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传闻他很快就会冲破天牢跑出来,吃人饮血。
皇宫已被封锁,但百姓们都在宫门外集结大闹,要帝王把怪物斩首示众。
锦衣卫们在宫门外驱赶,但天气愈发恶劣,比起皇家威严百姓们更惧怕的是不知为何的怪物,皆情绪高涨,因此始终成效甚微。
风雪还在向城外蔓延,气温还在不断下降,寒冷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北历来的冬天,百姓们惶恐不已,觉得照此下去,他们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因农物不长而饿死。
全城都在疯了一般抢买粮食炭火,大小商铺里本已闲置的过冬物资一夜之间一扫而空。
甚至有人打算逃离皇城,被守城土兵捉回来,封锁城门,只进不出。
三天前还是长公主大喜的日子,却突生如此变故,而长公主只命人将那国师关入大牢,便一直沉浸于失去兄长的悲痛之中。
城中百姓怨声载道,京上危矣,大北危矣。
慕诺在丞相府急得团团转,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天气又为何会如此,他更担心的是小殿下一人在宫里,将如何应对这一切。
丞相府外也围了人,百姓们要求丞相能够担起百官之长的责任,尽快上书处置国师,还大北安宁。
丞相站在府门前,尽可能安抚大家的情绪。
“大家稍安勿躁,如今宫中正在操办太子的丧事,待太子入殓之后,我相信公主殿下和陛下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慕诺躲开喧闹的人群,从后门溜出去,跑进了公子府。
相较于丞相府,公子府就无人敢来闹事。
慕蔺和陆婉儿正在前院正厅,凛寒也在此。
“到底怎么回事?大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杀太子?”
凛寒都要疯了,他奉命在寻春院守着王琪和阿烈,没想到却突然变了天,而本该在办喜事的皇宫却传来了国师将太子杀死的消息。
陆婉儿眉头紧锁,“大人现在被关在天牢,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怎么办?现在城中闹得这么厉害,难道我们真的要等着大人被处置吗?”
“现在着急没有用。”陆婉儿道:“我们得找个人进宫面见殿下,了解情况。”
“皇宫现在禁止入内,皇上连早朝都免了。”
一旁沉默听着的慕蔺开口,并替他们排除了一种可行性:“而且锦衣卫的数量比平时多了三倍,即便潜进去了,也会被乱箭射死的。”
凛寒一听,愤然道:“我去号召鬼市的兄弟们,就不信劫不了天牢!”
慕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小看了皇城天牢,即便你有本事逃出来,也逃不出京城。”
“那我也要试一试,我不能坐以待毙!”
“等等。”
慕诺听了个半懂,看向凛寒:“你凭什么能号召鬼市的人?”
对方瞪了他一眼,“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有一个人可以入宫。”
慕蔺打断他们俩,“靖安殿下的侍卫。”
“阿烈?”
凛寒有些犹豫:“可公主殿下至今都未出面,她的侍卫肯帮忙吗?而且我还听说是她亲自下令抓的大人!”
“试试吧。”
陆婉儿道:“殿下待大人是真心的,你应该最清楚,她不会坐视不理的,她下令把大人关进天牢,我猜想也是情急时的一种保护方法。”
凛寒噤了声,这半年长公主对大人的上心程度他确实是看的最多的那一个,但现在这个情况,死的可是公主兄长,华妃逝世后大皇子便过继到先皇后膝下,他与长公主可谓是一同长大,而如今他死了,凛寒不知道此时长公主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凛寒,你去鬼市和几位长老商量对策,万一殿下没有保全大人的方法,你在鬼市要随时做好准备营救大人。我去清平坊找连清,他是最了解大人状况的人。”
陆婉儿冷静分析当下的局势,并作出安排,而后看向身旁的慕蔺:“二哥,要麻烦你安排殿下的侍卫进宫了。”
慕蔺与她对视一眼,慢慢移开视线,沉声回了一个“嗯”。
“那我呢?”
