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这句话,南依便会控制不住地落寞与沮丧。
似乎只要陷入一段感情,就总是敏感、多疑,心都变得无比脆弱。南依也怕这只是一场游戏,一个玩笑,只有她在当真,又在不经意间弥足深陷。
很快到了九月一号,高中开学,还算悠闲的假期结束了,南依重新忙碌了起来。
在校上课,南依一般早中晚餐都会在学校食堂解决。
所以上班前一天,她就跟徐曜说明了情况,叫他不要等自己吃饭。
原以为两人会因此稍稍拉开些距离,好让她借机清醒清醒,结果刚开学第二天,南依便在学校食堂门口撞见了徐曜。
几个同事看到徐曜在等她,疯狂戳南依的后背,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差点烧到她头发。
但为了给两人提供便利,只低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很识趣地结伴走了。
南依连忙走过去,问徐曜,“你怎么在这里呀?”
徐曜说,“吃饭啊。”
“吃饭怎么会在我们学校食堂呢?”
“捐了那么多台电脑呢,吃点饭校长不介意。”
……她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啊。
徐曜见她困惑,笑着解释,“我们公司附近的饭太难吃,我来这改善下伙食。”
这样说倒也没问题。
反正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南依只好道,“好的吧,你想吃点什么?”
徐曜浅浅勾着唇,回应道,“跟你一起,吃什么都行。”
又来了。
又在调侃她。
南依弯弯唇,无奈地笑了下。
自那之后,徐曜时常来学校食堂和她一起吃午饭,有几次恰好遇到陆源老师,南依和对方礼貌打招呼时,徐曜总会刻意走在两人中间,侧眸垂眼,随口扯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打断他们的叙旧。
一来二往,南依便懂他的意思了。
他好像,真的在把自己当做考察者一号,那么陆源自然而然是二号。
所以他这样频繁地往她学校里跑。
说喜欢吃食堂里的饭菜是假的,想来标记领地、刷存在感才是真实目的。
难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他确实在追她?或者说,确实在认真和陆源竞争?
当南依将心中疑惑讲给易佳听时,易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的,真要追你,怎么可能连一句正式表白都没有?不清不楚的要怎么开始?你之前也说了,他不反对你跟别的男人见面,占有欲都没有,怎么算得上喜欢?”
“我看他就是享受和你玩暧昧。”
南依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
他享受,难道她就不享受吗?
能跟喜欢的人天天见面,时不时以“考察者”、“备选男友”相称,这种点到即止的暧昧,确实很让人着迷。
徐曜对她很好,很照顾,有求必应。他喜欢逗她,会对她笑,偶尔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分寸又拿捏的刚刚好,连肢体接触也是,一触即止,从不逾越。
这段日子,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偶尔在公园散步,吹着晚风,说起从前和对未来的畅享。每一个这样的时刻,每一次脸红心跳的对视,都让她心间无比雀跃。
南依无比清楚,她也是享受的。
可如果他也享受,起码说明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不是吗?
“南依,你遇到高手了。”易佳得出结论,“很明显,他只是喜欢这种暧昧的感觉,不想戳破。毕竟搞暧昧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南依不解,问她,“怎么不一样呢?”
易佳说,“那区别可就大了,如果只是暧昧,你们可以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如果哪天没兴趣了,随时可以抽身。但在一起就代表着责任和束缚,不能随随便便开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结束的。”
“你俩朝夕相对这么久,他要是不想暧昧的话,早就表白了。说白了,就是不想负责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吗?
南依垂了垂眼。
怪不得,他们如影随形这么久,也只是停留在这个阶段而已。
像不温不火的水,看起来架在了火上,可从没有过升温。
南依对感情没经验,不过对别人的意见向来是听一半,信一半。她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她总感觉徐曜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至少,他愿意陪伴在她身边,愿意为她花心思。只不过他的喜欢,还不足够变成一道锁链,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
既然他不想突破这层关系。
她又怎么好开口问?
