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慨着,自己已然忘记了幼时入宫种种,而今日孟若岚还为着先前的交情为她说话。此番风波若是了结了她定要去好好探望孟若岚才是。
不一会儿,方才的小内侍进了殿内。
“顾姑娘,西漠王子求见。您若是不愿意见我便辞了西漠王子。”
顾长宁不解这位西漠王子为何要来见她?
她思虑片刻,“我也可以见旁人?”
小内侍答道:“回姑娘,自是可以的。”
顾长宁由不得好奇西漠王子来寻她做什么,开口道:“麻烦您容我同他见一面吧。”
“是。”
独孤骞得允准进殿之后便像是当作自己家中一般,自行四处瞧瞧。
“本王同这位小娘子说两句话,你在这儿听着也无妨,告诉太子也无妨。”
独孤骞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
小内侍晓得他是西漠来的贵客便也不再多言,他不曾退出宫殿,而是就在顾长宁一旁候着。
顾长宁颇为无奈,然而独孤骞看着顾长宁桌上没动两口的菜肴不禁道:“小娘子思虑过重可不是好事。”
“西漠王子有何要事?”
“你现在可是嫌犯,话说你们大征对嫌犯都这样优待么?”
顾长宁忽然自己不解自己方才为何要让他进来,“您若是只想寻我个高兴那可不能如愿,只怕现在我还须忧心自身清白。”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独孤骞话音刚落便拉起顾长宁的手腕往外走。
顾长宁只觉手中一紧,她心中又是一震,脸上瞬间露出惊惧之色,她脑中一片空白,连忙挣脱开独孤骞。
“你!”
顾长宁连忙又定神,“西漠王子,还请您自重。”
独孤骞回过味顾长宁挣脱开他手,而后又发觉此举确然极为不妥,这里是大征不是西漠,他们也不是朋友。
她方才卷入漩涡,这会儿定然是还未缓过神来又被他吓着了。
小内侍瞧见方才一幕便要上前去拦着,这西漠王子忒胡来了,他只想赶忙这人请出去。
独孤骞懊恼着,于是歉疚道:“抱歉,我只是想着你随我去马厩瞧瞧。”
说完,独孤骞便转头看向一旁小内侍,“敢问大人,本王可以带这位小娘子出去一趟吗?”
小内侍答道:“殿下只吩咐了不许姑娘回慈宁宫,并未言姑娘不能出殿,若是姑娘愿意,自是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您方才冒犯顾姑娘,故而若是出门,奴才定是要跟着的。”
独孤骞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谢道:“多谢大人。”
“我在马厩处有些发现。”
独孤骞看着顾长宁那抗拒的模样便知道她是不想去的。
他只得以方才之事试试能不能说动她。
然则顾长宁依旧是防备的模样,“若是旁人瞧见我未经允许与西漠王子一同出行,只怕我的罪名还要再多一桩了。”
独孤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摆了摆手径直坐了下来,“不去便罢了,我在这儿同你说。”
顾长宁见他坐下便退去了一旁站着。
独孤骞倒也不曾逼她坐下,直言道:“我近来听说了件有趣的事,陛下的贤妃娘娘曾构陷你与燕王...”他说到此处,果真顾长宁便警惕起来。
独孤骞笑了笑,接着方才的话,“我又得知贤妃是今日这位嘉合县主的姑母,那贤妃又为何偏针对你呢,你又不是后宫妃嫔,你于她也不曾有什么威胁。我便猜测也是太子还未娶妻的缘故。”
顾长宁并无反应,只静静在一旁听着。
“贤妃害过你,你想必也怀疑过她。不过...你猜我方才在马厩发现了什么?”
顾长宁这才抬眸。
她静静看着独孤骞却依旧无言。
独孤骞兀自解释着,“我发现啊,嘉合县主马儿的饲料中被人掺了些药,那药能使马匹癫狂。想来也是幕后之人怕银针不够还加了药,那马吃了草料,即使银针扎的不狠那马还是会让县主掉下去。所以啊...你大可不必怀疑贤妃,这事儿倒像是贤妃仇家做的,还想择干净自己把脏水往你身上泼,所以小娘子也可想想自己,或者你家,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过你放心吧,我方才查看之时太子的人也去了,想必他也知晓了此事。”
听得独孤骞所言,顾长宁倒是更确信了此事并非贤妃所为。
只是......
“西漠王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您为何确信不是我所为?你有什么目的......”
