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捶了下掌心，“怪不得。”
“怎么了？”
洛温眯眼看了看镇长之家，“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的资料。不过这么一对应，她的资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洛温详细地重复了遍她得到的消息。
伊丽莎白·史密斯的办公室有位新雇员，女性，名叫爱丽丝·邓特，虽然是新手，但办起事来学得很快，有些政府中走过场的事，她比老手都门清。
不过这种天赋异禀的新人往常也不是没有，但爱丽丝·邓特，以的是另一种方式出的名。
这位投靠在伊丽莎白麾下的新鲜血液，极其厌恶切斯特·史密斯。她时常在办公室中辱骂他迂腐的政策，年迈的身体，以及自命不凡的性格。
伊丽莎白本以为爱丽丝只是在讨好她，但偶尔路过这么一听，这位骂得竟然句句在理，那些词如果照搬在切斯特面前，对方估计能被气得当场上吊。
不过在伊丽莎白重用这位之前，切斯特的前心腹，乔斯·费舍尔先查出了条很有意思的信息——
爱丽丝·邓特的公务员身份，是切斯特·史密斯几经周转引荐的。并且……她在成为阿奇尔·邓特妻子之前，也是伪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伊丽莎白的酝酿的计划已然成型，她很难抽时间去管这些东西。不过当洛温问及她和切斯特的关系之时，伊丽莎白也连带着将爱丽丝说了出来。
——“爱丽丝·邓特连请了一周的病假，正好错过了演讲的事。”伊丽莎白说。
伊丽莎白不好查，但洛温有的是时间。
她去切斯特家，就是准备偷摸撬锁翻窗，做些正经人不提倡的勾当。
“但如果两人真是一体的，爱丽丝·邓特怎么会辱骂切斯特·史密斯？”猫头鹰不解道。
“你想啊，”洛温说，“年轻的你大放异彩，仕途顺遂，但年老的你不仅权利被架空，人眼看着也快死了……”
这种对比相当磨人。
车停在了阿奇尔·邓特鞋店。
站在门口的独臂店员瞬间便认出了他们一行人，转头便朝店里大吼：“经理——”
阿奇尔飞奔了出来。
“格林小姐！”他情绪高涨道。
洛温坐在后座，拍拍车垫：“车上聊。”
阿奇尔脖子梗了梗：“这不好吧……”
猫头鹰飞出车门，头顶着这位鞋店经理的背，将人推了进去。
“您找我有什么事？”阿奇尔一定要开着车门。
“我找你啊。”洛温笑了笑，“你的新娘在哪？”
阿奇尔脸色一僵，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弹射般地窜出跑车，连滚带爬似地飞奔回了店里，洛温、布兰迪和猫头鹰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惊叹于他的速度和敏锐的观察力。
“怎么不回答？”洛温笑眯眯道。
阿奇尔猛地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嘴唇抖着看向近在迟尺的车门：“什么新娘——”
“爱丽丝·邓特，你的伪人新娘。”洛温说。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阿奇尔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人便严肃着张脸，“她现在很危险，切斯特·史密斯想杀她。”
“什么？！”阿奇尔高呼一声。
“对。”洛温扯得相当镇定自若，“你了解的，这两人一直不对付。”
如果爱丽丝·邓特就是切斯特·史密斯，她便不可能放弃再生一个孩子的机会。
逃婚那天只是她昏了头，她大可以在第二天又折返回来，并嘱咐阿奇尔不要将这事说出去。
这事听着很胡闹，但她找的人可是阿奇尔。
一个能和自己食物结婚的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他为爱丽丝·邓特做不出来的了。
阿奇尔·邓特慌不迭地给二人指了路。
自从逃婚事件结束后，他一直对外号称深受情伤，常常一个人将鞋店开到凌晨。
有传言说，这人几乎都不怎么回家了。
原因么……
自然是阿奇尔要掩人耳目，偷偷地去找爱丽丝。
“下个路口，左转第一间红色的房子！”阿奇尔喊道。
洛温很体面地点点头，心里恨不得把这位人型喇叭扔下去。
跑车漂移过弯，急停在了红屋院前。
洛温还没有所动作，阿奇尔便像被催命似地拉开车门，朝着房门一路狂奔。
两人一鸟，愣是谁也没追上。