南依抱着被子,阵阵失落袭来,她埋头进去,深深叹了口气。
她悲观地想,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场幻境,幻境总会结束,他们也终究会回归现实。
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沉迷?
万一他再次出国,万一他们哪天无疾而终。
她想象不到自己会有多难受。
……
开学第二周的周末,徐曜提出要带南依去游乐园。
起因是两人前几天看过一个电影,男女主到游乐园约会,南依看得一脸认真,徐曜问她,“你喜欢去游乐园吗?”
南依随口回答,“还没去过。”
紧接着,徐曜便定了票。
一起同行的还有范妙珍和陈智杰。
郭润雨在外地加班没法来,一大早便在群里哀嚎,但始终没人理。
最终还是南依空闲时翻开群聊,看到郭润雨说,“替我照顾好珍珍,她恐高!”
她坐在长椅上回复:【会的,你放心。】
刚点击发送,便感觉到眼前出现一道影子。
稍一抬眼,便看到徐曜站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瓶开了盖的苹果汁,朝她递过来。
他侧对着她,正在巡视周围的项目,下颌线清晰,侧脸轮廓分明,“待会你想玩什么?”
范妙珍和陈智杰二刷了跳楼机,回来时恰好撞见徐曜给南依递果汁。
两人对视一眼,又兴冲冲地跑过来。
陈智杰:“喝什么呢?我也要喝。”
范妙珍:“还有我,喊累了,嗓子干着呢。”
徐曜瞥了两人一眼,又挪开,淡淡丢下句,“想喝自己买。”
“好无情!”陈智杰装哭,哀嚎连天。
南依见状,连忙拧起盖子,“别哭,我买给你们喝。”
正准备站起身,徐曜伸手制止,说,“你别去了。”
三人齐刷刷看向徐曜,他表情有些无奈,“我去买。”
等徐曜一走,范妙珍凑过来,笑着问她,“有情况啊?我怎么闻到一股宠溺的味道呢?”
南依脸上一热,下意识否认,“没有的。”
“我可记得呢,刚入园他就只帮你拍照,我喊他拍,他转身就走。还有,刚刚有个小孩玩喷水枪差点喷到你,徐曜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吓得那小孩直哭。还有果汁……”
范妙珍一一细数徐曜的偏心之举,南依百口莫辩,只能紧紧抿着唇线。
听起来,有些事是蛮明显的,但又不好说明原因,毕竟他们确实没什么情况。
作为唯一知情人陈智杰看破不说破,只稍作提点地说了句,“曜哥最近反常,你们就当他脑子熬夜熬坏了吧。”
南依愣了愣,转头问他,“熬夜?”
印象中,他晚上都会跟她一起吃饭的,出门时间又一致,所以南依一直以为徐曜的工作时间,是很规律的朝九晚五。
陈智杰说,“公司游戏推行到关键时期了,最近大家都挺忙的。尤其这一个月,几乎是吃住都在公司里了。”
南依问,“那徐曜呢?”
陈智杰说,“他也是啊,不过有三个固定的时间段,他会跑出去。”他回想一番,又道,“大概每天在下午四点出去,晚上八九点回来,熬个通宵之后,第二天六点再出去,七点又回来,中午也会出去一趟。”
“我是不知道他干嘛去了,问又不说,不过每次回公司都打扮得光鲜亮丽。我们倒是满脸油光,跟被吸了阳气似的,就他一人干净清爽,西装革履的,有时候还能闻见香水味。”
“不会是跟谁约会去了吧?”范妙珍捂嘴,“这明显是恋爱了啊!”
