵大树前，抬手摘下几片叶子闻了闻。
“章姑娘真的流产了吗？”青棠还有点惊魂未定，不确定地问。
“肯定流产了，流那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不过我看她是故意流产的，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让老太太同意她成为五爷的姨娘，往后她就是主子了。”彩双神情有些不屑说道。
青棠惊讶得张大嘴巴，“不会吧，章姑娘都怀孕了，怎么会故意流产？”
“谁知道呢，她虽然怀孕了，但是老太太一直没承认她的身份，她在国公府主子不是主子，丫鬟不是丫鬟，身份尴尬，她自然得想办法让老太太承认她，你看她不是得逞了吗？以后她就是五爷的姨娘，记在族谱上，成为主子，她是从花楼里出来的，什么腌H手段使不出来。”
“这样吗？可那也是章姑娘的孩子，章姑娘怎么会这么狠心？”
“不狠心，她怎么能进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她能让五爷从花楼里赎她出来，让五爷带她住进国公府，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心计深着呢，这花楼里出来的就是厉害，我们可学不来她那种心计。”
青棠的嘴就没合过，眼里尽是惊讶。
彩双又接着往下说：“你看刚刚章雪娇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老太太承认她是五爷的第六房姨娘，这话谁都听到了，往后她就可以在国公府摆起主子的姿态了，我看无论是五爷还是五太太都拿捏不住她。”
虞婉看向彩双，平静地说了一句：“人想要向上是没有错的，能从淤泥中挣脱出来的人是值得敬佩的，有心计不是坏事。”
彩双有点没听明白，下意识反驳道：“章雪娇一个从花楼里出来的人有什么好敬佩的，她脏死了。”
“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寒微，谁不想含着金汤匙出生，谁愿意自己的人生受尽苦楚，身在低处的人连生存下去都得费一番功夫，你不是章雪娇，她的人生不是我们能随意指摘的。”
虞婉觉得章雪娇今日肯定不是她自己想要得到姨娘的正式身份而故意让自己流产，有孩子傍身显然更能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只要不傻的人都会选择孩子，所以是谁害章雪娇流产？
最大嫌疑的是老太太，可能还有李凝芙，李凝芙可能怕章雪娇先生出儿子，但李凝芙又不像是那么狠心的人。
不过章雪娇得到姨娘的身份，可以在国公府留下来，她应该不会再追查此事，只能说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这是什么树？”
“好像是荔枝树。”彩双回了一句。
“去池塘那边看看吧，里头是不是养着鱼？”
“是，平日里四爷喜欢拿鱼食喂鱼，四爷最喜欢这个池塘。”
虞婉对徐晋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也没说过几句话，只是记住对方的长相，对方好像是一个很沉闷寡言的人，在几个兄弟之中，他也是最低调的一个，连带四太太乔思芩都很低调，平日里跟她除了打招呼也没有过多交流。
她到池塘边，看着水里那些鱼，大冬天的，鱼也懒懒的，只是停在水里，没有过多游动，像是在冬眠。
“鱼都不动，会不会已经死了？”青棠说了一句。
彩双：“不会的，没那么容易死，拨动一下水估计就动了。”
两人挑来一根树枝拨弄一下池面，那些鱼果然又游了一下。
虞婉在池塘边站着观看一会，觉得冷了才带着彩双她们回去。
在她们离开后，从一处假山后面出来两个人。
“少爷……”钟海凡看一眼自家少爷，想说他们该回去了，刚刚看了徐家发生的一家丑事，少爷还在徐家乱逛的话，怕是遭人口舌，“我们该回去了。”
“这个虞夫人……还挺悲天悯人的。”
“啊？”钟海凡不明白自家少爷怎么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虞夫人她……徐大少爷不是常说他母亲很良善，待他很好嘛。”
梁昭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抬脚往前走。
……
张淑月过去寿安堂，跟老太太说话：“母亲，我已经跟那些下人说了，让他们不要乱说话，不过怀庭的同学梁小侯爷那边，我让怀庭跟他说一说。”
“你做得很好，章雪娇那边怎么样了？”
