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内心恐慌不宁,自己发过去的消息一直都没有收到回复,总觉得徐恩赐好像出什么事了。
“现在都快要到晚上了,你怎么才去找同学,应该白天上午去找才对嘛。”谈姝继续侃侃而谈。
薛承又嗯了一声。
两碗面上桌之后,谈姝再提问题,薛承连嗯都不嗯了,只顾着吃面。
谈姝热心提醒:“你慢慢吃嘛,刚吐过,小心吃太急胃疼。”
薛承果然慢了下来。
吃完面后,薛承给谈姝发了一百元红包。
谈姝没有点开:“都说了我请你嘛,反正这是我大伯家,不收钱的,你觉得好吃吗?”
对于薛承这张吃惯山珍海味的嘴巴来说,面的味道只能算一般,他礼貌地点头。
谈姝:“那你回去之后,可以和同学们安利一下,让他们都来我大伯家吃面。”
薛承继续点头。
谈姝又问:“你是一中的学生吗?”
薛承:“我刚中考完。”
“我也是。”谈姝一脸好巧的表情,她又仔细看了眼薛承的脸,猛地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你是那个中考状元吗,我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我找找。”
她拿起要去翻那条新闻,手指要滑冒烟了,却找不到之前那条带照片的新闻。
薛承直接承认:“别找了,是我。”
他站起身:“我先走了。”
谈姝冲他挥手:“再见,状元,我在一中等你哈。”
第23章
薛承依据自己超强的记忆力找到了徐恩赐住的小区,以及具体的门牌号。
他抬手敲门,无人应答。
他给徐恩赐发微信:【我到你家门口了,开下门。】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薛承只能继续敲门。
又敲了四五声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不过是隔壁的门。
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阿伯出声道:“小伙子,你是谁啊?”
薛承说:“我是徐恩赐同学,我找她。”
“你是她同学啊,你不知道她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薛承心里一惊,忙问:“发生什么了?”
阿伯叹了一口气,说道:“造孽啊,造孽。好好的一家人就剩下小孩了。”
“到底怎么了?什么叫就剩下小孩了?”薛承像是被人扼住呼吸,艰难地发问。
“他她妈妈带着外公外婆去医院,回来的路上给跟大货车撞了,三口子一个都没活下来,你说留下一个小丫头可怎么办?”阿伯说完又唉声叹气好一番,“多好的小孩,又漂亮又有礼貌,一下子就没妈妈了。该死的那些个货车司机,为了多赚钱点疲劳驾驶,害了多少人哦。”
“那徐恩赐呢,她现在去哪了?”薛承来不及消化这噩耗,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下落。
“小丫头被她爸接走了,前几天搬的家,屋里面东西都已经搬完了,估计房子也要转卖了。”阿伯继续说:“太可惜了。他爸平时都没来看过她,结果发生这种事,她爸就成她最后的监护人。我估计她爸也是看在赔偿金还有房子的钱份上,才愿意把小丫头接走,太可怜了。”
“你知道接去哪了吗?”
“不知道,她爸外地的,在丫头小的时候离的婚,我也就看过这么一次,要不是跟小丫头长得有点像,我都不敢信是他爸。”
关于徐恩赐下落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薛承脱力地坐在楼梯道上。
大伯又问:“你来找她做什么呀?”
薛承摇头。他已没有气力回答问题。
他的头埋在臂弯中,大脑发懵,一片空白。他巴不得这一切就是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开学之后,一切如他所愿,他和徐恩赐在一中的教室里见面。
原来不是所有的分开都是有告别的。也不是所有关系的断裂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走了,带着噩耗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他无比悔恨自己被关的这几天,错过了与她的最后相见,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原谅你。
薛承的眼泪流了出来,汹涌的,无声的,他已经忘记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他以为自己很难在为任何人、任何事哭泣。
对于别人而言成年是十八岁,而对于薛承而言,成年就是在这个瞬间。
他告白了青春期,那个在他的青春期给他带来性.启蒙、性.冲动的女孩,她不见了,他的青春期戛然而止,他彻底成为一个丑陋的大人。
薛承在楼梯道里坐了几个小时,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他才起身,安静地离去。
他去买烟的时候,又遇见了谈姝。
她看见他手里的烟盒,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那表情看起来更像徐恩赐了。
她在他身后跟着,“你居然买烟。”
薛承拆开烟盒,点了一支,沉默地抽着。
谈姝在一旁站着,“你怎么了,看起来好不开心,你的眼睛有一点肿,我拿了一瓶冰柜里的水,你敷一下吧。”
谈姝把水递向薛承。
薛承看过去,他呼出一口烟,声音喑哑:“你对我这么殷勤,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谈姝磕磕巴巴:“我,我,我不是……”
“哦。”薛承:“那算了。”
谈姝:“那算了,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不和我在一起就算了。”他的话很平淡,可说出口的话让谈姝心跳加快。
“如果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呢?”谈姝羞涩地开口,她的眼睛看向地面。
薛承随意道:“那就谈。”
“你刚才是去找你女朋友了吗?”
“算是吧。”
“那你哭是因为分手了吗?”
“算是吧。”
“那你现在是单身对不对?”
“嗯。”
“那你把烟灭了,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
薛承笑了一下,并没有听她的话把烟掐了。他说:“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不需要任何的前提条件。”
谈姝想了想说:“好吧,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在一起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谈姝心惊肉跳,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和这个只见了两面的男生谈恋爱呢?
难道是因为他在街边呕吐的样子太过让人心疼,突然戳中了她的心吗?
