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清总共有多少个男人来过,有时候是一两个,多的时候有七八个……他们粗暴地扯掉我的头发,殴打我,用小刀划开我的皮肉……我身上每一处都被他们无休止的侵犯,下身、手、脚、嘴巴、胸膛……没有一处被放过……”
她一向坚硬沉稳的阿烈啊,用这般颤抖的声音,叙述自已遭受的虐待,一字一血,泪如大雨,将人淋湿。
“殿下,那里好臭……汗臭味,腥膻味,酒味,还有我的血腥味……殿下,我变得和他们一样恶臭……我真的不想再坚持了……可是我的命是殿下的,没见到殿下之前,我不能死啊,殿下,我为什么不能真的是一名男子……”
如果她是一个男子,那么她就不用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凭什么这些,都是男子用来残害女子的手段。
泱肆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咽喉,窒息到快要死去。
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才发现已经手心发麻,抬起来,在阿烈的头顶轻抚两下。
“本宫的人,不能那么懦弱,那些人都还活着,凭什么要你去死?你必须活着,好好地活着,然后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才对得起本宫对你的栽培。”
第203章 生不如死地活着
三月份气候微凉,清晨的空气里浮着颗粒般的晨露,随风轻轻扑到脸上,柔得胜雪。
听见屋内的动静,凛寒忍不住叹道:“幸好昨日殿下没有上云山,否则她要是看到当时的场景,非烧了云山不可。”
昨夜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凛寒刚踏入那竹林下的密室,迎面而来便是各种复杂的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腥臭靡靡,腐朽刺鼻。
他冲进去,看到的是更为荒唐淫乱的一幕,几乎要将他的双眸浊污至失明。
三个男人,未着片缕,而被铁链拴着的女子,浑身血污。
她已经失去意识,只剩下本能但无用的反抗和叫喊。
身后再次响起开门声,江b辞转过身,踏出来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若不是刚刚那几声怒吼传出来,要让人怀疑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他知道,她此时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端,随时就要爆发。
“王琪在哪?”
她问,语气是爆发前的平静。
她进去前,明明说好了要带她去清平坊喝甜瓜酿,现下看来,她还是非要亲自去见一见王琪不可。
寻春院的地牢,牢房的门刚被打开,泱肆就立刻冲进去,照着坐在地上的人胸膛狠狠踹了一脚。
王琪被突然而来的攻击弄得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捂着胸口重新坐起来,看清来人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真没想到那长公主身边大名鼎鼎的烈侍卫竟然是一名水灵灵的小女子呢,不愧是公主殿下,连一个小侍卫也这般有滋有味,得不到殿下您,尝尝您的贴身侍卫王某也知足了!哈哈哈哈哈唔――”
随着他的话语而来的,是脑袋上又狠狠挨了一脚,头砸进墙里,应声裂开几条缝,有鲜血顺着流淌下来。
王琪脸都变形了,虚弱地靠着墙角,仍然在张狂地笑:“我知道殿下恨王某,但殿下令我全家锒铛入狱,我不过是玩了一下您的小侍卫,应该不算过分吧?况且就算您把我还有我那些兄弟全都杀了,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您那小侍卫已经毁了!她的余生都会活在这二十多天的阴影里,她甚至会恨您,如果不是为您做事,她不会受此一劫!是您害了她!”
他的话成功将泱肆点燃,捡起地上的砖块上前去,照着他的脑袋一顿猛砸,鲜血四溅。
如果不是江b辞拉住她,她真的会控制不住把此人拍死。
“敢私藏火药你王家入狱是自找的。你放心,你们都不会死的,你们都会活着,并且――”
泱肆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生不如死地活着!”
