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知道,我知道。”
贾玉敏抱着娘,泣不成声:“我真的错了,娘。”
“我绝对,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母女俩抱作一团。
……
贾过野出门前,惦记着给小蕊把纱布换了。
“过来一下。”他对贾幼蕊说。
贾幼蕊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贾过野指了指厅堂,说:“你坐进去。”
他扫了一眼她的小腿,说:“我来给你换纱布。”
贾幼蕊点点头:“嗯,好的。”
虽然贾幼蕊只是打湿了巾子擦的身,非常注意着不把水弄到纱布上,但多多少少还是打湿了些伤口。
……
贾幼蕊双手叠放着,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乖巧地等着贾过野。
贾过野拿着布条,从她房间里取出纱布和碘伏后,同样扯开一张小板凳,屈腿坐在她对面。
布条在下午的时候被他洗干净,晾在竹竿上,早就干透了。
……
贾过野握住贾幼蕊的脚踝,先给她脱下鞋。
他的手掌粗大,粉嫩玲珑的小脚在他手里愈发娇小。
贾幼蕊脸微微发红,别过脸去。
感受到粗糙温暖的感觉,她心里痒痒的。
……
贾过野捉着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贾过野缓缓地揭开纱布,她的肉极其嫩,流出的渗液和水将纱布和伤口微微地连了起来,即使贾过野的手轻得不能再轻,也让贾幼蕊感受到了不小的疼痛。
虽然极力忍着,可实在太疼了。
贾幼蕊实在忍不住,小小地“嘶哈”了一声。
贾过野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着她。
贾幼蕊的眼睛红红的,泪水都要溢出眼眶了。
她的嘴唇微张,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
贾过野心疼极了,都舍不得继续动手。
他温声安慰她说:“忍一忍,马上好了。”
“嗯。”
贾幼蕊含着泪水,点点头。
……
贾幼蕊抬着头,仔细地看着黄土的墙壁,数有多少个凸起,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减轻小腿的疼痛。
突然,她感到伤口处暖暖热热,呼呼的温暖气息麻痹了些许痛楚。
贾幼蕊低头,看见贾过野弯着腰,一边轻轻地呵气,一边小心地给她涂碘伏。
他的动作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的珠宝。
呼呼的热气息吹得贾幼蕊觉得心窝发热,看着一片凄凄惨惨,黄黄红红的伤口,她好像也觉得也没那么吓人了。
贾过野扶着她的小腿,涂完碘伏后,给她慢慢地缠上新纱布。
最后,他帮贾幼蕊把脱下来的鞋子穿上。
贾过野收拾了个包袱,里面装着饭盒,水壶和药瓶。
他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拿着镰刀,走出家门。
虽然贾过野劝她回床上休息,但是贾幼蕊坚持着要送他到院门口。
贾过野搀着她的一只手,扶着她慢慢走。
很轻的重量,但是他的手臂绷得很紧很紧。
贾过野感受着软软的触碰,目不斜视。
……
到了门口,贾幼蕊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
贾过野看着贾幼蕊,说:“你进去吧,我带了钥匙。”
看着她眼泪还没干的眼睛,他产生怜惜。
贾过野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此刻他不自觉地开始念叨:“做衣服不要做太晚,天黑了就点燃煤油灯,不用省;记得早点睡,睡觉之前记得要关门,晚上渴了不用起床,我装了一大杯水放在你床边的椅子上,手电筒也放在旁边,要是上厕所的话记得打手电,注意别摔着……”
贾幼蕊眼里的泪意还没消失,小脸上一直带着丝丝沁甜的微笑,耐心地听着他讲话,乖巧可人极了。
贾过野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太过于操心念叨了。
“总之。”
他吞下还想说的话,简洁地道:“好好休息,注意伤口。”
贾幼蕊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她灵气而生动地一笑,千娇百媚,俏皮地说:“我的裙子今晚就能做好,明天穿给你看。”