陈智杰:“那谁知道呢。”
在两人的疑问声中,南依默默低下了头。
其实,她好像是知道徐曜去干嘛了。
早上六点,接她吃早饭,送她去上班。
中午,和她一起在食堂吃饭。
下午五点,接她放学,又陪她吃晚饭。
三个时间段刚好能对上。
他为了她,竟然这么努力吗?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每天都在通宵工作?她从来都不知道。
细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两次,两人吃晚饭时,徐曜撑着下巴昏昏欲睡,但很快又清醒,抱歉地说自己熬夜打游戏了,南依也就没当回事。
如果知道他这样忙,她是肯定不会让他陪自己吃饭的。
南依忧心地蹙起眉,下意识拧开苹果汁喝了口。
“哦豁,”范妙珍开玩笑说了句,“徐曜在外面有狗了。”
恰好此时徐曜拎着两瓶饮料回来,闻言,直接把话接了过来,“胡说八道。”
他神色淡淡地将东西递给两人,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她可不是狗。”
“咳……”
南依不小心被呛了一下。
范妙珍和陈智杰来了劲,追问他不是狗是什么动物。徐曜一声不吭,理都没理。
两人追问半天都无果,只好翻着白眼,准备去玩别的项目。
等他们跑开了,徐曜才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是兔子。”
“……”
正在喝果汁的南依再度被呛到。
太呛人了,不能再喝了。
南依拧好瓶盖,走在徐曜身侧,有些欲言又止。
徐曜看得出来,直接问她,“有话要说?”
南依点了下头,斟酌片刻,才道,“我刚听陈智杰说起你们公司最近的情况。”
徐曜扬了下眉梢,不甚在意道,“他怎么说的?”
南依大概复述了一遍。
“其实你们这么忙,你不用每天都跟我一块吃饭的。”
她字里行间都在认真为他考虑,徐曜静静地听。
直到她说起,“你都熬了一夜,清早还特地跑回来,也不休息,直接洗漱打扮,身体是吃不消的。”
徐曜默默咬了下牙。
心想,陈智杰连这个都跟她说?他不要面子?
南依转头看他,还在劝着,“年轻的时候感觉不到,但熬久了身体总会给你反馈的,不能再这样下去。”
“行,我知道了。”徐曜耐心应着。
南依见他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唇角,歪了下头,像考知识点似的提问他,“你说你知道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徐曜说,“我去把陈智杰舌头拔了。”
南依:“……”
她不是这个意思……
南依想为陈智杰争取“一线生机”,正欲开口,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跑过来招呼,“海盗船人少,走啊,去坐海盗船。”
说着,分别扯住两人,朝海盗船项目跑去。
一起排队时,传闻中恐高的范妙珍笑得合不拢嘴,反倒是南依有些紧张。
海盗船是高空项目,南依是有些怕失重感的。但看到范妙珍兴奋不已,她不好扫兴,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就当是人生初体验吧。
范妙珍和陈智杰坐船尾,徐曜陪南依坐中间。
当安全带卡好那一瞬,迟来的紧张弥漫上心头。南依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金属栏杆,手心冒着涔涔冷汗。
铃声响起,巨大的海盗船开始缓慢游荡,幅度越来越大,荡得越来越高。
短暂的几十秒内,南依的心脏顺利从胸腹跳到了嗓子眼,她不自觉吞咽口水,想将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尖叫声憋回去。
徐曜还在她身边呢,她不能那么丢人。
一场游戏而已,就当是大型秋千,不会受伤,不会掉下去的,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她默默做着心理建设,坚定地咬紧牙关,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直到海盗船悠到最顶端,她整个人与一旁的高树几乎形成九十度,紧接着又急转直下时,南依彻底绷不住,死死闭着眼睛,尖叫出声。
救命救命救命!
海盗船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快停下,快停下,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惊慌失措的声音都化作尖叫声,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徐曜一只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低沉温柔的声音顺着急速的风灌进她的耳朵,“别怕,没事的。”
她穿着薄外套,背上温热熟悉的触感,似乎有一瞬将她拉回到了某个夜晚。
那次他们吃过火锅,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悬疑,带了些恐怖元素,影院昏暗,一惊一乍的背景音将人包围,一个镜头闪过,南依吓了一跳,下意识抖了下,怀里的爆米花都散落几颗。
她紧紧闭着眼,不敢再看,那时徐曜就是这样,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又在她耳边低语,“别怕,已经不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