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丝丝慵懒。
程砚深放缓了步子,配合她的步调,闲闲回应:“猜对了才有意思。”
“那猜错了呢?”
“猜错了就把太太抱走。”
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沈洛怡抿嘴温笑了声,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她目光轻抬,璨阳斜光洒过,在他肩上镀上一层淡晖,似有视线灼烫。
恍然间失神,又压了压帽沿。
从Yvoire往日内瓦出发,不长的一段路,开车也不过只要一个小时。
好在她的证件都随身携带,进入瑞士倒也方便。
只是临近傍晚,再壮观的喷泉没了光线的照耀,也失了几分韵味。
一百多米的水柱在昏暗中磅礴气势也少了几许。
沈洛怡是有些失望的。
“再等等。”程砚深掀开袖口,淡瞥一眼时间,“晚上是有灯光秀的。”
一杯柠檬气泡水被递到她手边,程砚深的眸光落在她刚摘下帽子,露出的光洁面颊,额上隐隐一道红印,是刚刚的帽沿压的。
指腹悬在她头顶,程砚深正想开口,窗外霓虹灯光忽地闪过,喷泉与光影一同涌现。
炫彩光束将冲天而起的水柱染上几分迷离,像是缀着星光的灯带,自由在天地间喷洒流淌。
一瞬间腾空的湖水,如花束般散开,又簌簌落下,溅起水花阵阵。
欢呼与鼓掌,在余温中静静延续。
热闹看尽,只剩安静。
影影绰绰的余光似是流萤闪动,湿色的地面又银光轻闪,错过白日的喷泉秀似乎也没什么可惜的,总有更值得期待的。
来自夜光与水色的浪漫。
沈洛怡没拍照,只在纸张上简单记录眼前的光影盛宴。
手中的柠檬水洒在纸张下方,重现刚才的湿色地面。
粼粼水光中她轻呼一口气,大概此行算是圆满了吧。
淡淡眼风望向身侧的男人,他立在落地玻璃窗前,身姿颀长挺拔。
沈洛怡托着腮,宛然笑起:“程先生,你好像很闲,还有空陪我一起看喷泉。”
只不过他的手机似乎都没停过,约摸着是公事繁忙的样子。
程砚深摩挲着宝石袖扣,指腹隐约带了点薄茧,表情沉静从容,语调不带一丝情绪:“如果能在这个地方这么巧地遇见你,还不陪太太一起的话,大概我这个老公也太没觉悟了吧。”
沈洛怡眉尾蕴着浅浅一层胭脂色,一点讶色抬上眉梢,又很快散去。
唇角弧度更扬起几分,勾着一点懒散的语气,越来越轻的调子:“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点别的?”
“听说莱蒙湖鱼味道还不错。”她很是直白地提出条件。
程砚深转头望过去,只看见她娇艳明丽的面容,所有背景色仿佛通通略去,唯有一片绮色缭绕在他的眼瞳间。
薄唇勾起淡弧,启唇淡笑:“早就已经给太太安排了。”
顿了半秒,他又补充:“挑过刺的,太太放心食用。”
她的那点小习惯,他早就已经了然于心。
沈洛怡是偏好西式那种鱼排的,新鲜与否另说,但没有刺这点真的很占优势。
尤其是对她这种只对鱼类有所偏爱,但格外讨厌鱼刺的人来说,这种西式料理更合她的口味。
漫不经心嚼着鱼肉,她望着窗外湖面夜景,心神舒逸,所有烦心事一并抛到脑后。
在程砚深去接商务电话时,她才有空去查看自己的手机。
秦舒窈的电话恰时打了进来,一接通便是一连串的质问。
“你都多久没回我消息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手机拿远了些,沈洛怡轻抿两口柠檬水,慢悠悠说:“秦窈窈,你该进组了,不然一天天也太无聊了,就只围着我转了。”
“我这才刚休息多久,你就已经烦我了。”秦舒窈忽然察觉到点端倪,话锋一转,“不对劲,你有情况。”
沈洛怡一噎,忽地放下手中的叉子。
大概有些人之间的默契不管隔了多远都会奏效,这句话格外适用她和秦舒窈之间。
只是语气和用词的区分,她已经捉住了小尾巴。
秦舒窈声音提高了几分:“大总裁,你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你和你老公真天涯海角共相赴了?”
“也就他在你旁边的时候,你才会不接我电话,还岔开话题,想让我别妨碍你们俩的二人世界。”秦舒窈几乎是一击必中。
“没有任何忽视你的意思,你永远是我的大宝贝。”眼见着秦舒窈说得越来越严重,沈洛怡紧急澄清了一句。
“所以,你们俩真在一起?”秦舒窈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顿时兴奋,“快讲讲,是你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
灵光一闪,秦舒窈又问:“是不是你要给他过生日啊?”
