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安——度吾【完結】
时间:2024-12-05 14:39:07

  建和帝放下心来,“顾家这么多年来的忠实尽责朕是看在眼里的,你娶了他家女儿既为北境添了层保障,也为日后革新稳定朝局。”
  “儿臣明白。”
  “贤妃...是太放肆了,不过你可知她昨日闹这么一出的目的?”建和帝悠然开口。
  “嗯,不过是为了太子妃的位子罢了。可惜儿臣断然不会娶嘉合。”
  孟若岚曾与霍瑾宸一同长大,先前孟若岚在会见外来使臣之时展露才华,因此受封嘉合县主,至此以后,霍瑾宸便用嘉合来称呼她。
  一连数日,顾长宁将自己关在慈宁宫福阳殿,除了侍奉太后便是将学起了女红,从前她不会做这些,只是如今竟觉得自己纵使再小心也难免犯错。
  倒不如哪儿也不去,她安心。
  待大雨过后,骤雨新霁,清如洗,宫中难得有些了浅淡的泥土之息,紫薇花又开,顾长宁这才走出了慈宁宫,只为着去给坤宁宫的皇贵妃娘娘请安。
  皇贵妃与她母亲在闺中之时颇有往来,她在宫中这些日子也颇受她照拂,于是她便待皇贵妃也格外亲近些。
  待坤宁宫的嬷嬷禀报过后,顾长宁这才进了殿内。
  坤宁宫以椒涂壁,殿内不乏尊宝玉器,却非奢靡而显雅致,层叠帐幔也使得大殿不显空大,殿内香炉处烟雾缕缕,沁人心脾。顾长宁很喜欢皇贵妃殿内焚香,只是留在这里便觉心静。
  只是望了几眼却不曾瞧见皇贵妃在何处,正当顾长宁想要退下之时,却瞥见一抹玄青色衣袍从书房方向而来。
  她眼神缓缓向上,霍瑾宸高大挺拔的身形便落入眼中,玄青色衣袍上描了腾祥云纹,腰封处垂下枚双龙玉佩,他着广袖外裳微微抬手,掀起一旁帐幔,另一骨节分明的手中则躺了册书本。
  顾长宁呼吸微滞,看见眼前之人后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又寻回了理智,连忙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前些日子皇贵妃将她寻来了坤宁宫用晚膳,中途皇贵妃玩笑般地问起她若是寻霍瑾宸做夫君可好,她吓得当即筷子都掉在了案上,后来用过膳后她着急回慈宁宫,出门就撞见了霍瑾宸,差点儿
扑进他怀里。
  她是想嫁进皇家,但她只想日后能帮衬顾家做个富贵闲人。
  她从未妄想过太子妃,那需要她放弃许多,但她却也深知皇贵妃不会随意开口同她讲那番话,未来如何,她说了不算。
  而眼下婚事终究未定,诸事不明,于是她面对这位太子殿下只能是能躲则躲。
  外祖母曾教她怎样为民谋利心怀百姓,教她如何经商谋生,也教她如何做皇家王妃,可却没教过她做太子妃,做皇后。
  “宁妹妹不用这样怕孤。”
  顾长宁也不是个扭捏的,展颜笑道:“殿下说笑了。”
  霍瑾宸不是个会强迫别人的性子,这姑娘对他心存芥蒂他也不勉强,淡声开口:“贤妃之事你不必过于忧心。”
  随即霍瑾宸又是怕自己冷言出声会吓到她一般,浅咳一声,声音语调皆柔和下来,“贤妃此事做的漏洞百出,也只是父皇暂时不便深究,此事若当真细查起来,定不会是禁足思过这样简单,父皇不会因旁人一两句话疑心贤臣,妹妹宽心便是。”
  霍瑾宸的话说进了顾长宁心坎儿里,于她而言顾家便是一切,霍瑾宸明白她所思所想,但尽此言宽了她的心。
  顾长宁闻言终是有了几分真挚的笑颜,笑容也像她性子般,如清晨甘露,透彻清明,让人如沐春风。
  “妹妹喜欢些什么?”瞧她没了方才那般抗拒,霍瑾宸没忍住多同她说了几句。
  “臣女所喜欢的不过自在二字罢了。”
  她言语之中暗喻他又岂能不懂?算是暗里告诉他她做不得太子妃。
  霍瑾宸方才心中腾出来的一处柔软顿时被她一句话浇得荡然无存,他没了话,胸口堵了一口气,只觉额上青筋在跳,还不曾有人这样同他讲话,只留下句“若有难处随时来寻孤。”便走了。
  “姑娘,您不是说自己没想好吗?那您心意尚且未定,何故要说那番话?奴婢方才看太子殿下可是气着了。”
  回去路上,主仆二人走在宫中御道上,苏芷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便向顾长宁发了问。
  顾长宁粲然一笑,“是,我是未曾想好,可你想过若是陛下当真一道圣旨将我许给了太子,还有我未曾想好的份儿吗?我能做的不过是瞧瞧他究竟如何,能否容得下我,由此我也有个准备。”
  苏芷惊得瞪圆了双眸,错愕不已,“姑...姑娘你,你这不是耍了太子吗?这...这...”