独孤骞给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茶香缓缓道:“你方才已经解释得挺清楚了,我也想你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至于...我帮你,不过是为了卖太子一个情面。”说这话时独孤骞放下了杯盏。
“我瞧出来他像是对你有些意思,帮了你他也就不会记着我先前在马球场上对你说的话了。”
顾长宁由不得回想起独孤骞说的每一句话。
她也记起了独孤骞曾说...见着她想同她搭个话。
原来那时独孤骞是在试探霍瑾宸。
可是,西漠王子为何要卖大征太子一个情面?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啊是当真喜欢小娘子的性子。”
顾长宁刚将思绪转到了别处,没想到独孤骞一句话又让她如临大敌。
独孤骞瞧着顾长宁每每听她说这样的话就一副将他当作敌人的神情,当真有趣极了。
独孤骞笑意张扬,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有深意。
不过独孤骞倒也不敢多留,留下句话便走了。
“小娘子,我们下回见。”
顾长宁听了独孤骞的话由不得又琢磨起他同霍瑾宸之间有怎样的事。不过顾长宁却也觉着独孤骞若是为着同霍瑾宸扯上关系来帮她,那想必他是要失算了。
霍瑾宸不会因着这个缘由帮独孤骞些什么。
她在霍瑾宸心中可没什么份量。这一点顾长宁却也是清楚的。
待独孤骞离开,小内侍也又候在了殿外。
这时,苏芷才敢开口说话,“姑娘,西漠王子说太子殿下对您有些意思,这话倒也...像是有那么几分真。”
顾长宁拉着苏芷到一旁坐下,“傻苏芷,你还真信啊。”
苏芷愣了愣,“可是...太子殿下可是真为您安置好了一切。”
顾长宁笑道:“无论是冰饮还是容我去与公主打马球都不过是举手之劳。嗯...就好似锦上添花,实则他不做这些也不妨碍什么。殿下是细致,也许是他原本便是个细致之人呢?”
“可...可他还是安顿您在此处,并未让您受委屈啊。”
“西漠王子都瞧出来了此事绝非我所为,太子殿下会看不出来?”
苏芷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解,“可他是太子啊...苏芷觉着他能为姑娘做这些已经是难得了。”
顾长宁神色中带着惊诧,连忙拉过了苏芷的手,“苏芷,你可不能这样想。正因他是太子,他能做的更多才是。我虽感激他照顾我,可这些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证明不了什么。反而倒是可以说明,我于他不甚重要。你可莫要傻了。苏芷你回想回想,爹爹娘亲都为我做过什么,哥哥又为我做过什么?”
苏芷不禁回忆着,“夫人...夫人因姑娘幼时生病,衣不解带照顾姑娘,见您高热不退还在佛堂跪了一夜...最后您好了,夫人病倒了。姑娘都记不得每月自己月信是什么时候但是夫人每回都能及时提醒姑娘。”
“主君每日都忙,但是总会抽出些时辰陪姑娘读书写字。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主君还总怕姑娘想念慕容府的吃食,干脆学了在府中也能给姑娘做。还有...”
“老师讲课,大公子怕姑娘年纪小听不明白总会再给姑娘讲一遍,二公子教姑娘打马球,有次姑娘差点儿摔了,但是二公子不管是否受伤也要护住姑娘...”
“太多了,苏芷说不明白。”
顾长宁这才轻声道:“是啊,所以太子殿下纵然照顾我,他却始终难以比得上我的家人。”
“苏芷好像...明白了。”
“其实倒也可以用另一种比较。其实我明白燕王的情意,他今日在状况未明之时都会为我辩解,他的着急我明白。他一番心意也是很贵重的。可我想,太子却不会这样。所以啊,苏芷你可以说太子殿下照顾我,却不能说他对我有意思。”
“那所以姑娘对太子也无意啊?”
“嗯,我虽觉着他也还好,但却也...并不喜欢他。”
第17章 查明真相
当日黄昏时分霍瑾宸便已经带着人去了勤政殿。
他查清真相后当即禀报了建和帝,于是这日晚膳过后顾长宁又前往了勤政殿。
顾长宁抵达勤政殿之时便瞧见一宫嫔跪在勤政殿中央。
那女子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又满是怨念,顾长宁纵使行过礼她也不曾在意。
“陛下想知道臣妾为何害嘉合县主是么?”
女子是建和帝后宫中一位美人,顾长宁也从未见过她,猜测不出她为何要陷害自己,只看她神色里极尽哀伤,嘴角还带着极尽讽刺的笑容。
“越国公,孟临,他犯下大错却将臣妾父亲推进深渊。陛下判了他流放可他却病逝在路上,臣妾母亲原本身子就不好,也是因为越国公,因为父亲病逝,她...她也去了...”女子潸然落泪,神色中是止不住的悲痛。
“臣妾见不到越国公也近不了贤妃身,得了马球会这么个好时机,您说,臣妾该不该让孟临的女儿为臣妾父母陪葬?”
霍瑾宸在一旁沉默不语,只看建和帝神色闪烁中压抑着怒火。
建和帝语气平静但含着无尽威严,“这和长宁又有何干系。”
女子瘫坐在地上用衣袖擦了擦面上泪痕,语调平静,“当时在场之人唯有她不是皇室中人,若是将祸水引去她身上陛下还会猜测是否是顾相同孟临党争,自是无暇想及臣妾。”
顾长宁心中叹息,她竟又遭了无妄之灾,竟也成了别人替罪的羔羊。
她厌烦着这位宫嫔罔顾
旁人生死安危却也由不得同情她父母双亡,她定是恨极了孟家,又给御马下了药又在孟若岚马鞍上藏了针。
是想将事情做绝杀了孟若岚...