碰他一下泱肆都嫌脏手,甩开他站起身来,地上的王琪已是奄奄一息。
“那殿下可得看好王某,说不定哪天又让王某给逃了呢,又不说定,哪天王某突然暴毙而亡呢。”
……
走出地牢,江b辞沉默地拉着泱肆去洗手洗脸。
刚刚的失控,让她的手上和脸上都溅了很多鲜血。
江b辞先用沾湿的帕巾给她擦脸,然后拉着她的手放入水盆里,轻柔地搓洗掉那些不属于她的血迹,却发现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着。
情绪化的反应,暴露了她冷静的伪装。
她不止手上和脸上是血,就连衣衫上也染了血,昭示着它的主人方才是如何的愤怒。
枫红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江b辞在外面等她换完,才牵起她的手离开寻春院,坐上马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握着她无法平静的双手。
如果不是要留着王琪的命,让阿烈来亲自还手报仇,那这个人今天必死无疑。
马车徐徐前行,泱肆被他握着手,突然就绷不住了,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只是一个女子,莫辞,她只是一个女子啊……”
江b辞轻拍她的后背,从昨日夜里看见阿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免不了要伤心一回。
她曾说阿烈背叛了她,她已经不信任阿烈,可是她心里,一直没有要阿烈付出代价的想法,也不会为此,而觉得阿烈今日是活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事不对人,就像对待小皇子,哪怕他的母妃三番两次祸害她,林家通敌叛国,她仍然在皇帝面前将小皇子力保下来。
所以在她的心里,哪怕阿烈要伤害她,那也不代表着阿烈就活该遭此一罪。
马车回到皇宫,江b辞把泱肆送回未央宫,强制要求她躺下休息。
“你昨夜就没有睡好,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清平坊给你拿甜瓜酿,可好?”
明明是用商量的词句,语气里却是不容辩驳,手上的动作更是强硬,直接给她盖好了衾被。
泱肆抓着他的手,“莫辞,我睡不着。”
江b辞便握着她的手在榻边席地而坐,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眼睛上。
“就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陪你。”
大概是绷得太久了,有他陪着,她可以暂时将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下来。
直到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而平稳,紧紧抓着他的手慢慢放松,江b辞确认她睡着了,动作小心地松开她站起来,离开寝殿。
落染候在外面,昨夜殿下很晚才回来,今天又一大早就出宫去了,她直觉又出什么事了。
“让殿下多睡会儿,你在外面听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落染不敢多问,只知听命行事。
沐佑带着刚训练完的白玉回来,见落染一人守在殿外,神色有些焦虑。
他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
落染皱着眉:“刚刚殿下回来时,总感觉她情绪不太对,我从没见过殿下这样。”
沐佑思索道:“可能又出事了,可殿下并未吩咐我做事,烈侍卫这段时间也一直不在宫中。”
说到阿烈,落染早就发现这人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宫了,以前不论烈侍卫在外面做什么,没有任务时都一定会回到宫中,这次一直没回来,看来是很棘手的任务。
又想到殿下告诉自已,其实阿烈是女儿身,而上次见烈侍卫,她还同对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诸如“你是不是爱着殿下”、“我也同样爱她”……
要是早知道烈侍卫也是女子,她就不和她说那些话了!
可她既然是个姑娘,那常常在外执行任务,遇到危险真的能应付自如吗?
落染揪住沐佑,“二侍卫,你们平时不跟烈侍卫联系吗?都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危险吗?”
沐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烈侍卫的武力我们剩下十一个侍卫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能遇到什么危险?”
第204章 都好都坏
离开皇宫,江b辞再次回到了寻春院的地牢。
已经有人为王琪简单处理了伤口,正如泱肆所说,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王琪看到他,想起第一次被这人审讯时的场景,不禁往里缩了缩。
往身上割无数道伤口,再将冰柱从口子里插进去,那样钻心蚀骨的疼痛他迄今仍记忆犹新。
“你……你又来做什么……”
江b辞停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明明很淡,却仿若在看一只不入眼的蝼蚁。
“你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我可以向殿下请求让你死个痛快。”
王琪不看他,眼神闪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我谈个条件吧。”
江b辞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你交代了,我可以保你父亲不死。”
王琪眼皮抬了抬,“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
他静静站立,“但你应该知道,王家已经没有了后路,一旦边境传来徐将军的消息,你父亲必死无疑。”
“这一切都与王家无关,王家只是奉命行事!我爹不会死的,你休要骗我!”
王琪突然激动起来,江b辞转身看向他,“林崇都无人能保,你以为你爹能保得住?”
闻此,王琪泄气一般,躺倒在地上,像是意识到什么。
“你可以拒绝配合,你该受的罪一点也不会少,这里没有人会让你暴毙而亡。”
江b辞走出牢房,低声对门口的守卫说了什么,而后离去。
没一会儿,守卫打开门进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很快,王琪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身上像被人点了一把大火,皮肤上似有万只蚂蚁爬过,瘙痒难耐。
他疯狂地抓挠身上的皮肤,对外面大喊,“水!我要水!”
