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皱了皱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今日这株雪灵芝她都一定要带走。
已经是腊月,春天就要来了。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皇兄离开她了。
双手撑在围栏上,她嘴角上扬,浅笑中带着张狂与轻蔑。
缓缓启唇:“一百万。”
一百万两黄金,估计很多人这辈子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过这么多钱。
在不远处一个船室里,方才与泱肆起过争执的两个男子跪在地上。
那个代号为“九七”的男子听着这一切,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看,很是不相信。
“一百万两黄金?她拿得出来吗她!这么多黄金鬼市一半的东西都能打包带走了!”
旁边的文弱男子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用眼神不断示意他。
他这才顿悟一般,小心翼翼拿眼去瞧一旁坐着的男人。
见对方并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才悄悄舒了口气。
男人望了眼外面,唱价者已经在问第二遍,是否加价。
他抬手,身后候着的侍从立马上前一步。
“主上。”
男人语气平平:“终止拍卖。”
“是。”
侍从立马走出去,踩过围栏纵身一跳,从五层跃下,而后稳稳停在了圆台上,唱价者一见他,立马走过来,笑问:“可是有何吩咐?”
他转述:“终止拍卖。”
唱价者顿了一下,随即走到大鼓旁,拿起鼓槌重重地敲了一下。
“实在抱歉,诸位,这一次的雪灵芝暂不拍卖,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欢迎大家下次再来!”
本来已经做好与那男子杠到底的泱肆闻言,情绪一瞬间有些难以言喻。
周遭唏嘘声一片,大家都在为一场没有看到结局的好戏而感到遗憾,但鬼市的规矩他们不能破坏,于是都谈笑着各忙各的去了。
船舶中心的灯火再次被熄灭,恢复一片黑暗。
泱肆咬了咬牙,一时没绷住,一拳砸在围栏上。
“哟,这么大脾气?很需要雪灵芝?”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泱肆回过头,是刚才在一层耍她的那个“六八”堂主。
他走到她身旁,“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有钱?”
泱肆正一肚子火没地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逼问:“你们什么意思?卖到一半不卖了?”
她今日怎么一直在被这鬼市耍!
六八举起双手求饶:“哎哎哎你可别跟我动手,在鬼市能终止雪灵芝拍卖的只有一个人,又不关我的事!”
“谁?”
他回道:“当然是我们的主上鬼市主啊!我们这些堂主都不过是在他手下替他做事的罢了。”
泱肆追问:“他在哪?”
“这我哪知道?主上又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
“你信不信我真对你动手?”
泱肆把剑抵在他脖子上。
六八欲哭无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姑娘怎的如此凶悍!”
看他这副模样应当是没有说谎,泱肆一把推开他,靠在柱子上想办法。
第95章 鬼市主
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泱肆快速让自已冷静下来。
“那你们平时要见鬼市主的时候怎么办?”
六八摊手,“我们是不能见主上的,只有主上要见我们的时候,会派人来找我们,我们才能见到他。”
这么神秘?
“那你们遇到事情不能解决的怎么办?”
她说完这句话,六八突然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问了一个不过脑子的问题。
“你懂什么叫职位等级吗?堂主不能解决的,往上一级找门主,门主不能解决再往上找宗主……鬼市的职权从鬼市主往下层层分级,大家各司其职,各有所辖,主上是统筹总理之人,若是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找他,那岂不完了?”
泱肆懂他的意思了,这就类似于宫中的官位等级,这鬼市主,就像朝中的丞相,或者说,更像皇帝。
可是官员还能通过早朝见到皇帝呢,这鬼市主神出鬼没的,在众人眼里保留着自已的神秘和尊贵。
见她低头沉思,六八又在喉咙里哼哼着道:“其实,你想见主上的话,还有一个法子……”
泱肆眼睛一亮,“什么?”
六八左看右看,确定无人在听他们谈话,然后又走近一些,靠近她神秘兮兮道:“那就是……G?你们来做什么?”
泱肆正用心听,见他看向了另一个方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就是刚才要抢她剑的那两个人?
