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忙放下手,抱拳行礼:“恭迎殿下。”
慕诺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领着泱肆踏进去。
在中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慕蔺走进来,向她行礼后落座。
他客套着问:“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婢女为她奉上一盏新茶后缓步退到一侧。
“二公子不欢迎本宫?”
慕诺端起茶盏,平静回道:“不敢。”
泱肆动了动嘴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本宫这次来公子府,乘着宫中的马车,穿过城中,正正当当地过来,那马车现在还停在丞相府门前。”
慕家二公子被皇帝任命为礼部侍郎一职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将会是未来的驸马都尉,如今公主殿下又如此招摇造访公子府,只怕不出明日,流言又将四起。
慕诺自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仍是没什么反应,等着她的下文。
“对了,二公子明日就要入宫就任了吧?恭喜二公子,本宫此番前来,亦是带着上任贺礼。”
言罢,泱肆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玉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慕蔺瞥了一眼,道:“多谢殿下。”
下方的慕诺两眼望穿,也看不出那纸到底是什么。
第99章 学做菜?
“小殿下,你方才给二哥的是什么东西?”
从正堂出来,两人正在前往后院的路上。
泱肆常年习武,行走的步伐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款款缓慢、莲步轻移,而是行步如风,稳健有力的,慕诺作为男子在她旁边甚至也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
“还有你去找陆姑娘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她现在住在公子府不妥所以要赶她走?”
泱肆吐字吝啬:“不是。”
慕诺不解:“那你要作何?给她一个下马威?”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就是小殿下已经默认二哥是自已未来的驸马,今日不仅来送礼,现在还要去见公子府唯一的女人,岂不是找茬去了?
泱肆略感无言以对,停下脚步看向他,迫不得已解释:“慕诺,你还记得你问过本宫,你二哥会不会娶陆绾儿,本宫的回答是什么吗?”
慕诺想了想,那是他们去云山救陆姑娘的时候,他一时兴起问的,“记得,你说会。”
可是他还是对这一切感到一头雾水。
泱肆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让她做你的嫂子,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少问东问西。”
……
这几日天气还算好,用过二公子那表妹给的药,陆绾儿背上的鞭伤确实好得快些,很快就能够下榻行走。在府中待的无趣,便是只能照料院中的枯树,偶尔会练练书法,作上一两首诗词歌赋,便是仅有的打发时间的事情。
而后就是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发呆游神。
她会想起幼时自由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笑容,和桃疆漫山遍野盛放的桃花,还会想起满室满院的血红,和一夜之间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来到京上的自已。
十年,她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在提醒着自已,家仇血恨,没齿难忘,谨记于心。
“陆姑娘!”
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她回过神来,站起身,慕诺踏进北苑,身旁的女子,冰冷如天山雪,又如雪中青松,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福身道:“殿下,二公子。”
慕诺十分关怀地问:“陆姑娘近日可还好?一个人在府里会不会很无聊?”
陆绾儿摇了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我挺好的,有劳二公子关心。”
“我和小殿下今日是专程来看你的。”
慕蔺坐下来,开始数落自家二哥:“我二哥也真是的,自从云山回来后,就一直关着公子府的大门,都不让我们进来,要不是今日小殿下特地从宫里来,我都还不能见到你呢!”
陆绾儿闻言,看了眼泱肆,才轻声解释道:“二公子兴许是怕我再到处乱跑发生什么意外,才会如此,三公子莫怪。”
慕诺不甚赞同:“才不是,他就是怕我爹娘来找你!”
爹娘不同意他们二人结成一对,在二哥那边无从下手,肯定会来找陆姑娘,谁知二哥早已料到并做好了防范。
陆绾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丞相和夫人找我?”
“对啊,谁叫我二哥非要――”
想到什么,慕诺及时住了嘴。
这院里两个女人,一个是二哥说过一定要娶为妻的,另一个是皇帝有意许配给自家二哥的,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泱肆睨了他一眼,看向陆绾儿,“你觉得,二公子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府里?”
陆绾儿略顿了一下,眼神稍黯,“自是因为殿下,给民女的恩惠。”
泱肆没有反驳。
慕蔺这个人,可不是那般任人摆布的人。
你以为他顺了你的意,其实,他早已把一切算的明明白白,其实,你已经跳进了他设好的圈套里。
“你近日在公子府过得如何?”