“爱丽丝！”阿奇尔喊着，从地毯底下拿钥匙开了门。
动作行云流水，熟捻万分。
——如果这门开了的话。
洛温：“……”
布兰迪：“……”
阿奇尔傻了，将钥匙换了个方向，又用力地戳了戳。
“咔哒”一声。
钥匙断在了门锁里。
“……”
“她是不是已经被抓了？”阿奇尔抖着声道。
洛温眯了眯眼：“不会。”
“那——”
“你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她问。
“我昨晚还有来啊！”阿奇尔抹眼泪，在原地干着急道，“她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布兰迪朝房檐抬了抬下巴。
阿奇尔抬起头，“此房待出售”的红招牌稳稳当当地挂在他头顶，衬得他脸色格外绿油油的。
“哈？”他哭声走了调，“啊？”
洛温嘀咕道：“不愧是诈骗犯啊。”
阿奇尔两眼一翻，哐当倒在地上，四肢软绵绵地靠着台阶。
布兰迪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淡声道：“没事。只是被气晕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别开脸，绕着红屋走了一圈。
这地方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监狱，除了已经坏了的门外，连扇窗户都没有，保密性做得相当不错。
只有个屋顶上的小烟囱能通通风。
洛温迫不得已，和布兰迪又绕回到了台阶旁的软骨头旁。
两人深沉地望着门。
猫头鹰扑闪扑闪翅膀，飞在道德制高点上，很是居高临下道：“你们又要非法入侵啊？”
洛温转过头，很神秘地笑了下。
猫头鹰一顿，背后升起阵凉意。
它连爪子带鸟，被某位身高腿长的管家猝然拉了下来，洛温笑眯眯地上前，很是亲昵地摸了摸正懵着鸟头。
猫头鹰：“……”
两分钟后，莱布德庄园高贵的猫头鹰……从脏兮兮的烟囱里钻了进去。
身影格外悲壮。
阿奇尔趴在地上，感知朦朦胧胧的。洛温和布兰迪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耳边，又迅速地从他大脑上滑走了。
“你不阻止伊丽莎白了？”布兰迪问。
洛温一愣，这才想起，在这位的印象中，伊丽莎白应当还是要毁灭整个镇子的疯子。
“我特别支持。”洛温说。
布兰迪默了片刻，上前挑起几缕散在雨衣外的红头发，细心地塞了回去。
“……”洛温莫名被自己头发扎得很痒，瑟缩了下脖子，“没事，药水雨不下广场……”
莱布德各个街道的广播声响了起来，来自伊丽莎白。广播声很温柔地请众人快去广场，到时间没来的，他们将很贴心地亲自上门去请。
“走吧。”洛温朝着地上的某人挑了下眉。
布兰迪点点头，捞起正浑浑噩噩的阿奇尔，一把将人丢进了后车座。
“等猫头鹰出来，我们就去广场。”洛温靠着车门，很是悠闲地说，“那边将会上演一出大戏。”
说谁谁到。
猫头鹰灰头土脸地从烟囱里窜了出来。
它飞转而下，呸呸两声，扒着车窗清嗓子道：“里面几乎没东西了。味道都很淡，但床底下上有处很强烈的伪人气味，我就钻进去看了看……”
“里面是尸体？”洛温扣上安全带。
“没那么变态。”猫头鹰飞回车里，略带丝严肃道，“上面用刀刻着，‘新生日’。”
“能闻出多久前写的吗？”布兰迪问。
跑车朝着广场开去。
猫头鹰略一思索，还真给出了答案：“具体时间我并不清楚，但这个气味浓度，和‘出售牌’透露出的气味浓度，几乎一样。”
布兰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半响后，他说：“切斯特死了。”
“毕竟是卡丽在治疗。”洛温摇头。
“这种事情上，她并不会胡来。”布兰迪说，“有可能是……作为切斯特记忆承载体的爱丽丝，远程杀了他。”
于是爱丽丝获得了新生。
并且，她也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让她不需要用“第二个羊角辫”，就能取得巨大成功的机会。
猫头鹰听得两眼一黑：“我们现在去广场，不会被她一网打尽吧？”
洛温眨眨眼，“不会。”
“你这么确定？”猫头鹰很怀疑道。
洛温勾着的唇放了下来。她指挥布兰迪道：“洗一下车前玻璃。”
水应声喷了出来，却没能流开。车两侧跃出的水在顷刻间成了冰柱，像两只触须一样迎风立着……不是很美观，但足以震惊猫头鹰。
它傻眼望着冰柱：“你做的？”
冰柱又化成水，稀里哗啦地顺着重力流了下去。
猫头鹰没得到回应，转过头：“你——”
