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这个选择是上天赐下的缘分，让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在乎的，唯一的亲人。
妹妹的香气本是软糯可爱的奶香，暖烘烘冬天的太阳，是清晨薄雾的露珠，拂过树间的清风，是生动的，雀跃的。
却不知何时起，变成丝丝缕缕缠绕的，勾得人心肝发颤的蛊惑甜腻香气。
像捣碎的荔枝肉，让人口齿生津。
如果是唇舌之下……不能再继续想了。
可思维却不可抑制地滑向不该去的地方――
要是再深入一点呢？会有更浓郁的，更湿漉漉的，蜜一样的甜意吗。
周庭昀眉眼微冷，克制住自已下流发散的思想，起身离开。
“别玩手机太晚。”他仍说。
嗓音却蒙上不易察觉的哑。
第20章 目光同情
书房内。
落地窗外暴雨倾盆，铺天盖地的雨水噼里啪啦重重拍打在玻璃上，积聚留下的磅礴水幕将一切模糊不清。
“元霜说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周老面庞紧绷冷肃，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
周庭昀本是打算下楼接杯冰水，在走廊时被叫进了书房。
听到这个问题，他坦然承认。
周老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他是周家长孙，周家继承人，居然还想一辈子不婚？
“您不止一个孙子。”对于他的情绪激动，男人反应平平。
“理由呢，”周老爷子实在无法理解，眉头紧锁，“你不结婚的理由。”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已寄予厚望的长孙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
“你说不接受联姻，可以，看上哪个女人娶回来就是了，不结婚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你怎么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
周庭昀：“您要是实在没事做，我可以给您开个红娘事务所？？
不痛不痒的话一出口，周老气得心梗。
他真就不懂了，自已这孙子哪哪都好，偏偏在感情上一片荒地，一把年纪了老婆都娶不到！还学那什么劳什子不婚主义！
本来不联姻就烦，好不容易接受了无法从联姻获取更多利益这一事实，结果倒好，现在干脆婚都不结。
他才十八的时候就已经啵到老婆的嘴了，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都狗屁！真是不争气！
思路到这，周老爷子突然想到什么。
脸色大变。
他虽然看不顺眼周庭昀，但也勉强承认他有自已年轻时几番风采，绝对是最不缺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你老实说，你……你……”
周老爷子感觉自已需要速效救心丸了，“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他是个传统的人，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已孙子喜欢男人！
周庭昀略感意外地微微挑眉。
“您挺时髦他说。
“如果这样想能让您更能接受的话。”
听到这里，周老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那就好办。
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劝道，“遇见你奶奶前，我也和你一样有同样的想法，你就是还没碰到喜欢的人。”
“结婚还是要趁早，你……”
周庭昀不欲与之争辩，淡道，“不会有喜欢的人。”
这叫什么话？！
老爷子又要发火，正准备拍桌子，手无意间撞到东西，触感坚硬冰凉。
低头一看，紫檀木卷轴盒静静躺在那里。
这是明昭那小姑娘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最喜欢收集的古画卷。
脑海里浮现她俏生生的脸蛋，周老忽然明白什么，无奈道。
“你就算成了家，也不耽误照顾那丫头，再说了，她多一个嫂子不是更好吗，她们姑嫂之间，不比你更合……”
“和她没关系。”周庭昀面色冷峻，沉声打断。
话语刚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安静了一瞬。
周老爷子也算是浸淫商场多年的人精，敏锐地从他语气中听出了那抹冷意，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
在看到兄妹二人相处的方式时，他便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而此刻，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正在逐渐扩大。