她下意识抱紧手里的剑。
那两人走近之后,九七看了眼泱肆身旁的六八,语气听出来很是吃惊:“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
泱肆还没开口,身旁的人就急忙否定,速度如此之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九七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六八,转而对泱肆不情不愿道:“我们兄弟二人有些事要同姑娘说,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泱肆不清楚这两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那文弱男子上前一步,“姑娘放心,我们不为难你,只是想对刚才的事同姑娘赔个不是。”
泱肆将信将疑瞥他们俩一眼,看九七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知晓他们应当确实是打算道歉的。
难道在这里,这些堂主不能同客人发生争执?
“行。”
泱肆跟他们走,六八在后面也跟了上来。
走了大半圈,停在其中一间船室前,文弱男子推开门,请泱肆先进去。
六八抬起一只脚正想也要踏进去,九七却一把推开他。
“你在外面等着。”
“喂喂喂,你们仨搞什么名堂,干嘛不让我看!”
六八很不爽。
九七瞪着他,“你还有心思管我们?你刚才做了什么你以为主上不知道?会有找你的时候,你自已好自为之!”
说完,他踏进船室,啪的一下把门阖上。
徒留六八一人在外面渐渐僵化。
他眼神空洞,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
泱肆并没有往里走,而是停在离门近的地方。
九七走到桌前,捞过放在上面的一只锦盒,走回来,递给她。
“喏,你要的。”
泱肆不可置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锦盒。
九七见状,一把塞进她怀里。
不看她,语气别扭:“方才……多有得罪,这是赔礼。”
泱肆打开锦盒,不就是刚才在拍卖的那株雪灵芝?
她心直口快道:“你们鬼市都是这么赔礼道歉的?”
不对,这事没那么简单。百万黄金都换不来的雪灵芝,会这样轻易给了她?
九七误解她话里的意思,火气差点没冒上来,但又顾及到什么,努力抑制自已的暴脾气。
假笑着问:“那姑娘还想要什么?”
泱肆盯着他,“是你们想做什么?”
她不过是初来乍到,怎么感觉这其中有种阴谋诡计的味道?
九七瞪着双大眼睛,“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爱要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文弱男子拉住他的手臂,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他向泱肆拱手,“姑娘,这是我们主上的意思,因为我们兄弟二人坏了鬼市的规矩,对姑娘多有冒犯,主上特命我们二人来向姑娘赔礼道歉。”
说着,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飞钱,双手呈给她,“这也是姑娘的,请收好。”
泱肆迟疑着接过来,什么意思?剑也送她了?
“你们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弱男子摇了摇头,“主上的命令,我们只管照做。”
泱肆无故拿别人的东西,道:“可否带我去见你们主上?”
“恐怕不行。”
他再次摇头,“再过半炷香时辰船就会靠岸,姑娘可在此休息,等到靠岸后离开,也可以再出去逛逛,总之姑娘请自便。”
泱肆看向他,“多谢公子。方才不小心将公子绊倒,多有失礼,还望公子见谅。”
九七在一旁哼得很大声。
泱肆懒得理会他,继续道:“公子可否替我转告你们主上,在船靠岸之前,我会一直在这个船室等他来,亲自向他道谢。”
九七又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以为自已是谁,就想见我们主上。”
当然,另外两人都听到了,文弱男子向泱肆笑了笑表示歉意,“我可以替姑娘传达,但是主上会不会来,我们不能向姑娘保证。”
泱肆颔首点头,“有劳了。”
两人走出去时,泱肆又听见九七向身旁的人低声道:“得嘞,一半鬼市就这么送出去了。”
六八还在门外,九七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走吧,跟我们请罪去咯。”
三人来到另一间不起眼的船室,文弱男子将刚才的一切禀报给桌前的男人听。
“对了,主上,那姑娘还说想要亲自向您道谢,在船靠岸之前会一直等在那里。”
男人眼睛望着桌面,没有回应。
六八扑通跪在旁边。
认错态度诚恳:“主上,我错了。”
有一个跟自已一样被训斥的人,九七尤为积极:“你啊你啊,是不把鬼市规矩放在眼里?居然敢向外人泄露鬼市信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六八低着头,不敢说话。
九七围着他指指点点:“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交代?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莫不是那姑娘给你施了美人计?”
话刚说完,似有海风吹来,感觉有点凉飕飕的,他缩了缩脖子,继续道:“作为堂主,不能以身作则,你自已说该怎么办吧?”
六八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语气弱弱的:“我可能就是同她喝酒喝多了,一时糊涂才……主上恕罪,我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了!”
