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盒与七剑客——迢锈【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5:00

  说完就搬书走了,那个动作轻而易举的像是捏一团棉花,她们开始害怕了。
  向夏锦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五岁那年的三分钟热度还能派上用场。
  塑料书箱把手的制作工艺粗糙,尖细的连接面,在她的手上留下了三道深红的印子,看上去就像幼小的啮齿类动物用来泄愤的牙痕,不痛不痒。
  看着那三道印子,让她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也就是那个三分钟热度故事的前言:
  她五岁,向春生六岁,当时她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
  那天应该是一个深夜,反正是小夏锦限定范围内最晚的九点钟,奶奶得了急性肠胃炎,爸爸外出培训,妈妈一个人把奶奶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陪了一个晚上。
  也就是那个晚上,她们俩儿姐妹独自在家,也就是那个晚上,家里遭了贼。
  小女孩用上了出生到当年为止最好的演技,把被子蒙在身上,装睡。
  小夏锦闭上眼睛,耳边的动响让她非常害怕,手止不住地颤抖,好想上厕所。
  最后,小偷可能走了,应该是拿走了妈妈的一条项链。
  幸运的是,小偷只拿走了一些值钱的玩意儿,没有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
  两个人在被窝里等了很久,她实在是憋不住了,感觉马上就要尿床。
  但是小夏锦不敢,她怕黑,怕鬼,怕小偷,怕厕所精灵。
  小春生是年仅五岁的她认为世界上最勇敢的人类,是她走出房间探了路,顺利地帮小夏锦解决了困难。
  黑暗中只有她是浑身散发光芒的。
  姐姐一直会保护她,哪怕生死悠关。
  害怕地睡不着时姐姐会讲故事哄她,那个故事是《丑小鸭》
  她怎么可能讨厌姐姐?!别人的死活她都可以不在意,给的笑脸也有限度,除了向春生。
  她不是善类更非圣人。
  所以,五岁那年的三分钟热度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或许是棉线织物、柠檬味空气净化剂、青细血管组成的向春生,她对即将到来的这个季节充满期待。
  向春生这个过分乐观的现实主义,同样也拥有谨小慎微悲观理想者的基因。
  内心还是大喊一声:“请短暂地得意忘形一番吧。”
  就连回到位置上时,微抿的唇角依旧保持着向上动态。
  “向春生,你回来啦。”这个声音来自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女生。
  “嗯嗯。”
  向春生点头示意,惊觉周围人的眼神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原先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眼神中打探多过敌意,亏欠分量也多过鄙夷。
  这种神奇却又充满特殊共性的变化,让她有些忍俊不禁。看来在这个学校任何东西都和成绩排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得不承认分数的现实和残忍。
  内心对陈念荒的担忧又上了一层,他会不会拥有与她相同的待遇?
  卢瑞音尖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那些话语算得上“温柔”,但对一班的学生来说已经是煎熬,她当班主任的时候可不会心慈手软,不过是山雨欲来前压城的黑云罢了。
  硝烟跟和脚步声同时到达,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般死死低着头,生怕自己率先成为那只磨刀霍霍的猪羊。
  她似乎已经在极力地压制怒火,但是没有什么成效,周柏羽成了那个炮头兵。
  卢瑞音当着所有人的面揪出他,讥讽道:“周柏羽,你是不是还挺骄傲啊,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这么高的分数了吧。”她的眼刀划过生性爱笑的周柏羽。
  周柏羽还是没脸没皮地回答她:“是的老师,高考满分才七百五。”
  由于那张晒后古铜深色的脸,没人知道他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只有陈念荒瞥到了他不停摇晃的膝盖。
  脸皮再厚也只是脸皮,在他人的刀光剑影中,焉有完卵?