周老爷子的脸色真正冷了下来，沉肃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威严与质问。
“你最好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周庭昀，你是她的兄长，你……”
周庭昀眉眼不动，“我知道。”
他没有和明昭保持距离，因此并不意外会被猜到。
下一秒，砰地一声闷响。
“混帐东西！”
瓷杯打在他的额头，然后摔碎在地。
“她才二十一岁，你已经二十九了！”周老爷子扔了一个瓷杯犹不解气，恨不能用藤条将人抽醒。
“你这是诱骗你知道吗？！”
他曾经有多为这个孙子感到骄傲，现在就有多失望。
没想到这副端方皮囊下居然包藏这样的祸心。
周庭昀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为自已解释半句，他本就行为上多有逾矩，心中所想更是不堪言说。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一个都没做到。
即便打算一辈子不婚，只是守着她嫁给值得的人就足够，却始终无法狠下心避开她的接触。
周老看着他额头缓缓流下的血色，一时间又急又气，他们周家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败类？
年长者想要哄骗不谙世事的女孩实在太容易。
他们有着足够丰富的阅历，成熟稳重的外表，再加上兄长这个身份带来的天然的信任，已经足以让涉世未深的少女将一颗真心交付。
明筝好心收养他，他怎么能？
周老爷子努力平复着自已内心翻涌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说实话，你到底对明昭什么想法。”
是警告，也是提醒。
暴雨冲刷着窗面，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磅礴的雨幕中。
周思雨将走廊上的明昭拦住，急切地拉着她往书房走，“爷爷和庭昀哥好像吵起来了，听佣人说还砸了东西。
啊？
明昭一脸疑惑，砸东西？
这不是周庭昀的风格啊。
很难想象他生气砸东西的样子，明昭一下就起了好奇心，十分八卦地跟着周思雨走到书房门口。
门没有关紧，风吹开一条缝，发出吱呀响声，在安静的氛围里莫名几分恐怖。
她往里面看去，霎时瞳孔微缩。
正要一把推开门，周思雨将她拽住，“你干什么！”
明昭急了，挣扎道，“你快放开我！他怎么可以拿杯子砸我哥！妈咪都没打过他！”
刚刚的画面太触目惊心，血珠从眉角滑过他的半边脸，地面破碎的瓷片四散，她简直不敢相信。
而周思雨只是想让明昭认清自已的存在阻碍了周庭昀的婚事，却没想到后续事态会变得这么严重，爷爷居然生气到用杯子砸了人。
她不能让明昭进去承担爷爷的怒火，将她拉得很紧。
明昭不懂周思雨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说实话，你到底对明昭什么想法。”
两人拖拖拽拽的动作顿住。
他们吵架为什么还有她的事？
明昭不解地支起耳朵。
时间流逝，秒针滴答滴答转了一圈，暴雨声似乎逐渐变得遥远，剩下静静起伏呼吸。
“只是妹妹。”他说。
话音落下，轰隆的雷声似乎要将天空都劈开一个口子。
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照亮了明昭蹙眉担忧的脸。
一门之隔，冷淡嗓音传出的瞬间，周思雨看向明昭的目光里都带上了同情。
第21章 连吃带拿
是妹妹。
也只能是妹妹。
周庭昀冷静地想，他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
她想要将玩具抓紧，便让她抓着。
等哪天她找到了更喜欢的玩具，自然会放手。到那时，他仍然是她的兄长，逢年过节会保持联系的寻常亲人。
周老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气不过，嗓音压抑着怒火，“你觉得你这样下去她能够独立吗，哪个男朋友会接受有你这种哥哥？”
周庭昀眸色微黯。
远离的代价早已经试过，四年来刻意的断联并没有掐灭不该有的心思，反而让日积月累的思念长成了爬满胸腔的藤蔓，缠绕着寸寸收紧。
一点火星就足以燎原。
周庭昀没有想过拥有，但他不能再失去了。
所以他会一直在这里等她长大，看清自已的内心，直至她的依赖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再退回属于他的位置。
*
门外。
周思雨柔柔道：“你别太伤心了，我也没想到，庭昀哥对你那么好，居然只是把你当妹妹。”
那不然呢？
“他不把我当妹妹还能当什么？”明昭疑惑。
周思雨被蓦地噎了噎。
……怎么和商蔓一样什么都听不懂，还是自已表达有问题。
她不是喜欢周庭昀吗，居然这都没反应？
而明昭在自已话说出口的瞬间，忽然微怔。
她似乎延迟几秒明白了周思雨的意思。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的套路吗。
一般是什么剧情来着。
噢，男主最后认清心意，追妻火葬场。
等等，妻？
“昭昭，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说什么！说你和周庭昀――”耳边突然响起顾贺的话。