  “我就只这一句冒犯他的话罢了。他该是还不大了解我的,你安心就是。”
  “不...不过话虽如此啊,若是殿下日后得知了姑娘你原本是想嫁燕王殿下的又该如何?到时候他若将您与燕王有私情这话真信了该当如何?”
  顾长宁稍稍思虑片刻,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婚事终究还是没有定下来的,一切皆有变数。”
  “那您也想了几日了,若只是为家中考量,嫁给太子岂不是比嫁给燕王殿下更能帮上家里?”
  “是啊,确是如此。苏芷放心,你姑娘我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顾长宁沉吟片刻,又想方才霍瑾宸的话还倒是提醒了她,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苏芷,你遣人递了消息给苏莞,让她查查前些日子流言之事。想来这时候不会引人注意。你让她行事也小心些,我总觉得贤妃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让陛下疑心顾家,太蠢了,反而会惹祸上身。”
  “姑娘放心,纵使您不去查,二位公子也不会放任不管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皇贵妃原是一番好意,晓得霍瑾宸这个时辰会去她宫中请安,于是便给两个孩子腾了地方想着多接触一番兴许能生出些情意。
  不料听嬷嬷说太子殿下尚未同顾长宁说两句话便走了,她瞧着太子脸色不好看,也没敢上前去问。皇贵妃轻轻甩手叹息,荣曜秋菊之姿竟也染上三分愁痛。
  她偶又想起宫中还有七皇子与八皇子尚在南书房听老师讲课,于是心生一计,送了顾长宁去一同读书。
  顾长宁倒也是乐意,从前在慕容府时贪玩未能静得下心来念书,如今在宫中日子乏味,不如去南书房念书,还有诸位国之栋梁答疑解惑,何乐不为。
  皇贵妃特意叮嘱她不必去的太早,巳时到南书房即可,顾长宁是想去虚心求教的,不可不尊重老师,她打听了皇子们上学的时辰,按规矩时辰上课。
  七皇子八皇子年纪同顾长宁相仿,听闻来了位姑娘自是乐意之至。
  南书房中,顾长宁左臂撑着脑袋,阖眸神色安稳,呼吸清浅,长睫微颤却丝毫不曾有将醒之意。
  说来也奇怪,她在寝殿睡不安稳,上了几日课在书房倒睡得好,以至于趁着老师如厕这段时辰都能安然入睡。
  两位皇子也不曾打搅顾长宁,还帮她将一旁的砚台挪去了别处,以免蹭到她干净的衣裳上。
  “顾长宁!谁是顾长宁?!快让她出来见我!”
