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四校联考,那老师们必然不会让同学们把不知道成绩这个遗憾带到周末。
一天后成绩就出来了,不过总分和年级排名都没出,老师还在火急火燎地复查。
周柏羽最爱打听别人的成绩,他问前桌郑承禹:“哎,你总分多少?”
郑承禹答:“不是还没出吗,着什么急。”他一点都不紧张,看了数学成绩,发挥得很稳定。
“哎,我算了算总分还挺高的有七百多分呢。”周柏羽笑得灿烂。
“你也不看看总分有多少。”郑承禹被他的乐观精神逗笑了,“哥,你睡清醒了再来上课。”
周柏羽原本以为这人闷闷不乐是考差了想安慰一下的,但他不知道这里的人对成绩的掌控感好像早就已经超越了情绪。
回头看了一眼,还也就只有向春生和自己算得上心心相惜了。
便扭头问:“向春生,你考得怎么样?”
向春生三个字说出口了又开始后悔,不应该这么直接生硬地,万一像上次一样没考好呢?
向春生抬头,轻描淡写地回答:“还行。”
“还行”和“随便”都是同一个类型的回答,都没有自主延伸话题的潜力。
周柏羽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词“聊天缩力”,同样适用于陈念荒的身上,两个人都让人没有继续聊天的欲望。
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向春生的话又让死灰复燃:“你考得怎么样?”
“嗯,七百九十多分呢?”
周柏羽回答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像是一个藏不住偷吃冰激凌后露出喜悦表情的小孩。
“很厉害,哦。”
向春生这个“哦”明显是为了让语气显得不那么刻意,她的眼神格外真诚。
他根本憋不住,笑得大声。
陈念荒:“哦?”
真当他是三岁小孩?这么点分还夸上了?
周柏羽能感受到身边气场的变化,阴测测的,像是无形中被一双眼睛盯上了
陈念荒叩了叩桌板,他不想看周柏羽继续这么丢人显眼,就开口打断他们:“先想想怎么处理你的垃圾。”
这里的垃圾指的是周柏羽错漏百出还未完成的数学作业。
不带一丝怜悯地说完了这句话:“老师让你写完亲自交给她。”
“救命!救救孩子!你看古今有多少人折在老张手里,更何况数学成绩刚出,这不是把我往黄泉路上赶吗?”周柏羽双手合十用力祈祷,“你辅导辅导我呗。”
“辅导你?”
反问语气透着不可置信。
他黯然又轻嘲地一笑。
随后,斩钉截铁地敷衍道:“谁有狗粮找谁,反正我没有。”
周柏羽的眉毛拧成一团,负气转身,暗自发誓谁在理这个混蛋谁就是狗!祝他买易拉罐没拉环,点外卖没筷子,出门手机没信号,喜欢的女孩看不上他!鼓完气后,誓死如归地踏上去往办公室的路。
而这个被画圈圈诅咒的男人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半分愧疚。
周柏羽抓狂的地拿着数学作业去找了老师:“结束这场黑暗之后便是我涅重生之时。”
成绩单被公示出来。
向春生紧张地寻找着自己的姓名,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嘴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她位于班级第十九名,年级第一百五十三。
向春生长长地舒了口气。
浑身上下紧绷的神经都在那一刻失去弹性,她平淡无奇的表情上少见地多了几分笑意。
向春生真的很想冲出教室大门在走廊放声尖叫,告诉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她可以!她有资格和这所学校的任何人竞争!”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这场考试总结来说是自己各门科目水平相对接近,没有太大的短板,所以平均下来分数会比别人高。一场考试如果仅仅看到成绩和排名,那这三天的时间成本未免太过奢侈。
向春生的野心可远远不仅限于年级前二百,班级中游,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成绩的这条线迹,能距离顶格越来越近。
向春生又仔细地看了看全班同学的排名,惊讶地发现陈念荒居然没在第一排,年级第一也不再是他。
第一排被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取代了,林致优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占领那处高地。
所有人看到成绩单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他。
陈念荒就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就把那张崭新边缘锋利地纸弹进书里,把书扔到了一边。
在外人眼里,他此刻应该是难过的。
谁料,他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不改往日散漫的状态,泰然自若地安静翻书,就好像在意料之内。
周围的人尤其是周柏羽都把老师推后放榜时间都归咎到了他身上,担忧地问道:“会不会是成绩出错了,老师漏输了一科成绩,这怎么可能?”
