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江云清展开了辐射力场抗衡，看久了她仍感觉到眩晕，精神识海被拨起了涟漪。
“你们想干什么？”江云清垂下头，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她记得对方叫珞珈。
珞珈瞥了眼江云清身后蠕动的黑影，漆黑之下是倒塌的废墟，隐隐约约还可以瞧见一个跪在废墟中的人影，他的心脏和头颅被黑色长刺贯穿。
他语气平淡且冷静：“我们需要能构成完美躯体的基因。”
江云清没意外珞珈会回答，这些天与他们打交道，她就知道了这群人有种古怪的自信，好像什么事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也正是如此，他们对人对事都没有尽全力，所以江云清能每一次都毫发无损地逃离。
江云清问完，空间里的影子再次浮动，她打算跑了。珞珈的实力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强，顶着图层污染，击杀另一个子规已经耗费她太多精神力……
江云清不是巅峰状态，但珞珈在虚象图层的滋养下一直是最好的状态。
她半身披着层黑幕，黑色的触腕攻向珞珈，当她即将把对方束缚住时，珞珈后方的走廊里忽然出现了个人影，虚象图层的污染再一次被激发，见状江云清明白又一个子规来了。
她没有犹豫，用辐射力场一压，黑暗骤降，吞没了整个空间，待黑色褪去那刻，江云清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了？”阿秋走到珞珈身边，她也注意到了被击杀的同僚，但只是轻飘飘地扫了几眼。
珞珈转了转脖子，无机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江云清离开的方向：“有点眼熟。”
“你在资料上见过。”阿秋不以为意，当然是见过，不然怎么抓人？
“不是资料，在这之前我应该见过她……或者说认识。”
阿秋眉毛扬起，“我之前散播消息让民众自发寻找她的真实信息，虽然被江梓平那边压了，但初步判断应该来自南星区。”
“你之前去过南星区？”
他们习惯把尘埃星区称作南星区。
珞珈：“没去过，但柳烨之前去过那边。”
“小烨子啊，他一直在第二层逛吧，刚好大家都在，把他喊来问问。”阿秋火速决定。
没过多久，走廊一侧的墙壁荡起涟漪，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涟漪中走出。
“小烨子你当时在0074星做什么？”
柳烨：“帮忙，0074星的实验组在挑人，遇到了实验瓶颈，正好当时有个还不错的观察对象，或许能帮上忙，离开前顺便带了过去。”
“南星区的实验组啊……”阿秋也想起了这一茬，埋得太久远，她的工作又忙，都忘记最开始的几个实验地点，“现在项目重心在这边，南星区那边的人虽然能抗辐射，但基因问题太大了，再加上辐射问题早被突破，总的来说那个实验组没用了。”
回忆完两个实验组的数据后，她转而问道：“哪个实验体？”
“忘了。”
“之前给你看的材料呢？”
“有这回事？”
阿秋盯着柳烨看了一会，这才想起虚象图层前段时间能量起伏太大，导致这位同僚状态有问题。
“那你现在看。”阿秋直视柳烨的双眼。
柳烨顿了几秒，“有点眼熟。”
阿秋：“怎么你俩都眼熟？”
珞珈：“我们可能眼熟的不是同一种情况。”
阿秋：“好好说话。”别说那么拗口。
柳烨和珞珈对视一眼，摊开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只能说有个既视感，要知道我的脑域和意识的融合问题还没解决，以前的信息丢失一堆。”
“至于我，应该是更早之前，好像也是实验室。”珞珈说，“不过柳烨，你在0074星逮的人就是她。”
柳烨：“怎么说？”
“辐射，当时在南星区的实验组有一个在研究复合型辐射，能感受到吗？”
柳烨和阿秋同时点头，他们一来就感受到辐射污染的能量波了，还以为珞珈又在虚象图层做什么实验。
“你的意思是――”阿秋瞬间反应过来，她一向没什么大表情，现在却掩饰不住惊愕。
柳烨慢半拍，愣了一下，也明白了珞珈的意思。
“她居然没死？”
“不仅没死，还融合了辐射污染，形成属于自己的辐射力场，也难怪图层污染对她影响小。”
Ⅱ型辐射本身就是以虚象图层的污染能量作为研究模型，有对抗之处自然有契合之处。
所以江云清能比别人更适应高污染环境。
阿秋骂了句，如果一开始还不慌不忙，那现在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把对方抓起来……因为解析人体也需要时间。
“这种实验情况，实验组为什么没有上报？”实验项目不是她负责的，她对这些并不清楚，阿秋揉了揉眉心，“回去跟戎鹤说一声，停掉几个项目，人手全部投入这边。”
另一边江昀见江云清出来，连忙迎上去。
“没事吧？”她递给对方一杯奶茶。
江云清猛吸一口，感觉头瞬间不痛了，她看了眼利亚，对方气色好多了。
“有三个人，我杀了一个。”