第03章 娇蛮公主
  殿外叫嚷声吵着了顾长宁清梦,她双眸挣扎了一会儿才醒了过来,脑袋似有昏沉之意,听着外面那调高了嗓音清脆嘹亮的女声有些发愁。
  这不知道又是哪门子事儿。
  顾长宁纵使灵台浑浊却也丝毫不敢怠慢,这皇宫里住着的都是主子,她不愿让人揪住错处大做文章。
  “额这...许是徽德公主,长宁还是不要出去了,她性子野,这会儿不知道撒什么泼。”八皇子方听门外声音便知是自家妹妹,他虽猜不得徽德今日欲意何为却也了解自家妹妹性子,定不是好事,还是不要让顾长宁去见自家妹妹的好。
  顾长宁道谢,却还是整顿衣裳起敛容,迈出步子往殿外走去。
  “呵,你就是顾长宁啊?”
  顾长宁刚到殿外便瞧见一身赤色宫装女子立于不远处,秀眉朱唇明艳妖冶,顾长宁虽在台阶之上,但徽德才是俯视她之人,格外盛气凌人。
  顾长宁行礼回话:“回公主殿下,臣女正是顾长宁。”
  “你就跪这儿,不许起来!你告诉我那日宫宴你怎么就到了须得将阿璟哥撬走的地步了?你说话啊?!”
  顾长宁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是宫宴一会儿是什么阿璟哥,她茫然开口:“公主恕罪,臣女未能明白您的意思,烦请您告知。”
  “你还不明白?!来人!来人!这不是有戒尺么,给我拿来!”
  徽德公主因顾长宁一句话差点儿一口气儿没喘顺,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仪态,伸手推搡了一旁的宫婢,俨然一副要将顾长宁吃了的架势。
  七皇子八皇子见状连忙要去拦着。苏芷被这位跋扈公主的模样吓到了,急着挡在她面前护好顾长宁。
  顾长宁依旧泰然自若,想来这公主定是也不会将事情原由讲与她,她便做好了受罚准备。
  “住手!”
  一声严厉呵斥,徽德公主回头看到来这儿的两人这才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顾长宁循声望去,瞧见了不远处的霍瑾宸和燕王。
  霍瑾宸倒是气定神闲颇有副看热闹的样子,燕王许是追了徽德一路,这会儿气息不稳,鬓边还有细汗,怒目灼灼。
  顾长宁安抚苏芷,示意她不会有事,七皇子和八皇子还在这儿,他们是会拦着的。
  顾长宁倒也并未料想到这会儿太子和燕王会来拦住徽德,但若是公主执意为着不明不白之事罚她,她也奈何不了,倒不如坦然接受。
  “瑾宜,你怎能这样无理取闹!”燕王一边儿连忙扶了顾长宁起身,一边转头去训诫徽德。
  “六哥,六哥你要替我做主啊,四哥他不仅不帮我还这样凶我。”徽德公主霎时从方才的疾言厉色变成了声泪俱下。
  徽德挽着霍瑾宸左臂,双手紧紧抓着他,鼓起腮帮眼尾耷拉下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呜咽着哭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委屈极了,仿佛方才是顾长宁欺负了她一般。
  建和帝妃嫔生的多是皇子,就这么一个公主,纵然她母妃位份不高也并不受宠建和帝也未曾少过对这个女儿的疼爱,出生便给了封号,在她十岁之时就在长安城给她建了座规模颇大的公主府,可谓独一份的恩宠。
  徽德公主极是怕热,于是六月初便去了华州行宫避暑,此番也是顾长宁头一回见她。
  “你!瑾宜
,你也十五岁了,该明辨是非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霍瑾宸瞧了眼一旁的顾长宁嘴角溢出些笑意,他抬起右手接过徽德贴身宫婢所递的手帕轻轻为徽德拭去眼泪,细语安抚道:“好了,再哭妆都要哭花了,那你告诉六哥长宁怎么得罪你了?”
  苏芷差点儿没遏住心中那股气,只觉得这小公主真是欺负人,莫名其妙跑来欲想要找顾长宁麻烦不说,这会儿又先哭上了,着实可恶。
  闻言,徽德脸上竟浮出些可疑的绯红,赫然松开了霍瑾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怎么不同太子讲了?”燕王出言反问。
  “我...”