被遗忘的慕诺出声,每个人都有事做,只有他帮不上忙:“我也想帮忙啊,大人和小殿下可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也要想办法进宫。”
陆婉儿道:“以防殿下的侍卫进宫之后出不来,所以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
第216章 极寒之地
狂风呼啸,席卷着雪花肆意地摧残着一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一般,天地间一片混沌。
本已茂盛生长的树木被冰雪覆盖,挂在枝头摇摇欲坠,屋顶也堆了厚厚一层雪,不堪其重沿着屋檐雪崩一般往下滑,田地间春耕的农作物全部冻死无一幸免,连河水都结了冰,停止流动。
京上城就像遗落在时间长河里的一块碎片,冰封冻结,不知还能否重见天日。
地面堆积的雪越来越厚,凝结成冰,连马车都上不了路。
实在没办法,陆婉儿撑着伞,顶着寒风步行前往清平坊。
身后有人踩雪跟上来,她无暇顾及,那人便快步走到她面前,给她披上一件绒毛斗篷,戴上连帽,将胸前的绳结系紧。
手里的伞被替换成温暖的手炉,慕蔺撑着伞,一言不发走在她身旁。
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陆婉儿努力抬起头,才将他看清。
“谢谢二哥。”
她轻声道谢,声音被狂风吹走。
他不知听没听见,总之没有回应。
来到清平坊,陆婉儿拉住门上的拉环,奋力叩响大门,许久,才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望见她,连清脸上有一丝意外,但随即立马侧身让她进来。
“绾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陆婉儿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那日在宫中,原本一切正常,是突然起风变天,殿下掀了盖头冲出来,大家才发现大人已不在席间。”
接下来的事,便如传闻所言,国师变成了白发银瞳的怪物,杀死了太子。
“您可知大人为何会如此?”
连清同样沉着脸,“b辞毕生所愿便是公主殿下,莫说他与太子无冤无仇,即便是有仇怨,他也不会在自已大喜日子上动手杀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当下最紧急的是外头的天气,现在皇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夏日如寒冬,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陆婉儿问道:“您应是最清楚大人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入国师府之前,陆婉儿还只是鬼市的堂主,和其余众人一样,只知鬼市主神出鬼没,很少会出现,后来她做了门主,与凛寒熟识,进入国师府,才发现京上那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就是自已的主上。
可他在鬼市时是银瞳,而身为国师时,却是寻常人的眼睛。
她不笨,在国师府待了两年,便发现大人只有冬天才会出现在皇城,冬天一过去,他就会离开,一直到第二年秋末冬初,才再次出现。
加之清平坊的老板,也就是药王谷的药王也只有在冬天才会从南疆来到京城,她猜想过大人的身上,似乎有什么难解的病症。
现在突变的天气,以及曾经的种种迹象,她知道,传言都是真的,而一直待在大人身边的药王,最了解这一切。
连清已然明了,现在江b辞能够改变天气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他深深叹口气:“他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我见不到他,不能判断这种刺激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能够让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也许当初我不该劝他留下来……”
想起春节前,江b辞来寻他,问他是否有可用的药,能够控制他这种变化对天气带来的影响,可是他却劝,可以尝试留在京城,因为他猜想,也许爱是江b辞最好的解药。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不行,我得见他!”
连清突然激动起来,“照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陆婉儿连忙安抚他,“您别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本该是夏日,他不该强行扭转四季,他会没命的!”
之前对天气的影响都属于小打小闹,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已是完全颠倒了季节,他的身体也会有反应。
连清想起了曾经:“多年前我曾带他南下药王谷,那年南疆的春天一直下雪,他的身体也一直很虚弱,我又赶紧带着他疾驰北上,才渐渐好转起来。”
闻此,陆婉儿也担忧起来,现在这个状况,要营救江b辞的紧迫性更加强烈了。
“可是京上已属大北最北,要怎么办?”
“极寒之地。”
连清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要尽快送他回北方极寒之地。”
陆婉儿注意到,他用的形容是,回。
“老先生,如果我们短时间内暂时无法将他救出,您有什么办法能稳住他的身体状况?”
慕蔺快速接收并消化了两人对话的内容,一语指出关键。
“毕竟他整个春天都待在京上,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一定不是毫无办法对吗?”
陆婉儿也立马补充:“对,您是药王,您有没有药能用?我们会想办法带给大人。”
连清却是摇了摇头,他研究了近二十年,没有任何一味药材能对他的身体有作用。
“不是药,是人。”
人?
陆婉儿下意识看向慕蔺,却意外与他对视上,后者重新看向连清。
“先生指的是靖安殿下?”