她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她从前看小说时,总对书里描写的一见钟情的感触非常费解,可遇见他的时候,她似乎一下子都懂了作者笔下的意思。她想,如果初恋是他的话,她愿意。
谈姝害羞说:“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哦。”
薛承沉默片刻说:“那算了。”
谈姝着急问:“为什么呀?”
薛承没有隐瞒:“因为我快出国了,最多只能谈两个月。”
“啊?怎么会这样?”谈姝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为什么马上要出国了还要随便撩她呢?她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的埋怨。
薛承弹了一下烟灰,声音轻飘飘的:“所以不要再对我好奇了,回去吧。”
谈姝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见薛承在路灯下安静的抽烟。
昏黄的路灯为他漆黑的发顶镀上一层橙黄色的金边,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他的五官在烟雾下隐隐绰绰,好似雾里看花。
她再次体会到怦然心动,心跳再度加快。
谈姝按捺不住,快步走过去,鼓足勇气说:“好,我愿意当你两个月的女朋友。”
薛承此时掐灭了烟,他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为什么又回来了?”
谈姝瘪着嘴,小声吐露心声:“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为什么你会突然喜欢我?”他不懂,为什么一个陌生女孩可以做到的事,徐恩赐却不行。
“啊,非要说吗?”谈姝面色绯红,小声咕囔:“你好坏哦。”
薛承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实面目,你不会喜欢我的。”就像她一样。
“我们不是只谈两个月吗,有影响吗?”谈姝歪着头看他,她的眼睛亮亮的,含着笑,他又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回到给徐恩赐补课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睛盯着他讲题。
薛承淡淡地笑了下,他说:“是没什么影响,我可以亲一下你的眼睛吗?”
谈姝内心小鹿乱撞,她点头,闭上眼,眼睑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翼。
温热的唇瓣压在眼睑上,呼吸拂在她额头处,谈姝轻微发抖。
薛承想,他好恶劣,他罪该万死。
他当了一年的好人,发现老天爷没有偏爱他,他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有。
他又回到那个恶劣的状态,他的灵魂开始体会到久违的自由。
什么徐恩赐,离开就离开吧,没了谁他都一样活。
看着眼前的女朋友,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问一下她叫什么呢,毕竟也是他两个月的女朋友呢。
“你叫什么。”
谈姝略有些失望:“我的微信名字就是我本名。”
“谈姝是吗?”薛承很快从脑海中调取出这片记忆,他笑着说:“太美丽的名字,我还以为网名呢。”
谈姝喜笑颜开,“你真会夸人。”
原来正常智商的女孩都是这么好哄的吗,随便一句好听的话就能打发。
*
薛承送完谈姝回家,他回程之时,路边徐徐跟着辆迈巴赫,看见熟悉的车牌,他停下,车也跟着停下。
车窗降下来,后排坐着他的父亲。
薛承上车。
薛父说,“看来你是想开了。”
薛承应下:“是的,开学之后我就去国外。”
“看到你能想通,我非常的欣慰。”薛父微微点头。
“你应该知道她家发生的事吧?你是故意把我关起来的。”
“是的。”
对于父亲的承认,薛承什么话也没说。
“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恨不恨都没有意义了,薛承想,一切都晚了,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卑鄙的成人。他不会再用愤世嫉俗的不成熟态度对待父亲,他要让他的资源为他所用。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薛承最后问了父亲一句。他已经不抱希望,可若不问这一句,难以死心。
薛父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是已经交了新女友了?”
薛承没有说话。
“对待女人,不应该深情,没有实力只有深情的男人,就路边的杂草还贱,当你足够强大,经历过足够多的风浪,你就会觉得男女之情,贱如草芥,不值一提。”
“所以我妈的命在你眼里也就是路边的草吧,随手就能掐死。”薛承脱口而出。
薛父停顿了下,依然用沉稳的声线说:“你妈的死亡我很遗憾,但她确实是自杀,如果真是我行凶,我不可能逍遥法外的,我没那么大能量。”
这番解释薛承听过无数遍,但他从未相信过,或许说他相信,却永远无法释怀。
他只知道,母亲和父亲一同出国旅游,最后只回来了父亲,母亲却死在了酒店,甚至出国的提议也是父亲提出来的。
尸检的结果是自杀,最终也是按照自杀结案,可于薛承而言,他好似同时失去了母亲和父亲。
当时他只有五岁,即将读小学,他更依赖妈妈,他恨极了爸爸,那个平时工作忙总是见不到人、对他异常严厉的男人,那个经常惹妈妈伤心哭泣的男人,那个彻底带走他妈妈的男人。
薛承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
薛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应该长大了。”
不,我已经成人了,薛承心想,他已然完成了精神弑父。
第24章
徐恩赐的爸爸已经重新建立了新的家庭,如果不是因为血缘关系,他恐怕不会把徐恩赐带回自己的新家。
他的再婚对象是一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女性。对方家境殷实,且老丈人人脉雄厚,对他的事业大有助力。
徐恩赐的爸爸生得一副很好的皮囊,被身为大小姐的现任夫人看上,选择与他结婚。
由于双方家境的差异,徐恩赐的爸爸在新夫人面前一向低伏做小。徐恩赐情况特殊,突发灾祸失去了监护人,如果自己不管的话,马上变成了孤儿,并且徐恩赐的智力有一定的缺陷,放在去孤儿院恐怕会受欺负,所以徐恩赐的爸爸在征求了现任老婆的同意后,将徐恩赐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