“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大夫也给她看诊过了，孩子的确是没了，五弟陪在她身边，这几天要好好休养。”
老太太嗯了一声，沉着脸，她晓得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那么多人看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被梁小侯爷这个外人看到，家丁的嘴再严，也会传出去的。
“母亲，真的要抬章雪娇为姨娘吗？她若成为五弟的人，外人会不会对我们国公府指指点点？”
章雪娇这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女人进国公府，成了姨娘，陵城那些官宦富贵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国公府。
“她聪明，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既然给她这个承诺，自然会做到，凝芙那边怎么样了，怀芷有没有吓到？”
“应该是吓到了，好在没受伤。”
秦老太太不愿意再谈章雪娇的事，孩子没了就好，她看向张氏，“我跟你说的事，你意下如何？”
“母亲，怀庭能记在虞婉名下是好事，我当然同意。”张淑月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她是姨娘，虞婉是正室，怀庭记在虞婉名下也是为了一个嫡子的身份，母亲决定的事，她哪有反对的权利，只能同意。
她知道母亲想要为怀庭挑了一个世家贵族之女成为怀庭的妻子，让怀庭妻子的娘家能够帮助怀庭，给怀庭借力，两家相互依靠，当初晋诚娶了虞婉一直是母亲心里的一根刺，因为母亲觉得虞婉跟虞家配不上晋诚，这么多年一直是徐家向下扶持虞家，给虞家解决大大小小的麻烦。
虞家三兄弟不中用，这么多年一直靠着他们，连虞婉都在扶持她娘家，就连银子都给了不少。
母亲是想给怀庭找一个家世雄厚，能在朝堂上帮到他们的外家，第一步先是将怀庭从庶子变成嫡子，将来怀庭袭爵也顺理成章许多。
张淑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虞婉生不出孩子，最后肯定是她成为赢家。
“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么多年操持家中内务也辛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一点都不辛苦，能让晋诚放心在外，我做什么都愿意。”
秦老太太笑了笑，拍了拍张氏的手，“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母亲，我先走了。”
老太太点点头。
张淑月离开。
老太太坐在铺炕上，端起茶盏喝一口茶。
“主子，那章姑娘还会不会再闹？”陈嬷嬷问了一句。
“她不会再闹了，她得到她想要的，她还闹什么。”
从花楼出来的人都会看眼色，精着呢，再闹的话，她可能什么都得不到，鱼死网破不是她想要的，底层上来的人就是想要荣华富贵，败坏国公府的名声对她没有好处。
老太太叹口气：“这个晋辉净会给我找麻烦，怀芷要是真伤着，我看他还敢不敢将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府里。”
“五爷年纪小，做事随心任性了一些。”
老太太对这个幼子无可奈何。
“晋诚还没回来吗？”
“好像没有。”
老太太摆摆手，让人先准备晚膳，免得大儿子回来没有吃的，晋诚在外面肯定也是为了正事，为了公务，不像晋辉在外面花天酒地。
傍晚，天黑下来，一家人又坐在一块吃饭，除了五房的人，其他人都过来了，今日发生这种事，大家脸上都没有太多喜色，只有小孩子还在高高兴兴地吃饭。
老太太也只是简单吃几口就没有胃口。
“母亲多吃一点。”
听到大儿子的话，老太太又勉强吃几口，吃好之后，大家各自散开，老太太让大儿子留下，说了怀庭记在虞婉名下的事。
“母亲决定就好。”徐晋诚觉得怀庭记在虞婉名下，将来怀庭负责给虞婉养老送终，虞婉没有孩子，肯定是有人给她养老送终的，怀庭也合适，虞婉其实对他几个孩子都很好，做到了视如己出。
这事就彻底定下，只等挑个良辰吉日正式记名改族谱。
第33章
徐晋诚回到锦华苑，虞婉已经换下外衣，脱下袄子，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泡脚，两个丫鬟一个在铺床，一个往旁边的炭盆里添炭。
