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要什么，”关禛提醒她，“不能喝酒。”
“我就喝黑茶吧，”林鹭禾单手托腮，一只手放在手机上，“那关总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理想型是什么。”
关禛的回复却是：“你的工作是HR吗，为什么一直问个不停？”
林鹭禾边说边记：“好，关总不喜欢职业是HR的女生。”然后她在这段文字后面加了几个字：毒舌、刻薄。
关禛：“……”
林鹭禾望着他：“我理解的没错吧？”
“没有错。”关禛抬眸，灯光在他漆黑的眼眸里跳动，像是揉碎了的星光，道，“丁裕安到底教了你什么，他说了多少我的事？”
“没说多少啊，丁总就说你忙，单身了很久，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一直忙事业。”林鹭禾说，“我不了解你嘛，想多了解一些，所以才问的。你不喜欢，我就不问了。”
关禛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就跟查户口一样，把我的喜好全记下来？”
林鹭禾点点头：“不然我……怎么也不能背调你吧？我又不是HR。”
“说下你吧。”关禛放下筷子，把问题抛了回去。
“哦……”林鹭禾说，“我在燕山美院读大四了。”
”我知道。”
林鹭禾端起茶杯吹了吹：“我现在还在京华博物馆当实习生，跟着我老师张莼。这个你也知道。”她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唔，我是单亲家庭，妈妈在我初中时就走了，我爸没多久就再婚，儿子比我小五岁。所以我算是个孤儿，喜欢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管我。加分项吧？”
关禛的手指在筷子上顿了顿。昏暗的灯光下，他探究地注视她神色平静，脸上带笑地说出自己的家庭不幸。
林鹭禾想了想，又说：“因为我老师的技艺大部分都传给我了，我想我以后的事业大概也会上升得不错，关于要孩子，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想好……”
“……够了，先吃饭。”她还没说完，关禛就打断了她。
林鹭禾越说越离奇了，再说下去，和他生计划三胎估计都能说出口。
林鹭禾低头吃烤肉，突然想起什么来，抬首道：“哦对了关总，我听说您家里很多古董？如果需要修复，可以打我电话哦。”她掏出自己的名片，发给他一张，”联系我，给你打折。”
林鹭禾是想清楚了，不管这事儿成不成，生意得要。
她看关禛盯着自己不动，把名片塞他手里：“拿着吧，别客气，我修复技艺很好的。和我结婚的话，以后给你打五折。”
关禛眉毛轻轻地动了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收下了名片。
送她回酒店的时候是晚上的八点，林鹭禾好像不是很想下车：“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上午十点。”关禛回答。
林鹭禾沉默了几秒，分外认真地看着他，说：“那我们能去散散步吗？”
她想速战速决，关禛回美国了，说是下个月回回国，因为他老爸大寿，但这事儿也没谱，万一没回来呢？她能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很大，阶级、距离，都是鸿沟。
“不去了。”关禛回望进她的眼睛说，“下次吧。”
林鹭禾：“……”
她有点伤心，生命中这是第一次被男人拒绝。或许对方对她的兴趣并没有很浓厚，林鹭禾想，可能是今天晚饭自己的广告打得太过了……
她自己想了一会儿，悲伤地抬起头来：“关总……我能理解，你不想和我去散步……”
关禛：“？”
林鹭禾靠近他，眼神格外真诚：“但是，以后你家有文物需要修复的话，请一定，一定记得联系我，好吗？”
关禛皱皱眉。
林鹭禾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正要下车，关禛启唇道：“回来。”
林鹭禾瞬间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关禛平淡地说：“不让你去散步，是因为冷，塞纳河也不干净，细菌超标。”
林鹭禾：“啊？”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啊？
关禛看着她，有点无奈：“所以陪我待在车上就好。”
林鹭禾耷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啊好啊，那我们在车上做什么呢？”
“你想做什么？”关禛坐在昏暗的车厢里，神色半明半昧，嗓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危险。
司机已经下车了。
林鹭禾噎住了，脸色泛红：“我的意思是……我，那也不能就，说说话吧？总得……听听音乐吧？或者聊聊工作？”
关禛：“你想和我聊工作？”
“……不想。”林鹭禾老实地摇头，窘道，”工作回头微信聊吧，我是对数字孪生修复这个系统很感兴趣的。我们也可以聊人生、爱好。你爱看什么书？聂鲁达？黑塞？叔本华？”
“现在你学会抢答了。”
林鹭禾：“是聂鲁达？”
“黑塞多一点。”关禛偏头，在车厢里注视她，“不掏出你的备忘录记么？”
林鹭禾愣了一下，近距离注视的时候，关禛的脸显得更像雕塑了，整个头骨都是完美的。
美学修养很高的林鹭禾心底暗自赞叹。她低声说：“记在心里了，黑塞。”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大概有十几分钟，或者二十分钟，随后关禛接了个电话，貌似是有会要开，林鹭禾下车前，回过头说：“关禛。”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关禛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你回国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吗？”林鹭禾一动不动地注视他，也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关禛问：“想见到我吗？”声线很低。
林鹭禾点点头。
关禛说：“回国我给你打电话，名片上那个，对吧？”
“是。”她笑起来，眼睛很亮，“那我回房间了。”
她拉开车门下车，关禛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倒映夜色的塞纳湖面，今晚巴黎夜空没有星星，似乎都在林鹭禾的眼睛里了。
他让司机开车回酒店。
林鹭禾也回到了房间，呼出一口气，今晚是一次成功的战役，她可以给自己打八分，扣的两分是自己推销得太着急了，本着男朋友和客户总得达成一个的要求，没有掌握好节奏。
总之，林鹭禾鼓励自己，可以再接再厉！
“师姐，借我一片面膜！好累啊，我要卸妆了——”林鹭禾趴在了沙发上。
刚敷上面膜没一会儿，林鹭禾的手机就收到了信息——
不是关禛的。
是一个陌生号码，提醒她：“林小姐，一个小时后，您可以和顾梦进行视频通话。”
林鹭禾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担心顾梦的安危。妹妹在国外养胎，却连具体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报警的时候因为不是监护人，警方也爱莫能助。她不敢联系顾阿姨，怕老人家担心。而每次通话，顾梦也总是避而不谈自己的处境。
现在顾梦肚子里有了孩子，沈怡君或许会让人好生照顾。但等孩子生下来呢？软禁、失去人身自由，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鹭禾悄悄看了眼正在浴室的康师姐，轻手轻脚地披上大衣出门。巴黎的夜风冷得刺骨，她在酒店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搓了搓发凉的手指。
视频接通时，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顾梦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那边阳光很足，房子似乎是个大别墅，有光亮洒在她的脸上和眼睛里，但她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憔悴。
“梦梦，你给我留的钱我一分没动。”林鹭禾直视着屏幕，“你现在回来还来得及。妈妈留给我的房子卖掉就有钱供你读书，你不要为了那两百万......”