“生日?”沈洛怡捏着玻璃杯的手指一顿。
程砚深的生日吗?
“不是吧,你不会不记得你老公的生日吧?”秦舒窈一听沈洛怡的语气立刻了然,“你还真不记得啊。”
摇摇头,唉声叹气:“感觉自己磕到了假糖。”
程砚深回来的时候,面容平静清雅,抬眼见她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他眉心略顿,简单解释了句:“是我妈的电话。”
他以为她是要查岗。
“哦。”沈洛怡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报备的。
几分无措,很快她又想到了些其他事宜,刚刚她紧急查看了一番程砚深的资料,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那他妈妈刚刚打来的电话,大概也是祝他生日快乐的吧。
“没关系的。”沈洛怡只静静弯着唇角,笑容几分凝结,脑海里只不断回响着两句话。
她忘记了程砚深的生日。
她没给他准备任何生日礼物。
“回去吧。”程砚深没注意她的表情,只站起身,接过她的背包,挎在手臂间,轻揽过她的腰肢,“酒店的夜景更好看些。”
沈洛怡此刻格外乖顺,只跟着他的脚步,温柔微笑,远比平时的笑容要真心实意许多。
电梯里,格外寂静。
程砚深低眸就是她不变的唇线弧度,仿佛一只精致的洋娃娃,眼睛只溜溜地盯着他看。
微翘起薄唇,些许调侃涌上,又被他压下。
今日沈洛怡这么乖,再欺负她,似乎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了。
程砚深走出电梯,站在门前,等司机来接。
餐厅旁卖花的老奶奶纳入他的眼帘,夜色安宁,一点玫瑰艳色的红,潋滟中荡漾着昧色。
那抹浓色格外衬他旁边的女人。
程砚深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踱了过去,停在老奶奶身前,他低身递上一张纸币:“Je veux acheter un brin de rose,Madame”
(一枝玫瑰,女士。)
老奶奶惊讶地张大嘴,用蹩脚的法语说:“Monsieur,vous en avez donnétrop,ces fleurs pour vous.”
(先生您给的太多了,这些花都给您。)
说着,她递上来一捧鲜花,看了看西装笔挺的程砚深,很快目光又转向了他身侧的沈洛怡,立刻转移了目标,老奶奶将玫瑰送到了沈洛怡怀里。
“Bonnes fleurs avec des gens merveilleux.”
(好花配佳人。)
“……谢谢。”沈洛怡听懂了,面上闪过一丝无措。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玫瑰,目光又飘向了身侧的男人。
夜色笼罩,他清隽的眉目间流连着几分温色,不见往日凛冽寒霜。
心头蓦地一动,她低头轻嗅,是玫瑰独有的芬芳馥郁。
老奶奶撑着腰站起身,望着面前的男女,两个人之间似有似无缭绕的暧昧气息,她由衷地感叹:“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沈洛怡轻轻“嗯”了一声。
抛去其他,只算今日,确实很好。
程砚深目光斜了过来,清淡的嗓音间溢出唇间,牵过她的手:“我们结婚了。”
话是对老奶奶说的,只是视线却停在沈洛怡身上。
玫瑰艳色笼上面颊,心头怦然乱跳,连呼吸都似乎失了序。
程砚深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沈洛怡一个人待在卧室里。
想到今日是他的生日,她连生日礼物都没准备,眼下她的行李还没送来,即便想要挑个物件送他,也来不及了。
她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拧眉思索了许久,看看窗外夜色,又看看温馨装潢的酒店房间,继而又转向放在沙发上她的背包。
眸色微亮,她忽地想到了什么,跳起来打开她的背包。
程砚深回到卧室的时候,灯光已经暗了,他以为沈洛怡已经睡了,没多想,摸索在开关处,正想打开夜灯。
一声轻软女声倏然响起:“别开灯。”
屋里光线暗淡,程砚深几乎看不清她的方位。
蓦地,一点清脆的声响落下,是打火机的声音,一簇火光亮起,橘色的光影后是她模糊朦胧的娇面。
程砚深眸光暗了几度,轻靠在门前,静静看着那抹纤盈的身影靠近。
踩着柔软的地毯,乌发垂肩,她望过来的眸光隐约虔诚。
沈洛怡停在他的身前,脚尖相对,距离扯得极近。
他可以将那只打火机上刻的形状看得极其清晰,一束烟花印在银色金属上,火光在其上绽放,花团锦簇永远镌刻在其中。
是她刻的。
“生日快乐。”透过那闪烁的火光,沈洛怡眨动的长睫也格外清晰,丝丝缕缕,绕着点柔情。
沾了浓墨的瞳仁凝在她面上,他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差点以为太太是忘记了。”
他从小也很少过生日,其实也没什么期待。
若是她不提醒,他大概也早就忘记了。
“怎么会呢?”眼神灵动微闪,她弯起的红唇灼然诱人,“我可是有准备礼物的。”
一支蜡笔从她身后拿出,或者说已经不算是一支蜡笔。
笔杆位置被她用削刀一层层削上,卷成圣诞树的样子,顶端只有一点支撑似乎于悬空的球状,而球心处雕出一朵玫瑰花的模样,立在圣诞树的最顶端。
精巧灵动。
是属于美术生的独特浪漫。
那支蜡笔摆在打火机印下的那束烟花前,灼灼明亮的是她如星眼眸:“许个愿吧,是我送你的生日愿望。”
良久良久,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要做我的圣诞老人?”