陆绾儿眼神微闪,却是笑道:“我过得很好,有劳殿下挂心。”
泱肆看着她,语气不变:“本宫今日来,是要再问你一遍,如果让你进宫,跟在本宫身边,给你的待遇不会比公子府差,你可愿?”
一旁的慕诺都听得有些发懵,小殿下这是何意?
他看向陆绾儿,只见对方受宠若惊,跪趴在地,“民女出身低贱,受不得殿下如此恩宠,否则一生也报答不了!”
泱肆道:“起来说话,本宫不屑于强人所难。”
“是。”
陆绾儿听话照做,心中猜测公主殿下的用意。
只是等候了片刻,却等到一句毫不相关的问话:“你可会厨艺?”
她不敢多做思索,回道:“民女多年来独自一人生活,只不过会些简单小菜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泱肆毫不介意一般:“今日你教本宫做三样你的拿手菜,本宫便赐你一样东西如何?”
陆绾儿手足无措:“我厨艺不精,不敢求殿下赏赐。”
……
慕诺站在厨房外,看着里面乒铃乓啷忙碌的两个身影,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整个下午过去了,里面才似乎终于是停止了战斗。
他听见有人唤他:“慕诺,进来。”
毫不夸张的说,慕诺是在一团呛人的浓烟背后找到的她们。
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乱的不成样子,看得出刚才有多手忙脚乱,战况有多激烈。
却见那公主殿下仍旧是一脸淡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眼神示意他桌上已经装盘的菜肴:“尝尝。”
他有些惊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桌上摆满了盘子,明明就是那三道,却密密麻麻摆了一桌,而且成色不一,甚至还有黑糊得辨不清原貌的。
这……分明是要拿他试毒啊!
慕诺连连后退,摆着手道:“小殿下,我哪有这个福气吃您做的菜,您就别折煞我了!”
“站住。”
泱肆皱眉,“别废话,过来!”
被她眼神里的威慑力所震,慕诺不得不上重新前来,手抖着举起玉筷,尽量挑看起来样子还不错的下口。
每吃下一口,小殿下就会盯着他看,似乎在等着他的点评。
他清了清嗓子,一样一样评价:“这个蒸鹅味道重了点,里脊老了,还有这个梅……是梅花酥吧?太淡了,没有甜味。”
说完,见泱肆表情有些凝重,连忙找补:“当然,只有这些小小的不足而已,其他地方都做得很好,小殿下第一次下厨,能够做到如此已经非常厉害了!”
废话,花了一个下午,用尽了食材,才能够做成这样,这厉害说得可真是不昧良心。
陆绾儿在一旁笑着附和:“确实是如此,殿下第一次就有如此成效,已经是难得。”
泱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陆绾儿道:“今日便先如此,赏赐过几日宫里会派人来送。”
陆绾儿福身道谢:“多谢殿下。”
她走出去后,慕诺才敢对陆绾儿低声窃语:“我觉得,小殿下还是只适合习武!”
陆绾儿忍俊不禁,脸色有些白,轻拭去额角的冷汗,虚弱地笑了一下。
强忍着走出厨房没几步,便有些站不稳,扶着墙站了许久,而后眼前一暗倒了下去。
后面踏出来的慕诺见状,忙喊:“陆姑娘!”
第100章 我很开心
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宫,泱肆则来到了国师府,现在已是入暮时分,这里也灰暗下来。
她走近发现,国师府的大门不再紧闭,居然敞开着,像是等人来。
泱肆走进去,里面还是一样的不见人影,她寻着往里走,到江b辞所居的院落。
先探了个脑袋往里瞧,她小声唤:“莫辞?”
一整个府邸走过来见不到人,泱肆忍不住在心里想,莫辞住在这里不会害怕吗?他那般一个柔弱美男子,怎么能一个人住在这样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地方?
又连着唤了两声,正屋的门才被打开,泱肆便踏进去,江b辞也从屋里出来,大步走向她。
语气很轻:“殿下怎么过来了?”
泱肆仰着脑袋看他,“因为我今天照镜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你。”
江b辞眨了眨眼,羽睫微闪:“为何?”
“因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很想同你分享……”
她笑起来,朱唇玉面,明眸皓齿,动人心魄,“所以我就来了呀!”
江b辞凝着她的笑颜,她的眼里蕴满了星光,有一些也跳进了他的眼里。
他滚了下喉结,“好。”
泱肆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已经不再回避她的油嘴滑舌,不会觉得她没个正形,甚至还会回复,好。
此时,凛寒进院来,见到泱肆,有些吃惊:“殿下不是去公子府了吗?怎么会在此?”