不光是他就连向春生都难以置信,班级第十一名,年级第五十四。
和之前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曾经的中考状元年级第一,也不至于退步到这个程度吧,就连年级前十都查无此人了,更何况那是陈念荒!他这人把学习当作玩,你告诉我他一个月退步这么多?鬼才信!周柏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唱得究竟是哪儿出?
总的来说,高一一班闹鬼了,名不见经传的向春生从最后一个考场冲进年级前百,进步了足足八百多名,天之骄子陈念荒爆冷跌出了年级前十,甚至都没有班级前十。
虽然整个年级能人多,沉沉浮浮很正常,可是像他们两个这么大的起伏,班主任有多大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住啊!!!
周柏羽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关心:“陈念荒,你是不是受伤了?”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
“莫非你的天才系统到期了?”周柏羽的脑洞非常人能及。
陈念荒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劝你担心一下自己。”
还是同往常一样,一言不合就揭人伤疤,周柏羽这次创历史新低,妥妥进了后位圈。
忍痛割爱:“反正我就这样了,还不如把成绩分给你。”
陈念荒发笑,斜睨了他一眼:“差你这三瓜两枣?”
看来他的情绪没太被影响到,发挥依旧稳定,周柏羽深谙这人的秉性,悬着的心吊死了。
向春生原本不想关注前排的动向的,奈何陈念荒的失常过于离奇,让人好奇,没忍住侧耳偷听。
陈念荒注意到了这只小老鼠,照理说她的成绩足以得到一声惊叹,周围的人似乎忘记了这匹黑马,可能比起努力者的得偿所愿,他们更爱看孤高者落入泥潭。
一直盯着陈念荒看的周柏羽捕捉到了这一抹诡异的笑,精神都有些恍惚,不是这哥们退步这么多居然还笑得出来!
“完蛋了,陈念荒你被夺舍了!什么东西,快从他身上下来!”
“滚。”
……
陈念荒笑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单纯热血的人对他毫无吸引力甚至有点无聊,他喜欢这种拼命挣扎、命悬一线的人。
还有就是,他的赌,赢了。
陈念荒侧着身子,靠在窗边,不动生色地看向她。
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激动和兴奋,平静又克制,像是在极致推崇斯多亚主义的幸福状态,通过理性掌控全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其中的一幕却又显得如此鲜活,手上的小动作暴露了少女心性,轻敲桌板,似乎是一串乱码,他难以判断出自哪首钢琴曲。
周柏羽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成绩,发现原先同甘共苦的两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了,向春生直接翻身了。
“小春春,你不会也被夺舍了吧!”
向春生:“?”
哪里来得取名天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湾区粤仔,还带点口音的那种。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陈念荒踢了一脚:“你这么叫,人家同意?”
“嗯,叫我春生也行。”向春生今天心情好。
周柏羽一脸炫耀的样子看得他吐血。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脑电波是什么时候对上的,总之气死陈念荒的水平好像处于同一纬度。
周柏羽一直不停地夸她,希望尽快把陈念荒踹了抱上新的大腿,向春生则是连连点头,被夸得脸都红了。
好在他马上要去操场训练,要不然陈念荒不保证自己拳头的质量,是否能有惊无险送他归西。
一上午都没看见班主任,这次考试全班都不怎样,她应该是气得不轻。
向春生一面是不想听训浪费时间,一面有点担心前桌,他应该会首当其冲,身先士卒。脑子里同时还在构想着食堂西点房的小蛋糕,这次考试进步这么大理应奖励自己去一趟的。
她没想到在食堂四楼还能遇上。
陈念荒难道是想买个蛋糕,插上蜡烛然后祭奠一下自己的分数吗?这也太松驰了吧,她忍不住感叹。
这其实是他一个人吃饭的日常,少爷很挑食,况且一想到学校食堂的饭最后成了泔水喂猪,他就直犯恶心,西点房的牛排最起码能下咽。
他看见向春生小心翼翼地刮掉手里的香精小蛋糕的草莓果酱,漫不经心地挑了眉。
端着牛排坐到了她面前。
陈念荒心念道:不应该吃点好的,最起码也得是开心果蛋糕吧。
他平视着向春生,没那么居高临下。
“怎么,不喜欢还是不满意?”
不喜欢的是蛋糕,不满意的是成绩。
向春生把叉子立在蛋糕胚上,认真地回答:“不满意。”
她永远不会满于现状,停止向前。
现在的分数或许对别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对她而言只配得上奶油蛋糕,开心果味的就留给下一个自己。
陈念荒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闪过微芒,暗自庆幸:她就是那个把自己放在悬崖边上的人,对别人冷漠对自己更加无情。
这种温和表象下的危险,才算得上有趣。
他冷冷地反问:“那怎样你才会满意?”