“你要沐浴吗？”
“不了。”
虞婉明显地皱眉，她觉得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怎么会不想沐浴，他不觉得脏，她还有点嫌他脏呢，毕竟他们要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呢。
徐晋诚在边关，塞外作战时早就习惯两三天不沐浴，哪有那个条件天天沐浴，他耐脏，不过他见到妻子皱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想我净身沐浴？”
“嗯，你从外面回来，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
徐晋诚哪里听不懂他妻子的言下之意，他还不知道她是一个这么爱干净的人，于是他点点头：“那我洗吧。”
“丹菊，你去备水。”
过了两刻钟，徐晋诚洗完澡见到妻子已经躺在床上，他让两个丫鬟也去睡，这里不用她们守着，他过去把烛灯熄了，帐帘放下，也躺了下去。
“要睡了吗？”
“还没有，在酝酿。”
徐晋诚继续说道：“听说今天家里发生事了。”
“嗯，章雪娇流产了。”
“怎么会流产？”
“说是吃错东西了。”
徐晋诚简单嗯一声，都说怀孕未满三个月，胎儿不稳定，容易小产，估计真吃错东西了，他对这个章雪娇本就没什么情感，所以情绪上没有波动。
他还想说什么时，又觉得妻子估计困了，于是他闭眼休息，没想到耳边又传到妻子的声音。
“母亲说让怀庭记在我名下，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母亲与我说了。”
“哦，你知道就行，姐姐跟怀庭也知道了吧？我怕姐姐会以为我抢她的孩子。”
“母亲应该与他们说过了，不用多想，这是好事，淑月不会这样想的，怀庭是你们两的孩子，你也是看着怀庭长大的。”
黑暗中，虞婉撇撇嘴，他是这样想，不代表张姨娘也是这样想，没人会想一直被压着，更没人想自己的孩子变成别人的孩子。
不过徐怀庭的事轮不到她跟张姨娘决定罢了，毕竟是嫡长孙。
虞婉要说的话说完了，于是就闭眼酝酿睡意，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徐晋诚在妻子睡着后过了好一会才睡着。
……
第二天，虞婉随着徐晋诚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见到徐晋辉，徐晋辉给老太太捏肩，嘴上说着含着歉意的话，说章雪娇不懂事，他已经训过她了，是他做得不对，惹老太太生气。
“行啦，你哪是过来道歉，你分明是为她说话。”老太太说了一句。
徐晋辉又改成给老太太捶腿，半跪在老太太面前，姿态放得很低，讨好道：“母亲，你这就是在污蔑我了，我是真的觉得我错了，来跟母亲道歉的，是我糊涂，才把事情弄成如今模样，其实我不该带她进府的，是我思虑不周，不过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已经带她进府，她又为我怀过一个孩子，虽然这孩子因她自己粗心大意没了，我想母亲就好心让她留在府里吧，我知道母亲一向仁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啦，我昨日都已经答应她了，她可以留在府里，那么多人听着，我也不能言而无信，你不用在我这里明里暗里为她说话，你大哥大嫂过来了，该用膳了。”
“我扶母亲过去。”
老太太点了点徐晋辉的脑袋，“你啊，只会溜须拍马，你父亲没说错，你不能总是无所事事，总得做点正事。”
“我知道了，我肯定会上进的。”
“答应得够快，没见你行动。”
虞婉就看着母子两一来一往地说话，老太太一看就没有生徐晋辉的气，是真的疼爱喜欢这个幼子，而徐晋辉也算有几分担当，过来为章雪娇说话，经过昨晚那事，老太太对章雪娇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老太太抬章雪娇为姨娘估计也不是出于真心。
坐下用早膳时，老太太又说道：“再过三日，你姐姐要回来了，虞婉，你也准备准备，晋盼是好不容易回来陵城一趟，你跟淑月昭兰她们都要准备准备，将他们的房间收拾出来，听说晋盼会带着姑爷孩子回来，姑爷被圣上下调到临城，这么多年，晋盼一年都回来不到两次，想见都见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