她这平铺直叙的说话方式让江昀和利亚都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江昀没问杀人这事，她让江云清上车，把利亚送回去后，她们再回江家吃饭。
一路上安安静静，利亚在闭目养神，江昀在看光脑，江云清在吃东西。
到江家后，江云清扔掉手里的零食包装，她走在江昀身侧，说道：“后面你不要再进虚象图层了，等我解决这事再去。”
杀了一个人就意味着后面有一堆人要杀。
江昀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江云清是怎么击杀对方的，但也清楚这件事后会引来多么疯狂的反扑。
大门打开，孩子的尖叫声把管家的欢迎盖了下去。
“阿昀姐姐，清清姐姐！！”
江昀的烦闷被活力满满的喊声冲刷一空，她侧头道：“走吧。”
…
“你说最初的实验组？”戎鹤抬头看向阿秋，“你是怀疑她从那里出来？”
“显而易见，虽然不知道是谁帮她做的身份，居然没有一点漏洞……”阿秋环起手臂，“但现在，她的来历我们已经弄明白一半了。”
谁能想得到有人能从实验室逃脱，还把实验室炸了呢？
也是因为尘埃星区通信困难，再加上这边的实验进入关键期，那边的实验组被放养，才让对方钻了空子。
但即便消息延迟，也不可能他们一点都不知道。阿秋认为这里面还有第三方的手笔，彻底截断了消息，并伪造。
是谁有这个能耐呢？
阿秋眼神放空，大脑不停运转，就是找不到人选。
“福利院还在运行吗？”她问。
启蓝福利院是最初的实验组，里面的孩子大部分是他们制造的，剩下一部分则是抓来的，都是用于研究。
“当然，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寻找推进新世界工程的方法。”
珞珈：“我回去一趟就知道真假了。”
这件事情让他们非常慎重，因为里面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
“如果她是福利院里制造的孩子，那她的基因到底是哪来的？”阿缪尔宛若深海般幽邃的眼睛动了一下，“如果不是，那她到底来自哪里？”
柳烨：“众所周知，这一代的江家主家人根本没去过尘埃星区。”应该说还没去就死了。
唯一一个待在五区的江梓平却连江云清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不认为是江家人特意设的局，要有这个设局能力，那还会死在他们手中？
“这件事等珞珈回来再说吧。”戎鹤打断讨论，这样下去也没结果。
阿秋舒出一口气，走到观察室。
研究员中间站着一个青年，阿秋进来的那刻，他就发现了她。
“阿秋！”
阿秋点了下头，看向研究员：“苏黎的情况怎么样？”
“身体健康，发育正常，最重要的脑域展示没有产生崩溃迹象，但后面不好说。”
苏黎等研究员和阿秋说完后快步上前，他抬起头，眨了下眼，恍然察觉不对劲：“嘿！这不公平！为什么我这么矮？”
“因为你还是个19岁的小孩。”阿秋笑嘻嘻道，“而我，是个成年女性。”
苏黎龇了下牙，“噫――”
他不想跟阿秋在年龄身高上再争辩，他看向另一边，那里还有两三个差不多年龄的青年在接受检查。
“小一和阿德芬妮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一一和你差不多，但妮妮就不太好了，她的基因模板来源于伊斯尔家，差了点。”
“那怎么办？换来换去很磨损意识吧？”苏黎的目光不掩担忧。
阿秋凝望着另一侧在跟研究员讨论身体数据和检查项目的两个青年，呢喃道：
“再过一段时间就都能解决了。”
第138章 火种
“怎么回事？”哈德・埃尔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这种状态了。
利亚：“在虚象图层里被袭击了。”
他站在检测仪器上，能量波上下扫描他的身体。
“袭击？为什么？抢夺宝物还是知道你的身份想要除掉你？”
利亚摇头：“他们是虚象体持有者，我认为他们应该不是知道我的身份，而是单纯想去掉一个阻碍……”
“父亲，您知道联邦的野生虚象体持有者吗？”
“不可能有野生的虚象体持有者。”哈德・埃尔果断否认，“无论是体检还是人口登记，都不会有任何一个虚象体持有者脱离联邦控制。”
不仅是因为他们强大的战力，更是因为虚象体持有者精神力很特殊，他们的精神识海一旦出问题，后果很严重。
哈德・埃尔意识到了儿子想说的话，他目光凝重：“你在里面遇到了虚象体持有者？还不止一个？”
利亚点头，“有人帮我逃脱。”
看利亚的态度，哈德・埃尔知道他想保密，而他也没兴趣探究儿子的朋友，继续道：“在他们身份明晰之前，最近不要再进去了。”
他本就不赞同利亚频繁进入虚象图层。
以往听到父亲这么说，利亚都会保持沉默，用沉默来抗拒，但这一次他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毕竟他也不是个蠢货，差距大到遥不可及的地步，还凑上去，就是千里送人头。
父子俩刚说完，就见阿缪尔朝他们走来。