贾过野注视着她,被蛊惑似的,脱口而出:“会很好看的。”
语气很肯定。
贾幼蕊有点小得意:“那当然。”
……
送走贾过野后,贾幼蕊锁上门,半扶着墙和椅子,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从柜子里掏出几乎快做完的裙子,又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盒。
想了想,贾幼蕊把剪刀也拿在了手上。
原本她打算着做一条中规中矩的连衣裙,但右小腿受伤的贾幼蕊现在的脑海里突然迸发出一个灵感。
她要把裙摆改成倾斜的,让右边的裙摆完全遮住她的伤口。
贾幼蕊拿着裙子,对着大镜子比划了一下,用粉笔做了几个记号,方便剪裁。
半成品裙子被贾幼蕊摆放在床上,在左手压着木尺的佐助下,她右手拿着剪子大起大合,很快地将裙摆剪了出来。
接着是准备缝边。
贾幼蕊没有只做简单的封边,而是计划着用剩下来的布料用心地做一圈波浪的花边。
她很享受做针线活,觉得在穿针引线之中心里会感到很舒服,就是有点费眼睛。
……
傍晚渐渐过去,夜幕缓缓落下。
贾全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当他走出家门,准备去稻田看一眼贾过野在不在时,娘叫住了他。
于春兰坐在院子里的大椅子上闭着眼睛乘凉,贾全辉正准备溜出门时,被她叫住,问:
“三娃儿,你去哪儿”
贾全辉吓了一跳,缓了缓心跳,说:“娘,你还没睡呢”
于春兰睁开眼睛,看着满脸神色不自在的小儿子,心里的猜想仿佛得到了证实。
“嗯。”她笑着说:“你还没回答娘,你现在出门去干嘛”
贾全辉说出早已想好的理由,坦然地:“娘,我晚上吃多了,肚子有点胀气,想出去溜达溜达。”
“吃完晚饭一个时辰了吧,还没消化么。”于春兰问:“你现在想出去溜达”
“嗯。”贾全辉看着娘,点点头,又说:“我随便去田里转一转,问问爹和大哥需不需要我帮忙。”
贾全辉早就在心里算计好了,到时候他去稻田,装作是去给爹和大哥帮忙,打探一下贾过野在不在田里,要是在,他就找贾幼蕊去。
而且这计划万无一失,因为爹和大哥是肯定不会让他帮忙的,他可以顺驴下坡,更有理由和时间去找贾幼蕊了。
……
于春兰看着自以为聪明的儿子,心里冰凉的。
……
第二十六章
于春兰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心疼的小儿子,聪敏优秀令全家骄傲的全辉,会为了贴别人的老婆,在这里想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来糊弄她,甚至连他爹和大哥都算计了进去。
还好有人给她报信,要不然她这老婆子恐怕会像以前一样真的信了。
……
于春兰压下内心的苦涩,盯着儿子的眼睛。
贾全辉被盯得心里发毛,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娘,怎么了”
“不准去!”
于春兰神色严厉,大声地说道。
贾全辉吓了一跳,问:“娘,你干嘛呀”
“我说不准去。”她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的眼睛,说:我今天腿疼,你搬把椅子来,坐我旁边,给我捶腿。”
贾全辉愣住,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什么,他又不敢相信。
不可能,怎么可能。
娘不会知道的。
贾全辉镇静下来,走近两步,贴着于春兰,笑着说:“那等儿子去田里看一看再回来给你捶腿,行不”
抓紧时间,应该能和贾幼蕊说上几句话。
于春兰看着小儿子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酸楚极了。
她知道儿子喜欢那只小狐狸,当初不顾她和她爹的反对,连他一向敬重的哥哥嫂子的话都不听,一意孤行去找媒婆。
于春兰那时候都快认命了,听说贾凯谦没选她儿子后,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下。
她以为她儿子已经放下贾幼蕊了。
于春兰也知道贾幼蕊嫁过来以后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她却没想到,被贾幼蕊迷惑的男人里面,就有她的小儿子!