  “我来替你说。你前些日子特意问太子将璟灏寻去了华州陪你打马球,结果那日璟灏听闻长宁于宫宴上出了事便回了长安,你气不过,便向父皇请旨回宫,于是今日刚到宫里就来寻长宁麻烦,是或不是?”
  顾长宁了然,原来是公主心悦于她二哥,她忽然觉得此事颇为有趣,却又转念一想,自己二哥定是对公主无意的,如若不然以二哥的性子可是会直接向陛下禀明的,想来公主一番心意却也终究是得不到她二哥回应了。
  顾长宁不免替她惋惜。
  徽德公主被燕王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女儿家的小心思被人戳穿,此事虽确是事实,可徽德也不甘落于下风,“我...即便如此也是因为她阿璟哥才将我一个人留在华州的!”
  “璟灏乃长宁兄长,身为兄长关心妹妹何错之有?何况你当时也允准了璟灏回长安,如今又耍起公主脾气了?”
  “你!”
  徽德争不过燕王,便又躲在霍瑾宸身后,声音软塌塌的,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六哥...”
  霍瑾宸将徽德从身后扯了出来让她站好,纵使是兄妹,二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样,六哥带你去父皇面前分说?”
  霍瑾宸总是能三言两语让人败下阵来...
  徽德心头笼上了团名为惶恐的云雾,若是给建和帝知道了自己这些事儿,恐怕得被自己父皇丢在行宫里不许她和顾璟灏见面了,她嘴唇干涩喉咙发紧,服软道:“瑾宜错了...”
  “你可知该向谁认错?”霍瑾宸声音冷淡不少,没了方才的柔声细语,莫名给了徽得些压迫。
  徽德还是怕她这位六哥的,霍瑾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她去向顾长宁认错,徽德素来心高气傲,断然不会给一介臣子认错,可碍于霍瑾宸在这儿,她虽偶有嚣张却还是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听谁的话。
  于是徽德公主几步路走了许久,慢慢挪动至顾长宁面前,垂着脑袋,只迅速说了句“徽德错了”一溜烟儿便跑开了。
  顾长宁瞧着公主逃跑的背影不自觉笑了,她当然不会同徽德公主计较方才之事,反而觉得小姑娘很是娇俏爽朗,虽稚气未脱却也是个真诚口快的,没什么坏心思。
  终于是弄清了事情原委,顾长宁舒了一口气,刚欲想谢过太子与燕王出手相助,可霍瑾宸却先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那张俊脸顷刻间在她面前放大,她又如同受惊的鸟儿般惊慌失措,只见霍瑾宸嘴角还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是没人拦着,你还真给她打?”
  霍瑾宸已然不在意那日这姑娘将自己噎得一句话皆说不出口之事,回去略想片刻反而觉得姑娘与众不同,看着乖巧懂事却是一点儿都不怕他。
  昨日向自己母妃请安之时她又特意叮嘱他要来查检小七与小八课业,他当时便觉着不大对,结果半途撞见了燕王,说长宁在南书房,瑾宜要去找她麻烦。
  他即刻便懂了为何自己母妃催着自己来南书房。
  顾长宁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公主是君,臣女是臣。”
  顾长宁方才实则想的是若受了责罚,回去路上定然满宫都会晓得她是因徽德公主才遭诘难,太后娘娘定会第一个查明缘由,因此她虽会受伤,然则伤她之人却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霍瑾宸却也不傻,加之先前之事他早已对这姑娘有了改观,她若当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不会当众出言字字珠玑反驳贤妃,更不会惹他不快。
  眼前的男人未出一言,霍瑾宸眸光难以察觉地暗了几分,深邃的墨眸直盯着她看,顾长宁甚至都能看到他瞳中清晰的自己。
  她暗暗与之较劲,却又带着些怕霍瑾宸看透她的不安,长睫抖动,落了下风。
  半晌,霍瑾宸余光瞥见一旁的燕王,这才发觉此举不妥,默默收回自己的探寻,“若是瑾宜再和宁妹妹无理取闹,你可...告知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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