桌前的男人终于抬起眼来,扫了他一眼。
随后道:“都出去。”
“啊?”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九七,凭什么刚才自已被罚跪,还要低声下气去道歉,而他却不用!
男人的眼神露出些许骇人的凶意,“要我再说一遍?”
文弱男子最先反应过来,忙拉着两人离开了这个船室。
第96章 无妄
泱肆独自一人坐在那间船室里,望着手里的雪灵芝,静静等着。
等人来,也等船靠岸。
外面时不时传来欢笑声、歌舞声、楼下的讨价还价声,以及偶尔有人经过时互相表示对突然停止拍卖的不解声。
半炷香的时辰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过去,外面再次传来敲鼓声,泱肆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木窗,望向外面。
这里是背岸的一侧,面向黑沉沉的大海,船灯照亮的海面,也是黑沉沉的。
船舶靠岸后,泱肆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外面一点点寂静下来,众人基本上都下船离开后,她才拉开门走出去。
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扇门也被打开,从里面踏出来一名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银色的面具在烛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
两人同时面对面而走,那人始终目视前方,并未看向过她,周身不知为何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很快擦肩而过,泱肆走下旋梯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不知要去哪里。
这人的身形让她有一瞬间错觉是江b辞,可是莫辞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他是微凉清冷的,虽然遥远但赏心悦目,有种吸引人的魔力,而此人却像是从冰窟中踏出来的一般,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危险错觉。
她没再多想,继续往下走。
如果擦肩的瞬间,她有认真去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面具上,刻着“一”。
下了船,泱肆前往树林去寻阿烈,却瞥见另一边停着一辆马车,一个男子走过去,抬起手正要摘下面具时,突然心有所感一般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手停在了面具上,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天就要亮起来,一丝丝微光照在他的周身,他站在那里,像站在有些朦胧的云雾中。
泱肆认得这人,这是方才一直同她叫价的那个男人。
出于礼貌,泱肆向他轻轻颔首。
对方并没有回应,回身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儿奔驰着离开。
泱肆走进树林,阿烈站在原地,牵着马儿,一动不动,仿佛一整个晚上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变过。
见到泱肆,阿烈躬身抱拳,“殿下。”
泱肆站定,端详着手里的剑,自顾自轻声问道:“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阿烈认真看了片刻,道:“玄铁而铸,沉而不重,尺寸恰当,是把难得的好剑。”
“确实是一把好剑……”
泱肆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掌轻柔地拂过剑身,最后停在剑柄上,猛地一下将剑拔出来。
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那就试一试!”
出剑的动作随着她的话语一起,快速向阿烈袭去,又快又狠,剑风凛冽。
阿烈一惊,侧身堪堪躲过,剑锋擦过胸前的衣襟,瞬间开了个口子。
泱肆又迅速出击,动作干净利落,招招致命!
阿烈左右闪躲,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一棵树上。
“出招!”
泱肆大喊,蓄力再次出剑,阿烈脚掌向后往树干上一点,借力腾空而起,躲开利剑,近身出掌,将泱肆握剑的手打到一旁。
泱肆反应迅速,左手抡着剑鞘一挥,一下打在阿烈的胸膛,将其击退几米之外,随即再次提剑飞跃而上,迎面就是一剑!
阿烈连忙将身子猛地后仰,锋利的剑刃从眼前划过,就差分毫,便会被刺中。
泱肆脚下用力停下来,回旋半圈,剑鞘照着阿烈的肩膀猛地一劈,阿烈反应不及,捂着肩膀正要后退,又被飞旋一脚,踢中腹部,愣是后退好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冷寒的剑刃下一瞬间便破空而至,阿烈抬起头,眼看着泱肆手执着剑刺进自已的胸膛。
剑尖穿进皮肉的一刹那,泱肆才恍然反应过来,急忙收住手中的力道,只是出力过于迅猛,剑刃还是刺进了一寸。
她站定,拔出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浸入她脚边的泥土。
泱肆眉头微蹙:“为何不躲?”
凭阿烈的实力,根本不会中这一剑。
阿烈没有去捂住自已的伤口,而是单膝跪地,语气沉静无波,实话实说:“因为殿下,对属下起了杀心。”
方才她出的每一剑,都是直奔命门而去,丝毫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