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恰如天上月
作者:夜雪湖山
简介:
【先婚后爱】门阀世家娇女VS寒族草莽英雄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建康城里的郎君如星,谢韶音便是众星所捧之月。
只是这轮月亮从未想过,身为陈郡谢氏之后、太傅之女,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下嫁李勖这样的寒门武将。
听闻此人能征善战,有万夫莫敌之勇,腰间一柄环首刀杀人如麻。
新婚之夜,看着那高大威重的男子一步步踏进洞房,韶音攥着帕子的手出了一层潮汗,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我已向阿父禀明,效法古人之礼,与足下试婚三月。若是三月之后,你我二人不能情谐,当一拍两散,离绝各过!”
李勖长眉微挑,“怎么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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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晚年时,曾与太子戏语,“美人计真乃天下第一阳谋。”
太子思想起从前偷看过的那些信件,忍不住腹诽:那不还是因为你乐意!
良夜中宵,皇后仪态万方而来,眼角眉梢犹是当年月色。
李勖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早在乌衣巷口绮霞漫天的那个傍晚,她移开遮面的纨扇,向他投来宿命般的一瞥,这一生一世便已注定。
阅读指南:
1、SC,1V1,HE
2、先婚后爱,双双真香,酸甜爽口,主基调温馨轻松欢快
3、架空魏晋南北朝,部分人物情节参照史实,大杂烩,勿考据
4、女主明媚大美人,微万人迷向;男主以一当百,超超超能打
参赛理由:本男主白手起家,从底层军官成长为开国皇帝,女主则从不谙世事的门阀娇女成长为胸怀天下的一代贤后。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长 正剧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李勖;视角:谢韶音
其它:先婚后爱,魏晋风流,门阀世家,将军
一句话简介:英雄美人,先婚后爱
立意:爱是成全
第1章
这是永安元年的暮夏。
黄昏时分,漫天晚霞笼罩在秦淮河上,天地间一片锦绣艳光。河畔的芦荻被天光染成茸茸的粉黛色,随熏风柔柔招摇。斜晖跃动在稠酽水面上,朱雀桥的倒影随水而荡。
锣鼓喧阗,惊飞了桥东乌衣巷一巢晚归的燕。今日谢太傅嫁女,这是陈郡谢氏自前年离乱后迎来的头一椿喜事。
自京口远道而来的迎亲队伍刚刚行至巷口,乌衣巷里一众衣冠子弟闻声而动,自谢宅奔涌而出,狭窄的巷口顿时蓬出一大簇鲜亮的锦裳,像是开了一朵丽的富贵花。
陈郡谢氏、琅琊王氏、谯国何氏和皇族司马氏的少年郎君们为消夺美之恨,早就摩拳擦掌,预备在今日狠狠为难那迎亲的寒伧武夫一番。
谢府内庭。
“长虹贯日!”
“春色浮寒!”
“吸海垂虹!”
娇喝声来自琼英阁上,只见飞檐斗拱之间、漫天霓霞之下,白衣与青丝共舞,银练与细腰同翩。
谢韶音今年刚好十六岁,她的身材随了先母王瑾,承继了琅琊王氏高挑纤长的特征,容貌又随了父亲谢太傅,肤光玉曜、顾盼灵飞,尽得谢氏子弟的风流俊逸之气。
性情……却是不知随了祖上哪位,平日里痴顽也就罢了,竟于出嫁之日闹起脾气来,任由一众人在下面眼巴巴地瞅着,顾自在高台上将一把软剑舞得游龙走马,死活不肯下来梳洗打扮。
阿筠、阿雀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守着琼英阁的入口,一脸的油盐不进相,分明是事先得了主子的吩咐。
韶音母亲早亡,今日到府中主后宅事的是她的五叔母晋城公主和舅母高陵侯夫人。
这二位事先已从谢太傅处得了话,“阿纨定是要闹上一闹,若是无伤大雅,尽可随她。只有一件事,烦请二位记住:她若是非要见我,一定得拦住她,早点打发出门为宜。”
晋城公主牢记谢太傅这句嘱托,任由谢韶音如何,始终不肯放她的侍女到前院去。
叔母既与父亲串通一气,韶音便使出了“拖”字诀,先抚琴,后舞剑,宜静宜动,乐在其中。
眼瞅着一轮硕大的橙日已经沉到了琼英阁的檐角,新嫁娘却迎着落日舞得愈发起劲,一贯沉静雍容的晋城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焦躁,推开下人递过来的茶盏,起身急声唤道:“十七娘,快下来,李家人已经到了,再耽搁怕是要误了吉时!”