手指微动,开关被打开,灯光倏然湛亮,沈洛怡眼球微动,却没错过他面上任何表情。
他微微俯身,吹灭打火机的火光。
清冷冷的视线溢出了几分不明的暗色,比夜色更深:“那一个愿望,可能不太够。”
第18章 18
◎“带你私奔。”◎
倾身靠近的人影,将仅有的距离扯去,洒在面上的呼吸温热,带着寥寥的侵略性。
沈洛怡察觉到了,她低咳一声,声音很轻:“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哦。”
尾音带着一点哑。
大概是在湖边坐了太久,回酒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头疼,洗过澡后,连嗓音都哑了下去。
程砚深直身,默默凝了她少许,瞳孔笼上一抹沉色。
抬手在她额头触了触,温度正常,没有发烧,他眉宇间稍稍舒展。
梳妆桌上摆放着夜晚带回来的红玫瑰,被她整理了花型,参差错落,格外别致,只是桌角处的蜡屑不期闯进他的视野。
程砚深接过她手里的圣诞树蜡笔,略一打量,唇线勾了勾:“原来太太的惊喜,就是现场准备的生日礼物?”
沈洛怡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神有些闪躲,不由心虚。
一点残余的蜡屑印在桌面上,有些扎眼。
其实她是有收拾过的,只不过时间太紧张了,很久没碰削刀,她很难同时保证效率和完成度,听到程砚深脚步声的时候,沈洛怡只得匆忙关上了灯。
抿抿唇,她小声辩解了句:“那我不是不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吗?”
“来去匆匆,谁会天天带着你的生日礼物,那我也没办法,只能现场做一个了。”
半真半假的,混在一起说,只要她视线毫不偏移,目光坚定,那就先骗过了自己。
一丝笑音从薄唇缓缓溢出,带着丝丝缭绕的烫意,在相贴极近的两人之间周转。
周围空气都染上了温度,沈洛怡身形微动,一点痒在喉咙间漫开,不知是因为白天着凉还是――
忽地一声手机振动,她轻咳着错开半分距离,去拿口袋里的手机。
是沈之航发来的,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日常的问候关心。
她正想去回消息,视线微斜,蓦地和身侧的男人眸光相对。
漆黑的眸底似有似无卷着几分昧色,薄唇挂上一抹笑痕,侧颜逆着光线,半隐半暗,轮廓深邃。
沈洛怡无端咽了咽嗓子,心尖猛地一跳,仿佛溺在他深渊般的眼眸中。
翻过手机,锁了屏,她干笑了声:“好像有些打扰到你的生日庆祝了。”
“确实。”微笑,顺着她的话接。
程砚深偏淡的嗓音溢出薄唇:“毕竟马上就要少儿不宜了。”
剔透的瞳孔倏地放大,面上很快染上红晕,刚才的笑容凝结在面上越来越僵硬。
这种事情其实在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只是她实在怀疑,程砚深是怎么能够这么正大光明地讲出这种事,和他平日里矜贵自持,淡漠端方的形象完全不同。
况且,还是顶着这样一张禁欲系的脸。
沈洛怡是想说他一句人设不符的,可是转念又觉不对,秀气的眉尖微微拧起,指尖戳着他系得端正的领带:“等一下,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履行每周的任务指标吧?”
“你未免也太功利了吧。”
“功利?”程砚深轻轻念着她刚刚说的两个字,眼尾挑起几分兴味。
视线悠然转向化妆桌上她削下的碎屑,慵懒弧度显在唇边,似笑非笑。
沈洛怡立刻收敛了大半气势,这人是会抓重点的。
小辫子都拽在他手里了,她悻悻认输,摊了摊手:“好吧。”
她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可是我上午刚开车过来的,好累的,而且我现在头也疼。”
话音带上了几分可怜,其实也没说错,今日确实有些累了。
掂量着他的表情,毕竟是程砚深的生日,沈洛怡很努力地给自己找补:“那个,作为一个全心全意帮你庆祝生日的圣诞老人,为了满足当事人的特殊要求,不如我多送你几个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