她落下话音,殿内更加安静,殿内四人无一开口说话。
许久,建和帝开口,“罚入掖庭,非死不得出...”
建和帝甚至不记得这位宫嫔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而那女子却也明白这一点,接受了自己谋害孟若岚失败的结局,她只自嘲地笑了笑。
笑自己无用不能为父母报仇。
女子叩谢建和帝,随即便又殿外进来的侍卫带走了,而她经过顾长宁时则是向她致了歉。
“对不住你了顾姑娘,我爹娘让我好好活着,我也是不想同孟临的女儿同归于尽的,我也想留着自己性命哪天再杀了贤妃和孟临...”
顾长宁看着女子的眼神久久不能回过神。
她心里想着,若是自己家人受冤而亡,她只会比眼前这位女子做得更绝更狠...
直到建和帝让霍瑾宸送顾长宁回慈宁宫好生安抚,她又瞧见远处天边竟已被夜幕笼罩这才缓过神来。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顾长宁道。
“受罪的却也是你,我没做什么。”
“殿下为此事操劳一日了,今日...西漠和北齐王室还在场上,想来殿下还有善后事宜要去处理。”
两人一同走在御道上,凉风吹过四下宁静霍瑾宸心中也变得澄净。
“璟灏代我处理过了,只是今日没能让你见上他一面是我食言了。不过这些日子还能寻到机会,你放心。”霍瑾宸提及此事心中有些歉疚。
顾璟灏虽在东宫却也有自己的差事,他只能按律出入东宫随侍太子,今日已然是霍瑾宸特将顾璟灏寻过来的。北御苑再算不上后宫却也是皇宫大内。
顾长宁明白,感激道:“多谢殿下。只是...天色已晚,还劳烦殿下帮我告知皇贵妃娘娘一声,明日定亲去向娘娘请安。”
皇贵妃在独孤骞来过后不久听说她出了事便连忙赶过来看她,顾长宁原本是想回过建和帝话后便去请安,没曾想天色已晚,这个时辰她不便叨扰后宫嫔妃。
“你放心。”霍瑾宸和声细语应下。
“殿下,我揣测那锦囊该不是臣女的?”
原本霍瑾宸若是不开口查明此事,她想好的便是从那锦囊入手,若锦囊非她之物,那纵使旁人有多少证词证物皆不攻自破,她反而可以将形势逆转。
然则倘若那锦囊就是顾长宁的,那便是慈宁宫也出了问题。
霍瑾宸点头,“你猜的不错,我随后派女官请皇祖母懿旨拿了你的物品,比对之下大为不同。”
顾长宁安心,那便是有人瞧见过她所用之物,凭着记忆仿她的制了一个。
“敢问嘉合县主可还在宫中?我想去探望县主,也好谢过今日她替我解围。”
霍瑾宸心中有些憋闷,他脚步放缓了许多,原本是想趁着送她回慈宁宫同她说说话,结果她只一开口聊的便是旁人。
虽这样想,他依旧耐心解释道:“嘉合不能留在宫中,几个时辰前回去了。”
顾长宁由不得惋惜着,她竟这样错过了向孟若岚道谢的机缘。她受了伤,想来许久也都要在府中静养。
“对了,那件事尚有存疑之处,待我查明白便告诉你。”霍瑾宸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能让她多同他讲两句话。
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一件严肃但又是她极上心之事。
其中一人霍瑾宸晓得是越国公孟家府中一位管事,但另外一人确是蹊跷,顾长宁谈及那人脸上有块刺青,可他查了许久却也不曾发现...
谨慎为上,他若告知了顾长宁不确定之事只怕她会像那日一样穷追不舍,难免伤及她。
不曾弄明白,他只会在暗处。
顾长宁先是疑惑着是何事,随后却了然。
她相信霍瑾宸。毕竟自己也不曾查出些眉目。
“殿下费心了。”
夜色朦胧,浅黄色宫灯倒影在霍瑾宸脸上倒是映衬着他的笑意越发柔和,眉开眼笑当真是好看极了,整个人都没了白日里的冷峻。
她偏头又抬头向他望去。
说句公道话,霍瑾宸的皮囊真是合她心意的。
赏心悦目的脸也是能让顾长宁高兴高兴,暂时松下心神。
夜色如水,她望向霍瑾宸时步子都慢了下来。然而顾长宁稍稍慢下来霍瑾宸就须得更慢,不过他也不想让她察觉,自是心甘情愿跟着她走。
顾长宁看他,他心愉悦。
此番情景唯一苦了的人便是周准,走一步停两步,周准就不曾走过这样的路。
好不容易将顾长宁送回了慈宁宫,周准这位主子还要停下片刻看着她进殿,以至于今日向皇贵妃请安的时辰都耽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