韶音自是不为所动,她巴不得误了吉时才好,这样就不用嫁给那京口伧父。耳听着锣镲鼓号之音,索性将足上木屐甩脱,赤着一双白脚儿,踏着喜庆的鼓点跳起胡舞来。
晋城公主看得直啧舌,为难地转向身旁的高陵侯夫人,“这个十七娘,可真是上房揭瓦了,教人如何是好!”
高陵侯夫人目光一直追随着韶音,心中滋味颇复杂。得知韶音的婚讯后,儿子九郎便再不肯往谢家来一趟,往日口中尽是阿纨长、阿纨短,这些日子却不许人再提起谢韶音。
年轻人不懂自己的心意,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心如明镜,九郎是对人家情根深种而不自知了。
先前她还暗暗为儿子惋惜,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又是姑舅亲,若能亲上加亲岂不美哉。如今看来,韶音这孩子的性情却是太强,确实佳人,确非佳妇,不成也好。
听晋城公主与自己说话,高陵侯夫人方才收回心绪,沉吟道:“不然就依了她”
晋城公主早有此意,叹气道了句“罢了”,回头招来韶音的侍女阿筠,“你去前院请太傅过来,就说我们实在是顶不住了,怕了你们家这位十七娘!”又瞪了一眼憋笑的阿雀,“上去告诉你的主子,她父亲马上就来,教她赶紧下来!”
前院,谢太傅正稳坐庭上,一面与高陵侯王瑜品茗,一面竖着耳朵听小儿辈起哄为难他千挑万选的新婿。
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对这个女婿却是极为满意的。小儿辈日日与韶音顽在一处,正是情窦初开的韶龄,韶音又生得貌美,想也知道他们今日必然不会轻饶了李勖。
李勖如何闯这道关,谢太傅倒是颇为期待。
对面的高陵侯见他大喜之日依旧是一贯的风轻云淡模样,撩起眼皮看了他好几眼。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问道:“渡之,当日你我二人于山阴月旦人物,你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
谢太傅做过吏部尚书,掌管官员铨选、人物品评之事,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多年来,凡是得他美言之人,即便是门第不显者,无不平步青云,一如鱼跃龙门。故而,朝野上下风传谢公善相,艳称他老人家为“龙门公”。
前年浙东大乱,长生道众纠集流民众起兵造反,连破数城,先后斩杀了韶音五叔徐州刺史谢泽、姑父会稽内史王珩、二十七叔吴兴太守谢治,一时间势如破竹,逼得朝廷方寸大乱。
王谢两家田宅奴仆尽在浙东,先折子弟,又损田财,可谓元气大伤。
乱世造英雄,两位年轻的寒族将领因平叛有功,进入高陵侯王珏和太傅谢津的视野之中。
一为冯毅,一为李勖,俱是随父祖南渡的北方侨民,世居京口,因此次平叛募兵而进入北府军,又因战功加获官身。
如今,冯毅被封为四品奋威将军、陈蔡太守,李勖被封为四品建武将军、下邳太守。
陈蔡、下邳均是南迁的侨郡,没有实地,他们的太守之位不过是个虚职。这样的官阶于寒门庶族而言也算是平步青云,于王谢两家这样平流进取、坐致公卿的士族而言,却是与门客部曲无异。
士庶之别,实自天隔。