他竟然还没死心。
于春兰外表波澜不惊,不容拒绝地说:“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去搬椅子。”
……
贾幼蕊看着手中的成品,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浅嫩色的碎花裙,很衬皮肤的颜色,裙子的款式是她自己精心设计的。
根据贾幼蕊计量好的尺寸,腰身紧紧地掐着她细细的腰肢,上面缝着略显夸张的蓬松泡泡袖,下身的裙摆倾斜,将她包着纱布的伤口完全遮住,波浪起伏的花边在风吹的时候更好看。
贾幼蕊迫不及待地换上它,在昏黑的房间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又看,觉得满意极了。
虽然裙子样式比起后来的潮流服饰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放在八十年代的乡村,绝对算得上新潮了。
……
贾幼蕊做得这么用心,全因明天就要见到爹娘和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侄子侄女,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她想用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们。
称心的服饰也能给她一点点自信心,让她忐忑不安地跳动着的心脏镇定一些。
……
贾幼蕊收好做裙子用的物什:把线重新绕回去,绣花针插在线团上,和剪刀木尺收拾好放进抽屉里。
接着,她慎重而小心地把裙子折叠好,放在柜子里。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脏,对明天的期待,贾幼蕊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
第二天,贾幼蕊是被鸡叫声闹醒的。
她穿着鞋,慵懒地向外走去。
贾过野正蹲着,把一只鸡的翅膀捆起来。
他回头,看见她。
“锅里有温着的鸡蛋饼,全是你的,我已经吃完了。”
贾幼蕊刚睡醒,不太想说话,点点头。
她边洗漱,边看贾过野忙活。
他正弯着腰,把割下来的稻草铺到院子里晒着。
贾幼蕊洗完脸,从锅里拿出装着饼的碗,站在厨房外面吃。
她看了看稻草的数量,问贾过野:“你今天上午也去田里了吗”
贾过野说:“嗯,刚回来。”
看来现在应该挺晚了。
贾幼蕊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得赶时间回家吃爹的寿宴。
……
贾过野铺完了稻草,反射性地想从荷包里掏出根烟抽抽。
手伸到一半,他收了回去。
小蕊刚吃完早饭就进屋了,他洗完手进屋换了身衣服,她还没出来。
贾过野低着头,闲闲地倚靠在门边等她。
……
“好看吗”
一声清脆又羞涩的声音响起。
贾过野抬起头,几乎怔住。
精心打扮装饰过后的贾幼蕊在发光。
以前的贾幼蕊多是随意挽一个发髻或是扎个麻花辫和马尾,今天的她却梳了个他从没见过的发型,一半的头发被挽起,一半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头发在中间被一条很清晰的线路分开,两侧各有一个向内掏的辫子,辫子最后汇合于一个黑丝布大蝴蝶发卡,很精致优雅。
身上的裙子紧紧地掐着她薄薄的小细腰,蜂腰丰臀,锁骨形成漂亮的沟壑,蓬松的袖子下是一双细细的白玉手臂。
裙摆倾斜,将伤口隐匿,露出的小腿匀称洁白,肤若凝脂,脚踝骨精致地凸着。
贾幼蕊有些羞涩,脸颊粉粉的,眼睛水亮亮地看着贾过野。
温柔的风柔和地吹着她鬓角的碎发。
贾过野浅笑,温声说:“很好看。”
贾幼蕊更害羞了,她咬了咬嘴唇:“那我们走吧。”
她说:“要先去一趟供销社,给爹买点东西。”
贾过野说:“等等。”
他进屋,片刻提出来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瓶酒和一罐麦乳精。
贾过野对她说:“我昨天托人买的。”
贾幼蕊为他的妥帖叹服。
她跟在贾过野身后,等着贾过野锁好院门,两人向西贾村走去。
……
今天的天气相对于前两天来说不是很热,太阳撒在两人的肩头,暖风柔柔地吹着,空气里有花香。
两人都没有说话。
贾过野当初申请造房子的地方有些偏僻,两人走了一会儿,身边才渐渐有人经过。
精心打扮后的贾幼蕊几乎让每个人驻足。
看见如此清纯娇美的贾幼蕊,人们都忍不住偏头看了再看,走过去还要回头看。
有人看她格外美丽的脸,有人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也有人,看站在她身边,与她完全是两个画风的贾过野。
多水灵的小白菜,怎么……哎!
……
“玉林,怎么了”
张秀华看着身边的女儿眼神闪烁,脚步越来越慢,关心地问道:“心里有事吗”
贾玉林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说:“啊,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回家见到玉敏了,想着要和她说些什么。”
“那有什么好想的。”张秀华笑了笑:“你从小就关心你妹妹。”
贾玉林笑笑。
“娘。”
贾玉林脑海里的那一幕迟迟不散,装作轻松的语气,问:“过野哥和他小媳妇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张秀华说:“就这几天的事呢。”
她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贾幼蕊也是想开了,过野的日子终于是好过了一点。”
“那可真好。”
贾玉林也感叹道:“当初要不是我,过野哥也不会……”
说着,她低下头,难过得说不出话了。
张秀华摸摸她的手,心疼地说:“是咱家人对不起他,不是玉林你一个人的事。”
她安慰女儿道:“好在过野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不错,算是一点慰藉。”
贾玉林没抬头:“嗯。”
……
而隐匿在黑暗中,她的被头发遮盖的眼神,却充满了阴暗恼怒。
第二十七章
西贾村,贾凯谦家,院子里沸沸扬扬,说笑声不断,一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