说什么？
“正常兄妹就是这样的啊，你看隔壁京市陆家兄妹俩……”是林知微的声音。
“或许你知道骨科吗？就是哥哥和妹妹……”Aire絮絮叨叨。
明昭脑袋又开始咕噜咕噜煮粥了。
亲情的边界是什么，一团迷雾的大脑似乎有模糊的东西在逐渐成型。
直到视线里一晃而过刺眼的红，在冷白肌肤上格外显眼，思绪被霎时打散，她回神，挣开周思雨的手就冲了进去。
“……昭昭？”
周老爷子惊讶地看着突然飞出来的粉色炮弹？？
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炮弹砸进了某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怀里。
“……”
周庭昀蹙眉，顺手搂过她的肩，将搭在臂弯的衬衫给她重新裹好。
“你……”
本想问她怎么回事，忽然顿住。
面前女孩正扁着嘴盯着他，眼眶肉眼可见逐渐泛红，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明昭就没有照顾过人，根本不懂该怎么做，只能想到自已摔跤的时候，哥哥会捧着她的脸，轻吹她额头的伤口。
于是她也踮起脚，去擦他脸上的血迹，学着呼呼了两下。
抿唇软软地问，“还痛吗？”
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心口。
眸色微动，周庭昀克制住了像小时候那样亲亲她眼睛的冲动，指腹蹭了蹭微红的眼尾。
“没事，”他声音低下来，安抚道，“不痛。”
一旁的周老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黢黑。
伤风败俗，真真是伤风败俗。
他要怎么面对明筝？？
对不起虽然您大发善心收养了我流落在外的孙子但他不仅不感恩还连吃带拿要把您女儿也端走。
越想越气，他一拍桌子。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怒火中烧的吼声吓得明昭一个激灵，往周庭昀怀里缩了缩，男人揽在她肩膀的手安慰地收紧些许。
小心翼翼对上周老的视线，明昭立刻举手投降。
“爷爷，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周老一口气梗住。
这臭丫头！
一旁，男人眼底浮出浅淡笑意，“走吧，回去睡觉。”
“等等，”周老警惕喊住，“昭昭住的哪间客房？”
“她睡我那间主卧，”周庭昀说道，“我住二楼客房。”
都在二楼？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滚去三楼。”周老爷子下达命令。
*
客厅内，明昭坐在一旁，紧张地看家庭医生给周庭昀包扎伤口。
家庭医生是专门为周老爷子服务的，毕竟他这个年纪，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一不小心伤着碰着也好及时处理。
“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忌辛辣。”医生嘱咐道。
等人走后，明昭黏黏糊糊抱上男人的手臂，时不时看向他额头被包扎好的地方，“真的不痛吗？”
“要听医生的话，千万不能沾水哦，要吃清淡一点。”
周庭昀心一软，不等说什么，结果就听见气人的话。
“不然哥哥会留疤毁容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男人乜她一眼，“你的良心有一点，但不多。”
她快速找补，“没关系，就算留疤我也不会嫌弃你。”
“别贫。”周庭昀掐了把她的脸。
没等她喊疼，指尖滑落到下巴捏住。
“什么时候来书房的，听到什么了。”他忽然问。
她一愣，老实摇头，“刚到。”
明昭虽然被保护得很好，养得一身娇气，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国外时，也经常“大开眼界”。
有金发碧眼的帅哥向她告白，有高大体育生骚扰她问能不能做她的狗，还有人想约她去参加奇怪party。
她自认不是感情迟钝的人，可周庭昀的定位特殊，和那些男的不一样。
他杂糅了太多情感，母亲，父亲，兄长的特征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让她的潜意识在抗拒那些模糊而还未成型的想法。
血脉亲情才是永恒的纽带，所以她忽略掉了听到那句话时有些闷的情绪。
走廊的灯散发幽幽的光，安静得只能听到脚步被毛毯吸收的轻微闷声。
周庭昀垂眸审视她的表情，片刻后收回视线。
“你一定要去三楼吗？”女孩有些怂。
“怎么了？”
“太安静了。”她说。
她抗拒太安静的环境，但很少表现出来，因此父母和周庭昀也不太清楚。
“害怕的话等会打视频给我，”周庭昀说道，“放在旁边别挂断。”
害怕一个人睡这种事，以前常有发生。
这时明昭总会偷偷去钻周庭昀被子，然后被他拎着领子丢出来，并沉肃批评一番。
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后来再去，发现他居然将门反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