利亚对上女人深邃的眼眸，感觉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他恍然间感觉这双眼睛与虚象图层里的袭击者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冰冷机械，一样的非人。
阿缪尔看了*眼数据面板上的数值，对利亚的身体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她道：“走吧，进医疗舱，先躺上一晚，缓解后遗症，后续再做治疗。”
“严重吗这次？”哈德・埃尔问。
“不算太严重，时间卡得很准，如果再晚一秒，精神识海的崩溃率和污染侵蚀率将达到百分之五十。出来尚且是个问题，二次创伤的精神识海属于永久性损伤。”
阿缪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利亚的眼睛，利亚被看得后颈发冷，好在对方很快移开了视线。
利亚跟在阿缪尔身后，寂静填充每一个角落，他望着女人的背影，开口问道：“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晨星女士的意识融合了一半，你做完治疗，回去说不定能和她说上话。”
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宛若冰冷的机械，却在利亚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自觉睁大眼睛，绷着下巴，胸腔里的心脏震动声仿佛能刺破他的耳膜。
“别绷着神经，影响恢复速度。”阿缪尔站在治疗舱一侧，睨了眼躺在里面的少年。
利亚看着阿缪尔：“真的不能缩短治疗时间吗？或者让我先去看完母亲再来做治疗――”
“融合一半的意识不代表一定会清醒，另一半的意识在融合过程中对躯体造成的压迫也会使人体崩溃。”
听到阿缪尔的话，利亚的喜悦瞬间褪去，他心中升起了有一丝惶恐，“意识融合的进程是不能打断的吧？”
他看见女人点头，又问：“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躯体问题？”
“更强大的基因，目前有眉目了，我建议你想想要和你母亲说什么。”阿缪尔没有让利亚再思考下去，打断话题，顺便合上舱盖。
利亚透过水晶外壳望着天花板，在思索中入睡。
…
星期天，江云清在虚象图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围攻，子规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个之多，是平常的五倍。
就连柳烨的出场也在预料之中，见到这位曾经的敌人，江云清十分冷静，并迅速判断出了能够击杀对方这一事实。
但不得不说，她应付起来仍是够呛。她的真实实力在上一次展示时被剖析了个大概，一个个都不慌不忙，打算用污染吞没她。
整个地图的倾轧没人抗得住，江云清也不行。
这一次的地图是居民区，便于躲藏和袭击。
即便江云清认为以子规的傲慢不会费心布置陷阱，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顺便沿路给他们制造一些小障碍。
轰！
在江云清与阿秋他们玩起躲猫猫的时候，居民区大楼发出一声巨响，倏然拔地而起，江云清看见地基的残骸扭曲成了一根根螯足，如同一只巨大而怪异的寄居蟹。
江云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钻入一栋外表稍显老旧的居民楼，借助高位她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
大大小小的房子接二连三脱离地面，长出螯足开始移动，子规站在房顶上，这些屋子就像他们的坐骑。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颤动，房屋剧烈摇晃，家具纷纷砸落在地……
江云清注意到坚硬的墙壁变得柔软粘腻，她的手措不及防碰到时，还能感受到掌心下方一阵收缩和湿润。
这种表面变化威胁不大，重要的是房间开始渗水，墙壁、天花板、乃至地板都分泌出了一层液体，空间蒸腾出一片白雾。
酸腐味钻入江云清的鼻子里，沙发家电都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她意识到这间房或许是怪物的胃部。
她得换个地方。
江云清一脚踹开门板，踏进走廊的那刻她脚下一软，低头一看，半只脚陷入肉粉色的肌肉纤维中，正常人想要在这种地方行走和奔跑都极为困难。
江云清被肌肉绞住的刹那，脚下出现一片抖动的黑影，如同外溢的沼泽，粉红的楼道瞬间裹上了一层黑幕，宛若夜幕降临，下一秒，黑色褪去，江云清人影消失在这一层。
被辐射侵蚀的腔口短时间内无法自愈，油彩像血液一般流淌在房子里，怪物受到了刺激，开始剧烈晃动，在居民区横冲直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