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张证其实无关紧要,但总归是不放在自己身边没什么安全感。
程砚深俊美面容一如往常淡然,闲闲开口:“那我帮你锁在你的保险柜里。”
“忘记说了,前天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今天领完证,我们就搬进婚房。”凉薄男声缓缓落下,在闷热天气中凝结徐风习习。
沈洛怡面上微笑静滞了半秒,指腹捻过柔软的绸质长裙,沁出一点细汗。
“什么婚房?”她有些没弄清眼前状况。
淡漠侧眸,程砚深面上凛然沉静,矜然自若:“自然是我们的婚房。”
恍然懵然,沈洛怡住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不住在沈宅,至少可以少听几句他古板又暴躁的父亲发火几次。
只是她确实没想到搬家要这么早。
“程太太。”他低声唤。
沈洛怡轻应一声,红唇微抿:“我们今晚就搬吗?”
似乎是有些太快了。
程砚深声线冷清,无波无澜:“合法夫妻,法律保护,同城同地――”
“?*?嗯?”沈洛怡眼睫挑起,耳尖微动。
“不想分居。”染着些笑音的清润男声缓缓落下。
不疾不徐,格外顺耳,甚至还有点押韵。
红唇勾起淡弧,沈洛怡漂亮眸子斜睨着面前的深隽端雅的男人:“自然可以。”
结婚证都领了,再矜持似乎也失了些风度了。
“只不过我的东西有点多,搬家可能没那么快。”唇角更扬起几分,沈洛怡露出今天第一个由心的笑容,“粗略估计,至少也要一个周吧。”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久,只不过毕竟是搬家,总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
正大光明的理由。
谁知程砚深根本不接她的套路,幽邃黑眸半阖:“程太太无需操心,这些我会处理。”
抬手挽了挽额角碎发,眼波流转,沈洛怡继续说:“其实我对居住是有很高的要求的,我需要有单独的衣帽间,单独的珠宝收藏室,还有单独的画室、健身房和泳池。”
“若是婚房太小,可能不太方便。”
听起来似乎有些苛刻,但程砚深面色依然沉静:“满足程太太的需求,绰绰有余。”
袖口微微缩起,露出一段腕表,银光微闪,是她上次送给他的天价珍藏款手表。
只是不知他戴的是他原来那支手表还是她送的,那时她在银色表盘背部还做了个标记……
她收回视线,制住自己的好心探索欲。
清了清嗓子,红唇翕合,她继续说:“还有,我的狗要跟我一起住,你如果不喜欢狗狗或者无法接受与宠物同住或者对狗毛过敏……”
“喜欢,接受,不过敏。”他很快回答。
程砚深神色如故,逆着午时骄阳,侧脸线条如同雕刻,嘴角一点淡笑却映出几分疏离淡漠。
泠泠水眸微眨,沈洛怡仔细思索,还有什么先决条件需要提前提出。
完全不承认自己是在挑刺。
歪了歪头,沈洛怡想起今天另一件重要的事情,盈盈笑起:“程先生,今天下午还有我们并购案的第一次会谈。”
“哦?”程砚深慢条斯理解下手上腕表,还没等她看清细节,那块银表已经被收进他的口袋。
沈洛怡缓缓收回视线,故意慢悠悠说:“若是谈判结果太过不满意,可能我会心情不好,大概没什么搬家的动力了。”
“没关系。”
垂眸呵笑一声,程砚深眼眸中染上几分清色,抬手牵上她的手,长指探入指缝,然后轻轻扣紧:“若是程太太没有搬家的动力,我可以代劳。”
指尖微动,沈洛怡抑制住自己想要缩手的冲动,下巴扬起,几分骄矜:“怎么代劳?我可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东西。”
“把太太搬去婚房就可以了。”轻描淡写。
沈洛怡脑子一混,忽地扭头,没想到一片温热的柔软触上了她的耳廓,热度迅速蔓延,一瞬间的空白让她恍惚。
空气安静了几秒,她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声音时,耳畔轻飘飘落下他低回的声音:“放心,是公主抱。”
那抹热度登时浸透眼尾。
【??作者有话说】
领证啦,怡怡被极品拽哥拐回家啦~~
第8章 8
◎“好遗憾,你老公换人的难度比这更大。”◎
午饭时间,沈洛怡匆忙赶回沈氏,关于下午的并购会谈,她还有些事宜要准备。
简单的沙拉,她吃得囫囵,几乎也没怎么嚼便咽下,挤着时间翻看着文件。
秦舒窈的电话不太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工作:“沈总裁,可以采访一下领证的感觉吗?”