谢太傅和高陵侯并非没有门第之见,只是两位老狐狸与时沉浮久了,看过太多风云变幻,都从这次浙东惊变中嗅出一丝变天的味道,因就双双动了择武人为婿之念。
高陵侯记得,当时谢太傅是这么说的,“我观李勖龙骧虎步,天日之表,以为此人日后必定不凡,玉公可招为东床。”
高陵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当时就犯了嘀咕。李勖虽好,毕竟草莽,寡言少语,失之文雅机敏;冯毅为人就灵活得多,与士族子弟多有交接,进退合宜,相貌亦有几分文秀之气。
谢太傅自己就是个麈尾风流之人,调教出来的子侄无不神清气逸、姿仪兼美,却偏偏说李勖优于冯毅……高陵侯疑窦顿生,以为这老贼定是自己看好了冯毅,这才故意拿假话诓骗自己。
心思既定,高陵侯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今年开春便将女儿王灵素嫁给了冯毅。
不料,谢太傅这老贼随后就将谢韶音许配给了李勖,高陵侯傻了眼,往后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因就有了方才那一问。
谢太傅焚香品茗,意态悠然。闻言将手中麈尾一挥,眸中含笑反问:“自然是真话,玉公何故多此一问”
高陵侯顿时哑火,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棉絮,自觉是被谢津这老贼给耍了,偏偏是自己犯了疑心病,这才落入人家的圈套,这会又不好再发作,只能暗暗吸气,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谢太傅手中的麈尾又一挥,博山炉中一缕青烟幽幽地飘向对面的高陵侯,高陵侯正咬牙抽气,吸了一鼻子烟气,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随后又高一声低一声地咳了起来。
谢太傅嘿然一乐,正欲揶揄几句,余光瞧见韶音的侍女阿筠立于廊下,正神情焦急地向内张望,一副qe不敢进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他早就料到韶音未必肯乖乖出嫁,因此特意叮嘱家人,婚前这些日子务必将她看紧些,以免生变。
她这些天倒是出奇地乖巧,谢太傅的心也越发悬得老高――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筠这会儿过来了,可知弟妇和舅嫂终究没有招架住,后院的妖风想必已经摧枝折草了。
“唉!”谢太傅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无须再传人上前问话,径自起身随阿筠往后院而去。高陵侯见此情景立刻目露精光,从后跟上,“出何事了,莫不是阿纨不肯嫁”
“玉公多虑了。”
谢太傅凤目微斜,袍袖鼓荡,匆匆步入后院。
谢韶音在琼英阁上迎风欲飞,落到谢太傅眼中平添了几分顽皮可爱。
“说吧,什么条件”谢太傅的问话是喝出来的,眸中却已经漾出了几分笑意。夫人早逝,韶音又是独女,自然视若珍宝。
韶音闻声便收了软剑,双臂撑在阁台的扶栏上,目光在舅父脸上掠了一下,随即瞅着父亲粲然一笑,露出个狡黠的得色,“知我者,阿父也!”