与此同时,另一个牢房里的其余人也开始呼喊起来,守卫们对视一眼,再次进去把他捉出来,扔进了隔壁牢房。
守卫关上门离开了这里,昏暗中,尖叫声混着其他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地牢,其他被十四阁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敢去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
从地牢出来,凛寒问道:“大人,他不肯说怎么办?”
江b辞冷静分析:“他自顾不暇了,不会管他爹的死活,我只是试探他到底知不知情。”
“您怎会觉得他知道什么?”
凛寒不解。
“他敢躲在云山,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他今日跟殿下说,他会暴毙而亡,证明有人会灭口。”
“那在天牢里的王侍郎岂不是……”凛寒顿悟,立马想到另一种可能,“我们是不是该赶紧告诉殿下,让她做防备?”
“晚了。”
江b辞道:“估计昨夜就已经动手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待在寻春院,守好王琪。”
泱肆醒来时,江b辞还是坐在地垫上,守在榻边,好像不曾离开过。
但他手边多了一只碗,碗里装着的东西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泱肆下床来,和他一起坐在地垫上。
江b辞端来碗,用瓷勺舀了一勺甜瓜,喂给她。
汁水丰沛,沁入心扉的甜。
他又喂来一勺,泱肆抬手示意他吃,“好甜的,你也尝尝。”
江b辞轻轻摇了摇头,“有酒。”
想起上回在船上骗此人喝酒,结果一壶酒就昏睡过去浑身发烫的场景,泱肆没忍住笑出来。
从他手里拿过碗又接着吃了几口,泱肆有些惊奇:“真的是用酒做的吗?我怎么没尝出来。”
江b辞侧眸看着她,轻道:“少吃点,尝不出不代表不会醉人。”
泱肆挑了挑眉:“不相信我的酒量?”
“信。”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嗯?”
泱肆疑惑地看过去,“一般情况下不是会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你这让我怎么选?”
江b辞抬手摸摸她的侧脸,道:“也许都是好消息,也许都是坏消息。”
他这么一说,泱肆心里有了预设,“那你从最近的开始说吧。”
“王侍郎大概率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天牢并未传来消息啊。”
泱肆不解:“他怎么死的,自杀?”
“应该不是。”
江b辞回:“因为王琪被抓了,所以,他爹就会死。”
“你是说,他们手里掌握着那批火药的秘密?”
泱肆很快抓到重点,再结合今日王琪说的话,明白了江b辞的猜测。
“是我疏忽了,我现在再去审一审王琪。”
言罢,就要起身。
江b辞拉住她,“别着急,他现在寻春院,十四阁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潜进去,而且凛寒也在那守着,不会出意外的。”
看着他一副早有把握的样子,泱肆道:“你是不是昨夜就猜到了?”
他不否认:“只是猜测,但现在已经确认了。”
这人永远都那么冷静,不管遇到什么,都能以最清晰的头脑来分析当下的情势。
正如他没有立刻向她表明自已的猜测,让她派人在天牢里守着,而是选择沉默,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有所行动,那藏在暗处的人就会藏得更深,甚至他们到最后都不会知晓,王家其实知道的更多。
而现在,王侍郎被杀,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被他们掌控起来的王琪就有了用处。
泱肆整理完这一切前因后果之后,又问他:“那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江b辞沉默片刻,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我从百晓生那里得知,魏洛言,是前朝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兄。”
预想过魏洛言可能是皇家人,但没想过,他竟然是太子。
泱肆怔住了,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件事。
既是太子,那为何又犯了重罪,连痕迹都被人抹去。
江b辞轻声将她的思绪拉回:“这也许是前朝皇室竞争所产生的结果,你想查清,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泱肆承认他的说法:“皇室竞争已经很难辨别对错,更像是森林里成王败寇的准则,结束了就结束了,我不该去把它掀出来。就像我去太后那里寻找华妃娘娘死亡的真相,却换来她的质问一样,把真相翻出来,不仅是对皇兄,就连逝去的母后,也没有好处。”
她做什么想什么,江b辞都是支持的,因此轻“嗯”一声。
想到什么,泱肆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才发现他神色有些难以察觉的疲倦。
“不对,你这一晚上,又去了云山,又去了鬼市?”
江b辞便顺势偏过脑袋,枕在她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声音轻淡,语气无奈却满是心甘情愿:“谁叫我们泱泱总是闲不住,我管不了,只能先替她多跑两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