向春生抬眼,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他。
第17章 弃兵・获胜
就这短短的几秒,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重机碾压。
不受控制地乱跳,仿佛已经不由陈念荒主宰并且破体而出,脑子也在同一时刻宕机,随后飞速运转:她这是想要干嘛?我的存在就能让她满意?难不成她喜欢上我了?那我该怎么委婉地拒绝她?虽说委婉的话不过就是在刺去的刀口上涂麻醉药。
他见识过太多女生被拒绝后痛哭的惨状,可眼下并不是很想弄哭她。
思绪万千,毫无逻辑可言,当理智无法控制脑海中乱窜的思维,人也会变得迟钝,陈念荒就连盯着她的视线都不曾改变。
向春生指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下次我想要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也就是班级十一,年级五十四。
急转直下的骤变,他的那些胡思乱想被拦腰斩断,怔在原地,难以置信。
手里的牛排瞬间索然无味,西兰花的菜梗又硬又凉。
所以,能让向春生满意的东西有且只有成绩,用手指他也不过是想要考进班级前十,陈念荒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陈念荒端起餐盘起身,满不在乎地说道:“那,祝你成功。”
“哐――”
那餐盘回收盒里又多了一具尸体。
向春生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没说什么,她默默地处理完自己的小蛋糕,再过几天老师应该就会安排调换位置,他们两个也不会有太大的交集。
陈念荒原本以为自己听到她的话会无动于衷,但没成想会像现在这么意外到有些气急败坏,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向春生。他的指节在用力握紧时泛白,与面上的波澜不惊相反的,漆黑的瞳仁里结了冰花,隐隐的不悦,没有即将消融的迹象。
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折戟沉沙被戏耍的挫败感,居然在向春生这儿体验到了。
这很不正常。
陈念荒以往都是悠哉悠哉极为闲散地消费饭后的时间,但今天却没有如此懒怠,他用最快地速度去操场打了半场篮球,在激烈地喘息和大汗淋漓后回到教室,妄图把自己心脏的不正常表现给归结到运动后的心率上升。
在运动完的瞬间,捡起一本书来看,这是他的习惯,从心率极高的状态进入另一种安静专注的状态,翻书时就连手都在轻微颤抖,这种犹如冰水从头皮淋下的极大反差,令他着迷。
空调早已在三十摄氏度的体感温度被关停,只有头顶悬挂的危险吊扇在乐此不疲地工作。
其实考试结束就应该立即把箱子搬回教室的,向夏锦却一直拖延着。
他们班在一楼箱子刚好可以放在楼梯与地平隔出夹角的那块阁楼,那块空间不算小,能容纳下两三个人。
向夏锦站在楼梯边上,小空间里的人看不到她,她也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
“你们班那个借读生是不是和小夏表姐一样,家里都很有钱啊。”
“有没有钱倒是不清楚,家里肯定是有点关系的。”
“你们班那个看上去还顺眼一点,你是不知道向春生平时都是这么看人的。”两个人笑着还模仿起来。
“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像,尤其是鼻孔,哈哈……”
向夏锦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两人面前,浑身都透着凛冽的寒气。
“很拙劣。”
“我说你们背后编排人的把戏很拙劣。”
这两人面面相觑,她们从未想到一直以来笑脸盈盈的向夏锦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时候。
眼睛里带着淡淡的肃杀气息,吓得这两人不敢动弹。
其中之一是她“曾经的朋友”打起圆场:“开个玩笑而已啦,别当真。”
她站在那儿,不为所动恶狠狠地盯着她们,彻底撕破脸皮。
向夏锦也不装了,原先在学校食堂碰见姐姐就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朋友”不是善茬,隐而不发,同姐姐撇开关系,就是为了找到这个散布谣言的人,顺便清理身边的这群烂人。
她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从那人身侧,从地上捞起一本书,再漫不经心地松手,书脊正正好好砸在那人的脚面。
“啊――向夏锦,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手滑。”
“别当真。”向夏锦停顿了一下,轻蔑地一笑。
不知为何,总有人习惯性为加害者找到原谅的理由,妄图用一句轻飘飘的“我没有恶意”揭过一切,就当这伤害不复存在,可笑。
向夏锦眼见着两人有想要动手的倾向,便弯腰俯身,在两个人的耳侧低语:“可以动手,这里没摄像头,对了补充一句我从五岁开始练跆拳道。”
“不是说她只是你堂姐,你们不熟吗?”
“笑话,我和姐姐打娘胎里就认识,和她关系不熟和你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