刚刚还冷淡着张脸的庄园主此刻弯着眉，勾唇笑得……格外的狗。
猫头鹰：“……”
“不用担心。”洛温笑眯眯道，“即使药水雨在我们头上落，它们在碰到我们之前，也会变成小冰块的。”
*
主持人暖场。
第一位领导讲话。
第二位领导讲话。
局长讲话。
……
“呲啦——”伊丽莎白·史密斯用力地揪了下麦克风，广场上昏昏睡睡正拥挤着的人群瞬间被惊醒，手肘很友好地互相击打了圈周围的人。
莱布德的广场很大，但即使这样，当所有镇民刚好都能站在广场之上时，这事也还是震惊了所有人。
他们的生存空间竟然也能这么小。
“各位，下午好。第一件事，五分钟后会有雨，不要离开广场。第二件事，切斯特·史密斯，是活死人的源头，据医生消息，他已经在几个小时前下地狱了。”伊丽莎白淡声道。
底下一片哗然。
“他是最成功的范本，但也只有他是成功的。失败的人，诸如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爱人、朋友，全成了不人不鬼的行尸走肉。”
麦克风将伊丽莎白的声音传达到了广场的每一处，“五年前，切斯特·史密斯用我们的寿命，我们的记忆，拿去和安吉丽娜做交易，建成了胁迫我们就范的房子，在这之后，我们便生活在他们的监管之下。”
“被安吉丽娜捏出的房子，似乎很好。只是我们曾经有过自食其力的日子。”
“两分钟后，所有被捏出来的房子将全数回收。后续的所有修缮费用，将由政府全力支出。”
众人的眼神很迷茫。他们并不清楚这些话的意思，记忆中也没有被胁迫的回忆。
伊丽莎白·史密斯……是想毁了他们的生活吗？
渐渐的，有人这么想道。
伊丽莎白的表情很平静，她头顶上的天暗沉沉的，阴阴地聚拢着。
“要下雨了。”她低声道。
人群边缘线上，洛温戳了戳布兰迪的手臂，将人牵着转了个身。
雨轻飘飘地，细细密密地撒了下来。
它的势力范围刚刚好好，避开了广场。整个莱布德镇的上空，只有这一块地方是光明的。
远处的、近处的房屋，在药水雨的作用下……统统在融化。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融化后的屋顶、墙壁，它们流淌着，又像棉花糖一样坍缩，在雨里逐渐消失。
重建没那么容易。
伊丽莎白心知肚明这件事，但如果这地方被安吉丽娜一直这样掌控着……所有人、怪谈，还是会成为她的储备粮。
她不可能光凭说话，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接受这场药水雨，正如他们永远不会对安吉丽娜产生恨意一样。
伊丽莎白·史密斯，广场上对莱布德镇恨意最深人……它成了某个人手掌心中的小镇，任由摆弄。
她做了很多规划。让安吉丽娜相信她的恨，做出她需要的药水，用自己的能力砸自己未来的路。
而现在……她准备好了接受民众的怒声了。
伊丽莎白想。
她握着一把手枪，里面是上了膛的子弹，只有一颗。
没有人试图冲进雨里。
他们沉默着望着融化的房子，渐渐的，有人摸了摸自己脑袋。
“你们——”他张口。
“难道说你也——”另一人应和。
“我好像也……”
伊丽莎白皱眉等着，等来了所有人开始抱着脑袋。
“……这些人疯了？”还是说这是她临死前出现的幻觉吗？
台边的乔森捂着头，“呃”了声，“史密斯女士，您似乎也捂着头？”
伊丽莎白愣了下。
她手掌贴着自己的额头，脑海里渐渐想起了一个……名字。
满广场捂头的居民中，洛温板直站着，略有些尴尬。
她沉吟片刻，决定入乡随俗，一并捂一捂头。
在她抬起手前，布兰迪将手率先放了上去，并很轻地揉了两下。
洛温：“……？”
布兰迪语气沉沉：“我头疼。”
“那你揉我——”
“……你不疼吗？”布兰迪轻声道。
洛温仰头，布兰迪垂着眸。
她心软地一塌糊涂，恨不得揪下管家先生的脑袋抱在怀里，再躲到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去。
“我……看见你了。”布兰迪揉着眉心，很不确定道。
“嗯？”洛温一愣。
布兰迪半弯下腰，额头轻轻抵着洛温的眉心：“说来有些奇怪……我现在脑海里，似乎在放着安吉丽娜的记忆。”
更准确的说，是她做出每场交易时的记忆。
第72章 下章结束信我
莱布德监狱。
安吉丽娜提着行李和氧气罩, 静静站在监狱门外，表情比头顶的云还要阴。
天在下雨。
气味她很熟悉，是她亲手制造出的药水。
这景象就有两个问题了。
一、在下药水雨, 说明广场集结完毕, 伊丽莎白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