  再怎么不在意,那也是自尊。
  卢瑞音听到他的回答后怒火更甚,声音尖锐刺耳:“别以为你有个练体育的特长就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爱学学,不学滚。”
  难听的话一句顶着一句,手里的黑板擦重重地砸在桌上,震起大片粉尘。
  她就差没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几个字挂在周柏羽脑门上了。
  周柏羽气血上头,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逆行,理智告诉他要冷静,但直觉却叫他想要立刻马上夺门而出。手臂被一股巨大坚定的力量给牵引住了,他动弹不得,蜡在了原地,低头看。
  是陈念荒,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他瞬间冷静下来,那个眼神叫他无条件信任。
  陈念荒示意拖他下水。
  “不管怎样成绩是你自己的,你不学可以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卢瑞音站在讲台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动作,她先入为主地认为陈念荒这次考差与他相关,“今天晚上就给我换座位,只能按照成绩排。”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这两人分开,原先按照排名选位的优待到此为止了。
  陈念荒微不可察的皱眉,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限制和约束,毫无人权可言。
  卢瑞音观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原本想找机会私下解决,最后还是被放在了台面上:“陈念荒,你有意见?那你先告诉我,你的读后续写了些什么?我有没有跟你们强调过,英语作文不管怎样都是要往正能量上靠”
  她切换主题切换得毫无破绽,很是自然。
  面对好生,哪怕是像陈念荒这种刺头她依旧留有余地,就连退步如此之多也会为他找理由找推脱。
  他只是觉得荒谬,起身回答这个问题:“我写的是Jaime把捡到的这副古董珠宝变卖了。”
  全班同学都看向他,站起来就能与讲台上穿高跟鞋的老师平视的陈念荒。
  卢瑞音震惊中带着不可置信,欲言又止。
  这篇读后续写的原意是想让Jaime寻找古董珠宝的主人,最后顺利归还,体现乐于助人精神和拾金不昧的一个故事。故事很简单背景很完善立意很清晰,不存在他看不懂的情况,只能是故意的。
  他特意写出了最真实的人性,不被刻意渲染矮化的贪念,自然而然拿下了历史最低分5分。
  卢瑞音看着不知悔改的他,越想越来气,火焰以周柏羽为中心逐渐向四周燃烧。
  她的话从来都是拐弯抹角,明褒实贬:“如果你认真对待学习,自然就会得到与之相匹配的东西,反之亦然,我就问一句,陈念荒你这次考试为什么退步这么多?”
  这是所有人包括向春生的疑问。
  “您不是说,第一如果永远落在同一个人身上,班级会没有活力?”陈念荒面色平静地把这句话绘声绘色地念完。
  “现在您满意吗?”
  卢瑞音被怼得哑口无言,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拿她的话打她的脸,卢瑞音连课都不上了,负气而走。
  此刻,身量直逼门框的两人立在那里,好像铁栏杆前护卫的两棵树,他们无畏无惧地站在那里,就算会伤痕累累撞地头破血流,但在不公不允面前,血液沸腾不止。
  向春生第一次感觉,面前的两个人没有挡到她,他们的身体是透明的,她能清晰地看见班主任由红转青又转黑的脸色,随后扔下手中的板擦,扬长而去。
  一时间班里的人都躁动不安,不再低头继续蛰伏,纷纷赞叹陈念荒的英勇,同样也表明自身的胆怯,因为只有他具备“风雪压我两三年,功成破雪如撕棉”的实力。
  整个班仿佛经历了一场革命,推翻了一场暴虐的政权,那些被她当众羞辱过,暗地讽刺过的人扬起口中的唾沫。
  但这些都不是陈念荒想看到的。
  这次考试,客观原因上他控分了,主观原因上看所有人大失所望也是一种趣味。
  他只是不想被分数和排名捆绑,不愿成为谋杀别人自尊的帮凶。
  卢瑞音针对向春生说的那些话他不认同,这种差别对待他也不接受。
  控制一次月考成绩是成本最小最安全的反抗,但是事情往他预料外的情况发展了。
  “小年年,师太都走了,我们还要继续站着吗?”周柏羽的一只手懒散地攀上他的肩,“兄弟你也太仗义了,为救了我不惜牺牲自己。”
  陈念荒抖掉身上的脏东西后,环顾四周,眼底结了一层厚霜。
  他卸力坐在了位置上。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为此兴奋,都为逃此一劫对陈念荒感恩戴德。
  但这不是他的本意,个人的反抗却演变成了集体胜利。
  并非为了组织一场围剿,可眼下却越发像。
  弥漫的粉尘像是一团雾,陈念荒眼中露出迷茫无措。
  直到他转头,向春生正以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审视着他,不寒而栗。
  后翼弃兵,这盘棋只有他们两个人纵观全局。
  
第18章 甲虫・获胜
  向春生也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别无他法,陈念荒只能率先移开,才能不被闪光的炽热烫穿。
  她同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人都忙着用这来之不易地空闲欢呼雀跃。
  只有她的目光是看向他的,这个始作俑者,这个清醒的勇士。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刻向春生内心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以后千万不要得罪陈念荒,他这人太记仇了。
  不过原本的那一层担忧算是白费力气,像他这样的人,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自信与底气,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坠入深渊,绝不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托付给命运,反而是主动选择站在风的那个尖角,顺势跳下悬崖,即便万丈深渊也坚信不会头破血流。