放下叉子,沈洛怡喝两口水润了润喉,轻叹了口气:“没啥感觉,感觉还是一个自由的灵魂。”
还是要为这些做不完的公事烦恼。
秦舒窈显然误会了沈洛怡的意思,好奇问道:“怎么?你们不会准备开放式婚姻吧?”
揉了揉眉心,沈洛怡半阖着眼:“你倒是给了我新思路。”
也就是只是个玩笑。
推开面前的盘子,收起随意的态度,她认真地回答:“不过,这个应该得看他的态度。”
于她而言,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也只是领了个证,结婚证还被程砚深收走了。
沈洛怡现在忆起程砚深说的百分百确定,还有些恍惚。
“那你老公什么态度?”秦舒窈继续追问。
沈洛怡思及程砚深捉摸不透的态度,不离婚,百分百,还有盛大的婚礼,似乎每个都与她最初的想法相悖。
捉摸不透。
阖上面前的并购草案,眼前有更让她头疼的事情,那桩复杂的婚约她暂时不想多提。
“一言难尽。”沈洛怡果断岔开话题,“我马上要上战场了。”
“你在鬼扯什么呢?”秦舒窈被她跳跃的话题搞得有点懵。
长舒一口气,浓密的睫毛耷拉着,沈洛怡有气无力地说:“我马上要跟我刚扯上结婚证的老公战场见了。”
秦舒窈瞬间懂了,不还是他们即将合作的并购案吗?
她对商业上的事情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支持她的好姐妹,秦舒窈义正严词:“那要我给你整个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不?”
“……那倒不用了,我还不想结婚第一天就丧偶。”呵笑一声,懒懒靠在椅背上,沈洛怡小口喝着水,姿态散漫,“传出去克夫的名声不太好听,大明星你还是玩你的星露谷去吧。”
“喂喂喂!”秦舒窈立刻急了,“怎么还人身攻击呢。真是受不了你了,大总裁,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在谈判桌上和你的新婚老公讨上什么便宜吧,不如直接摆烂,直接后退一步,握手言和,少点烦恼。”
沈洛怡一哽:“你还真是会扎心,黑名单警告。”
她确实没想能和在程砚深的谈判中讨到什么便宜,但向来不甘示弱:“万一呢,总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秦舒窈:“没事,你上战场吧,大不了你输了我给来哄你,我来当你的医疗兵。”
“医疗兵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安慰礼物。”
大概秦舒窈是自带小太阳性格的体质,即便再严肃再紧绷的氛围和她聊天就会心情舒畅,沈洛怡歪了歪脑袋,想起那日杀青时她说要送给她的礼物。
“原本是你的上任礼物,后来变成了新婚礼物,现在大概要变成安慰礼物了。”
沈洛怡笑了声:“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原本紧张的心情已然消散。
其实那些话沈江岸之前也和她讲过,她当前的目标也不是在谈判可以获得多大的优势条件或者利润比,更多的还是快速适应这个位置,吸取经验。
只是,沈洛怡一向好强,谁又想去当那个失败者呢。
李助理在会议开始前又和沈洛怡讲了一遍重点。
沈洛怡只是略略点头,其实这些她已经熟记于心了,那册厚厚的并购草案,她这几天几乎是枕着它睡觉的。
“沈总,您还好吗?”李助理端量着她的表情,把热茶放在她面前,有些担忧。
“我……还好啊。”
她只是认真思考的时候没什么多余表情。
李助理欲言又止:“沈总其实没关系,就算这次的谈判结果不好也没……”
沈洛怡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看了眼正在振动中的手机,略微示意,李助理停了话,走出办公室。
是沈之航的电话:“是不是要去谈判了?”
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过天了,沈洛怡闷闷应了一声。
一点温和的笑意散开:“紧张吗?”
“好像也还好。”沈洛怡站起身,立在窗户边,向外望,高层楼宇,车水马龙,繁忙又热闹。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情如何,沈洛怡对这次并购合作案的预期其实并不高,但心理却一直没有放下那个要求线。
其实也没那么紧张,连着接到秦舒窈和沈之航两个人的安慰电话,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即便再浓烈的情绪也被疏解。
“心心,整个并购流程下来,其实至少也要半年,甚至一年或者更多,其实你不需要每一次会议都参加。尤其是这是最初版本,仅代表双方意愿,具体细节全然没有商讨过的草案。其实你是否出席,并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沈洛怡低低应了声:“可是我也不可能每次都以这种借口不参加吧?”
“我的意思是并购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负责的项目组整组和兴越整个分公司的事情。”他略微一顿,“有时候,你不需要把这些事都揽在你一个人身上,毕竟你每天吃那么少,瘦得像随风飘荡的芦苇,把我们家的宝贝压坏了怎么办?”