她今日如此招摇地去公子府的事果真是众人皆知了。
泱肆愣了一下,下意识先看向江b辞,果然见他的神色难以察觉地变了变,只是没有说话,没有表现他的情绪。
泱肆闭了闭眼,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
她佯装若无其事:“莫辞,你吃晚饭了吗?”
江b辞还没有回复,凛寒倒是先一步道:“我就是来问大人是否传膳的。”
泱肆歪头,满是期冀地问:“莫辞,你可以等一会儿吗?我今天新学了几样菜,我想做给你吃!”
凛寒:他听到了什么?l
公主殿下,要在这里做菜?给大人吃?
他不敢耽误,反应迅速道:“殿下请随我来。”
总算听到一句顺耳的话,泱肆转身跟他走,还不忘笑着对莫辞嘱咐:“你先坐一会儿等等,我很快的!”
厨房离得很近,凛寒引着泱肆到达时,老仆正在里面收拾,桌上摆了几样菜,见到凛寒,他问:“现在可要上菜?”
凛寒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这位殿下要亲自下厨。”
老仆应声退出来,又问道:“殿下可需要老仆打下手?”
泱肆摇头走进去,询问了一下食材调料的摆放位置之后,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凛寒和老仆站在一旁,看着她可以说是十分生疏的动作,相对无言。
殿下不愧是习武之人,将鹅肉切块的时候,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那砧板都被剁得咚咚响,如果忽略那被剁得稀碎的鹅肉的话,定然认为这是一位善于刀工的大厨。
凛寒不禁暗自庆幸,幸亏他没有得罪过这尊大佛,要不然现在躺在砧板上的可就不是鹅了……
接下来,又开始了剁肉馅……
凛寒总觉得,那块足有三寸厚的砧板下一刻就要被她一刀劈成两半。
只是,为什么公主殿下做的菜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泱肆专心致志于自已手上的活儿,她想抓紧时间赶紧做完,不想让江b辞等太久。
直到她不经意瞥到长桌一角,一口小小的陶缸里,装着一条鱼。
她一边捏梅花酥,一边走近细瞧。
这不是她当初带来的那条带鱼吗,怎么还活着?
老仆终于听到她开口说话:“这鱼一直在这里?为何不杀了做菜?”
他忙回道:“不可,大人叮嘱过,这鱼不能杀,将养着。”
闻言,泱肆抿着唇笑了一下,手边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将近大半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江b辞在屋内点上了烛火,照亮原本黑暗的世界。
听到推门声,他回过头,见泱肆踏进来,身后跟着的凛寒手里拎着两个食盒。
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一样摆出来之后,凛寒退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泱肆坐下来,将筷子递给江b辞,“你猜猜哪些是我做的?”
江b辞的视线从她满是笑意的脸转移到桌上,接过她递来的筷子,缓缓伸出手去,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了一块鹅肉。
又在她惊喜的目光中,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泱肆忍着不说话,见他又将筷子转向了另一盘金黄的里脊肉,眼里的开心就溢出来。
最后,他放下筷子,指尖捻起一块梅花酥,咬了一口。
盏蒸鹅,荷包里脊,梅花酥。
准确无误。
泱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做的?”
江b辞看向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没有回复。
与他深沉的眸子对视了片刻,泱肆的眼神黯淡下来。
“是不是因为,这些都是她以前经常做给你吃的?”
她不再看他,而是垂首望着自已的手,方才太着急,去端蒸笼里的鹅肉时,被热气烫红了手背。
“其实我总是在猜,猜她在国师府的时候,是怎么同你相处的,她会不会给你做饭吃……所以我今日特地去了一趟公子府,非要让她教我做菜,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就为了做给你吃。”
可怜兮兮的委屈语气,仿佛下一瞬,就会掉下眼泪一般。
身旁的人仍是没有回复,只是站起身来,走向房间一角。
泱肆用余光偷偷去瞄,见他拉开柜子的抽屉,背对着她不知在找些什么,很快就关上抽屉回身走过来。
她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装可怜:“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可是这些东西我从未做过,根本就不会,包括给你绣香囊,编手绳,我都是第一次做……”
江b辞走到她身旁蹲下来,手里握着一只玉瓶,他旋开瓶盖,泱肆看见里面晶莹剔透的膏体。
他用指腹捻了一点药膏,把玉瓶放在桌上,而后拉过她的手,将药膏抹在她手背上红肿的地方,动作轻柔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