  当他面对不公不允时,会以极具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手段,在足够把握全局之后,一击毙命。
  陈念荒独自运行着这套体系,在他那条星轨上意外出现的尘埃都会统统被碾碎。
  没有人能替他担心。
  向春生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与认可,不过依旧很可怜。
  她能看出,事情的结局并非他的本意,他后悔了。
  向春生想告诉他:心软和不好意思只会杀死自己,理性和薄情寡义才是生存法则中的制胜利器。
  她拿手中的笔轻轻戳了一下陈念荒的肩胛骨。
  在他错愕之际,往手里塞了一杯草莓酸奶。
  陈念荒感觉那一刻的空气凝滞了,手里的重量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她没有对别人示好过,这次也不能算:“这个,给你。”
  向春生是有些迟钝,不过这些天他们的照顾她全都看在眼里,既然换座位了就善始善终,道个别。
  他轻轻挑眉,嘴角忍不住上扬。
  语气还是冷淡地听不出喜怒:“客气。”
  陈念荒转过身后,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手中的草莓酸奶,冰冷的白色塑料杯壁上挂着凝结的水珠,在她捏过的地方还留着一圈水渍,冰冷的,但不知为何上面残留着若有似无淡淡的焦糖味。
  让他不由得想到刚出炉的华夫饼和电影院里的爆米花。
  两个人的手不过是在刚刚交接酸奶时短暂地相触。
  她的手也和人一样,温度很低。
  陈念荒把酸奶放在空荡地桌子中央,百无聊赖地拿纸巾擦去水渍,草莓味的她不喜欢,所以是特意给我买的,这点毋庸置疑。想到此处,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的安逸与平和只持续到周柏羽来之前。
  “啊啊,谢谢啊,你太客气了。”
  “不用谢。”向春生不懂什么人情事故,只知道周柏羽是第一个主动找她并且不带有色眼镜对她的人,内心很是感激。
  周柏羽朝她挤眉弄眼:“那是咱们有缘在坐前后排,不过我感觉以后应该不会了。”
  向春生连连摆手,直爽地笑着说道:“不会了,不会了。”
  她可不想再回到这个位置了,空调一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作响,得脑瘫的风险太大了。
  等周柏羽回头,就满心欢喜地对上了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
  没有看错的话,他手里拿着整整一袋零食,比酸奶的重量不知重了多少。
  所以,向春生就是这么明晃晃地区别对待他和周柏羽。
  手里的酸奶顿时感到冒犯,陈念荒瞬间收起笑意,右手臂上的肌肉收缩绷紧,太阳穴也突突地疼,额前散乱的黑发被他吹开,眉眼间像是带着无名的火。
  如果说周柏羽不那么碍眼,或许这点情绪他自己也能消化。
  周柏羽特意跑到他面前得瑟:“怎么,想不想要?求我,哥哥就给你。”
  陈念荒根本不想理他,直接上手锁喉,钳制住周柏羽的脖子和手臂,使他动弹不得。
  “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周柏羽的脖子以上全部涨红,见他还死活不放手,连忙拍手臂表示投降,“放手,放手,算我求你了。”
  陈念荒把他推开一丈远,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屑:“那行,你把东西给我。”
  行动却恰恰相反。
  这种强盗式的手段,只有他做得出来。
  周柏羽第一次见他为了这些零碎的东西急眼,内心多少有一点失落,可这明明是件小事,理性告诉他不要过于敏感,感情上却不得不计较。
  陈念荒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些失控,理智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低垂的黑雾笼罩在两个人的上空,不必管他们,或许某一次篮球场上的身体对抗就会把这些情绪给破开。
  陈念荒的神情阴郁,静下来的时候,那张脸甚至都是晦暗不明的,散而不乱的碎发恰到好处地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这一切都显得他格外孤傲,那张漂亮的脸上是一种残忍的冷漠。
  作为这件事导火索的向春生压根儿不知道前桌的两人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周围磁场变得有些僵硬和微妙,但她只希望能够安稳度过。
  最起码在这条消息到来之前,他们还暂时维持着前后桌的情谊。
  林致优站在讲台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卢老师让我们在夜自修之前把位置换好,不然就回家自习,别来上课了,以上是班主任的原话。”
  面无表情地说完后,臭着脸回到座位,这班长当得太憋屈了,不仅要充当班主任的传声筒还要组织同学听话换座,一面照顾老师情绪一面还要避免被同学们当成是老师的帮凶,简直两头受罪。
  如果不是她母亲的要求,自己根本不会当上班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致优想到这里无奈地闭了闭眼,开始了哄小孩之路。
  总算赶在夜自修之前把位置全部都给挪好。
  高中时期的座位就像是一个小的部落,它们会不断地打散重组又打散,原先熟悉的同学在地缘关系发生改变时会突然变得陌生,现实地让人无可奈何,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只会是玻璃窗上划过的雨水,短暂地留下水痕,总之这是外来菌群入侵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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