“少废话!”谢太傅脸一沉,“莫忘了你答应过为父的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韶音扬声道,“既是答应了阿父,韶音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正好舅父也在,若是觉得韶音说的有理,就请舅父一同做个见证。”
“好!”高陵侯一口应下,睃了眼谢太傅,“你且说来听听,有什么事,舅父给你做主。”
韶音莞尔,腹诽了一句“老狐狸”,随后开口道:“诚如阿父所言,谢氏子弟生来便坐享荣华,婚姻自当为家族效力,是以,阿父要我嫁我便嫁。只是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结成一对怨偶,恐怕也于家族无所助益,反倒做成嫌隙。殷鉴不远,我不说想来阿父也清楚。”
众人闻言顿时现出尴尬之色,她说的“殷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祖父母、谢太傅已故的双亲。
韶音祖母出自谯国何氏,当年何谢两姓欲交好彼此结为姻亲,孰料一对儿女互相看不顺眼,迫于家族压力又不得离异,以至于最后竟相互厌恶,卧不同榻、坐不同席。韶音祖父晚年一直住在会稽山阴的逍遥别业之中,祖母则住在建康乌衣巷,二人至死不复相见。
祖母厌恶祖父至深,连带着对自己的一众子孙也是淡淡的,生前承欢膝下的也多是何家子侄。何谢两姓虽未因此交恶,到底心存龃龉,愈发疏远。
此为谢太傅心中一处隐痛,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韶音也是不愿意触碰的。
父亲口口声声说李勖有多好,可纵使他说得天花乱坠,李勖依旧是个出身寒微、大字不识的武夫,说得好听是将军,说得不好听就是兵驺,奴婢人也!
韶音身边的堂表兄弟、交游往来的郎君,哪个不是芝兰玉树、丰仪秀骨李勖……实非此间之人。去岁长生道叛乱,会稽、吴兴等地接连失守,赵勇率北府兵前往浙东平叛,虽克敌复地,却放纵手下兵士烧杀掳掠、**妇女,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令百姓苦不堪言。
而李勖,正是赵勇帐下第一猛将!
这样的人,再大的功绩、再高的官职又如何,还不是与财狼虎豹无异。
谢氏虽以姻亲为交好之器,倒也不必非要与虎谋皮。
韶音想到此处已经下定了决心,“阿父!”她又唤了一声,随后提着裙快步跑下阁来,弯膝往谢太傅身前一跪,郑重道:“韶音欲效古人反马之礼,以三月为期试婚。三月之后,若琴瑟和谐,自当永结夫妇。若是不成,便乘坐母家的马车回门,从此离异各过。还望阿父成全!”
第2章
所谓“反马之礼”始于春秋。
彼时女子出嫁,过门到夫家后仍不算礼成,仍要留住娘家送嫁的马车,表示自谦、惶恐,不知能否成为合格的媳妇而不被休弃之意。待到三月祭拜宗庙之后,夫家当遣空车而返,以示夫妻情好、白头偕老,此时才算礼成。
此为士大夫娶妻的古礼,如今早已演变为三日归宁之俗,含义亦大不相同。
若按韶音所说,这女方自谦之礼,反倒成了她“试婚”的借口。
试……婚……上邪!“婚”也能“试”
不愧是陈郡谢氏的子弟,也就只有他们这个所谓“重情轻礼”的家风能生养出这样的“宁馨儿”。
若是自己的女儿王灵素也在出嫁前夕张口闭口“试婚”……高陵侯光想想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本来是想借机搅合一番的,哪成想阿纨说了这么离谱的话,他这个做舅父的到底是长辈,不能随着小辈一道胡作非为。
高陵侯想到此处轻咳了一声,斜睃了一眼谢太傅,“这个……阿纨呀,你――”
“好。”
高陵侯话音未落,身旁的谢太傅竟然一口答应了!
晋城公主、高陵侯夫人和一众侍女仆妇面面相觑,高陵侯更是呆若木鸡,只有韶音眉开眼笑,拽着她阿父的麈尾站起身来,一双狭长的俊目弯弯眯起,“多谢阿父!”
此时此刻,迎亲的人已经堵在了门口,他不答应也不行。韶音故意隐忍到这时才提条件,就是算准了这点。只是她也没料到,谢太傅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父肚子里作着什么妖……谢韶音眯着眼睛打量谢太傅,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谢太傅哼了一声,从她手里扯回自己的麈尾,心疼地拍了拍上面弯折的毛,“还不快去梳洗”
“女儿方才说的是:阿父答应我这个条件,我才能嫁。”谢韶音眼帘上挑,语气无赖,“可不是说‘只要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就一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