“姐。”顾梦打断她，”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可是这两百万，对我来说不只是钱。我不能……不能再花你的钱了！你这些年，为我付出得已经够多了，我不能那样……”
“你想去美国读书，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妈的厂也能卖几十万。”林鹭禾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
顾梦摇摇头，眼里带着坚定：“我想去更好的地方，站在更高的地方。姐，我不想再生活在阴影里了。”
“可是......”林鹭禾着急地想说什么。
顾梦打断道：“沈阿姨答应我，生下孩子就放我走。”顾梦轻声说，“她再给我两百万。这笔钱足够我在国外重新开始了。”
林鹭禾深吸一口气。妹妹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但用这种方式换来的自由，真的值得吗？
“那个孩子呢？”林鹭禾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舍得吗？那是你的孩子啊梦梦，他会叫别人妈妈，而你......你永远都会记得他的。每年他生日的时候，你都会想起这一天。”
顾梦愣住了。
林鹭禾看见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你想要更好的生活，我理解。”林鹭禾继续说，“但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小时候被人欺负，我妈妈带你去做手术的事吗？她说什么来着？”
顾梦低下头，声音很轻：“一个人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对。”林鹭禾几乎要哭出来，“你把自己的孩子卖了换两百万，这就是尊严吗？你以后怎么面对自己？”
顾梦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眼里带着泪光，却异常坚定：“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孩子生下来，会有最好的家庭，最好的教育。而我......我也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对大家都好。”
“梦梦......”
“我不后悔。”顾梦轻声说，“反正我也不会是个好妈妈。与其让他跟着我吃苦，还不如......”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好妈妈？”林鹭禾的声音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你明明这么好，聪明善良。梦梦，别这样......”
视频那头传来敲门声。顾梦低头红了眼眶：“姐，我得去检查了。你放心，等一切结束，我一定回来找你。”
夜风越来越冷，吹得她直打哆嗦。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盯着屏幕:“梦梦，你不能相信她。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姐。”顾梦又打断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等一切结束，我一定回来找你。”
顾梦匆匆挂断了电话。林鹭禾在寒风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得发抖。
第19章 Chapter 19
从巴黎回国后, 林鹭禾马上投入到了敦煌佛首的修复项目中。
这是一尊流落海外近百年的珍贵文物，其修复难度和意义都非比寻常。每天早上八点，她都准时出现在京华博物馆的修复室里。
“这里的锈蚀很特殊。”林鹭禾戴着放大镜, 小心翼翼地检查佛首表面的每一处细节, “看这个颜色，应该是唐代特有的彩绘工艺。”
张莼在一旁点头:“不错, 你观察得很仔细。这种工艺在盛唐时期很常见，但到了晚唐就改变了。”
就在这时, Sophie给林鹭禾介绍了的专家到了。
这是新加坡来的专家陈昊。他是Aether在亚太区负责数字文物修复的技术总监，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计算机系，精通中文。
“林小姐，久仰大名。”陈昊伸出手，笑容温和, “Sophie说你对我们的数字孪生技术很有研究。”
陈昊看起来三十出头, 身材高挑, 黑发很短，戴黑框眼镜，五官也称得上英俊。
他是来协助开发一个针对敦煌佛首的数字修复模块。这个模块需要把传统修复工艺与数字技术结合起来, 而林鹭禾的任务就是提供专业的修复建议。
“这里的裂纹非常细微。”林鹭禾指着3D模型上的一处说，“我建议在扫描时加入多光谱成像, 这样能更准确地判断裂纹的走向和深度。”
陈昊对她的专业水平印象深刻：“林小姐说得对, 我们的算法确实需要这样的参数。不如这样，你帮我们完善这个模块的数据采集流程?”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林鹭禾每天都要和陈昊讨论技术细节。他们一起研究如何把传统修复的经验转化成数字模型，如何让AI学会“看懂”文物表面的每一处纹理。
“你看, 如果从这个角度扫描，就能捕捉到颜料层的剥落程度。”林鹭禾指着显示器说, ”这对后期的修复很关键。”
陈昊认真记下她的建议：“确实，我们的算法还需要这样的专业输入。林小姐，不如你来当这个项目的技术顾问?”
这个提议让林鹭禾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答应了，因为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能让传统修复与数字技术产生深度碰撞。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可以经常和Aether的团队合作。如果关禛回来的话，他们接触的机会和时间大概可以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