沈洛怡扯了扯身上的白裙,微微转了个圈,裙角蹁跹,似乎真的带上几分随风飘荡的感觉,她忍不住笑了声。
“现在还紧张吗?”
沈洛怡无声地摇头,重重吐出胸口浊气。
沈之航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心心,我知道你向来要强,刚刚说的这些话,你大概也不会听的,不过如果能让你不紧张也算我这通电话没白打。”
确实不紧张的。
第一次并购讨论会,其实没有安排沈洛怡讲演。
兴越的讲演分为两部分,由技术工程书林周从专业角度,市场行情及未来发展三个维度,进行专业介绍;剩下的市场部分,则由业务部门负责人齐川,从产品赋能、产业协同、量化指标和细分市场四个方面综合讨论。
兴越拥有市场竞争力的是前沿技术,与之相对的薄弱的市场知名度,这让他们在对并购标时股份占比已经不占优势。
眼下竭力争取的也只是独立研发权及部分经营权。
最后总结陈词是李助理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换了谁也是一样的调子,沈洛怡没有细听,她的目光放在并购草案上程氏提出的最后一条要求――完全经营权。
换句话说,相当于把兴越变成程氏的研发部门。
李助理结束最后的汇报,转向从会议开始并未出声的程砚深:“程总,您怎么看?”
听说程砚深原本没有准备出席这次会议,因为早上的领证推迟了今天的出差,然后为了给他新婚太太面子,顺便出席了这次谈判。
其实,也不必非要给这个面子。
沈洛怡甚至想,程砚深或者不出席是更给她面子的。
“我有一个问题,去年年底兴越的舆论危机最后结果是?”修长指骨轻点桌面,一点闷声溢开,似有回响,带着凌然蔓延的侵略感。
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衫挺括,面色严峻清冷,不见平常的温雅和煦。
沈洛怡自然记得,去年年底记者收到匿名投诉,举报兴越的新系统泄露用户信息,顿时引起舆论哗然。
可于兴越而言,是一场无妄之灾,医院职工操作失误导致信息误发,但很快被技术部门拦截。后来即便第一辟谣,也没有收到良好的反馈。
沈洛怡批了一笔不菲的公关费,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究其源头,也还是沈氏在这个新兴市场没有话语权,跨界投资本就是冒险,这是沈洛怡学到的第一课。
这也是兴越在谈判阶段落于下风的缘由。
李助理起身,刚想开口,却被程砚深抬手打断,幽淡目光转向从开始会议就没说过话的沈洛怡:“沈总怎么看?”
“我――”
沈洛怡刚一开口,李助理就扯了下她的衬衫袖子,摇摇头暗示她不要说话。
眉心一蹙,缓舒一口气,她果决抽回了袖口,咳了两声,认真回答:“去年兴越的业绩确实有影响,但在今年年初已恢复正常。”
程砚深目光平静冷漠,也没看她,只是拿起夹在胸前口袋的钢笔,语调极淡:“所以一个舆论风波,贵司需要至少一个季度周期,才可以恢复常态。”
“那这个完全经营权我认为已经没有商议的必要了。”
“啪嗒”一声,钢笔被不轻不重地扔在桌面上。
是他们刚刚签过婚前协议的那支钢笔。
会议室静若无息,落针可闻,初夏时分,气氛冷凝,仿佛沾了凛凛风雪。
会议结束,沈洛怡面色平静地整理着东西,准备离开。
李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沈洛怡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不太想回应,其实结果早有预料,说不上失望或是生气。
只是单纯不太想讲话。
正准备离开时,程砚深的特助何铮上前拦了下:“沈小姐留步,程总还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想跟您确认。”
虽然现在并不太想和他讲话,但沈洛怡还是点了头。
在外人前,体面是放在第一位的。
办公室门在她身后阖上,沈洛怡半步路都不想多走,只站在门前,望向落地窗前的男人,嗓音温和:“程总,还要确认什么?”
听不出任何情绪。
天色微暗,黄昏挥洒在晴空之上,余辉落在他的肩头,映下一点温意。
程砚深转过身,精致如雕刻一般的侧脸线条在夕阳下几分模糊,踩着斜斜辉光,他向她踱来,长指间似乎捻着些什么东西,她没看清。
下一秒,颀长人影站定在她身前,冷白指骨抬起,一颗喉糖被送到了她的唇边。
一触即离的温热。
还有舌尖缓缓蔓延的凉意。
杏眸瞠圆,瞳底溢出的惊诧毫无掩饰。
“你、你、你……”缓过一时的讶异,刚想开口说话又被他喂的那颗喉糖呛了下。
程砚深唇角微勾,轻描淡写:“沈小姐刚刚不是嗓子疼,一直咳嗽吗?”
“吃颗喉糖润润喉。”
“……”沈洛怡一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