“是。”
连清点头,却仍是皱着眉头,“靖安殿下知道该怎么做,可是现下,她愿不愿意去见b辞不说,哪怕她去了,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确定。”
她曾经为了自已的皇兄多次进入鬼市,哪怕耗尽所有钱财也要取得那救命的雪灵芝,现在人人都传江b辞杀了她的皇兄,她还愿意去哄那个自已亲手关进大牢里的人?
即便她去了,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对江b辞有多少影响,无人知晓。
从清平坊出来后,陆婉儿一直在埋头苦思。
慕蔺看她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要一脚踩进厚厚的雪堆里,只好将伞柄换到另一只手,而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陆婉儿回过些神来,看向他。
“二哥,如果我们最终不得不劫天牢,你能不能帮忙?”
正如慕蔺所言,鬼市也许能将江b辞从天牢里救出,却已无余力带他逃离已被封锁的皇城。
可是如果加上十四阁,也许可以背水一战。
慕蔺右手牵着她,撑伞的左手却不自知地向她那边倾斜。
“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们?”
这个问题似乎确实难到了身侧之人,江b辞如今是京上公敌,不仅杀死了储君,还带来了暴风雪,要帮他,就是与整个皇城,甚至整个大北为敌。
十四阁绝不做如此自损的买卖。
陆婉儿沉思良久,最后缓缓道:“凭十四阁欠我三百条人命,这够不够?”
她又接着补充:“二哥若是肯帮忙,绾绾从此既往不咎。”
第217章 滚出去
阿烈抵达宫门外时,看见的是在宫墙下的百姓。
高高的宫墙外堵满了人,他们裹着厚重的棉袄,却仍在奋力地同锦衣卫抵抗。
“国师是妖怪!难道你们不管吗?是不是因为他和长公主的关系,所以你们只是把他关进大牢却不处置?”
“长公主到现在也不出面解释,她肯定早就知道国师是妖怪了,她就是想害死我们!”
“对!她简直枉为护国公主!”
“这一切都是皇家造成的,如今百姓们无法抵抗这个恶劣的天气,你们皇家不管吗?”
“……”
阿烈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
为首的锦衣卫认出了她,拱手行礼:“烈侍卫。”
后面的人听见了,指着她大喊:“他就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
百姓们又涌上来,“快把长公主叫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阿烈冷着脸扫视了一眼吵闹的众人,沉声道:“你们这般闹事,是对殿下的不信任。”
“信任?她作为护国公主,却不能第一时间站出来解决问题,难道她要包庇一个妖怪不成!”
百姓情绪高涨,一心觉得长公主就是无能。
“放肆!”
阿烈厉声吼道:“殿下乃一介女子,就因为冠上了护国公主的名号,便要事事为民,甚至亲自领兵作战,你们几个大男人有何资格说教?”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势弱了一些,但还是挺着腰板:“女子又如何?这都是她该做的!”
阿烈眼神凌厉,颇有长公主的气韵,往他们身上狠剜一眼。
“懦夫。”
而后转身进了皇宫。
她走进东宫,宫殿的大门紧闭,外面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皆穿着白衣,头戴白巾。
落染和沐佑也守在外面,白玉在一旁蹲着。
看见阿烈,落染迎上来,满脸愁容,欲哭无泪。
“烈侍卫!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想想办法吧,殿下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三天了,甚至都不让人进去,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烈抿了抿唇,“我也不知能否说动殿下。”
她叩响门环,“殿下,属下是阿烈。”
没有回声,落染焦急地望着,急得眼眶发红。
阿烈看了看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进去看看。”
落染红着眼点头,阿烈将大门推开一道缝,走进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殿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眼眶凹陷,如一具被丢弃的躯壳。
“殿下。”
那人头也不抬,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阿烈走上前去,在她三步之外单膝跪地:“殿下,您……您可有事吩咐属下去办?”
后者面如死灰,缓缓张口,声音喑哑至极。
“滚。”
阿烈顿了一下,随即道:“殿下,他们都在等您,您打算……”
“滚!”
话没能说完,因为泱肆已经冲她大吼,捞过一旁的珍贵花瓶往她身上砸,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后落地,应声而碎。
“我叫你滚,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啊!”
她又搬起其他东西,乱摔乱砸,直将阿烈轰出殿外。
阿烈阖上大殿的门,刚刚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人都听见了,落染迎上来,看见她额角一道血口,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沿着伤口流下来的鲜血。
“烈侍卫你没事吧?”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