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羽可不想让她们产生误解,他只有立马挨骂道歉。
“哼,算你识相。”
……
这次月考结束后,他们就面临着一个尤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选科分班。
新高考改革后,就不是传统的文理分班,学生们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优势学科,而苏合一中的重点班只有三个,一个物化生,一个物化地,剩下的就是政史地,三个重点班,可以说都是往年冲击全省前一千的,基本上每个人都削尖脑袋想要进,不过剩下的班级也分平行班和实验班,这些全部按照考试成绩排名严格划分。
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困扰,那就是学生可能不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科,而是根据重点班的班型来选。
班主任在月考之后就发下来一张选科意愿表,让同学们带回去和父母商议。
向春生收到后没有直接拿给蒋月华他们看。
她的选科都比较平均,没有特别差的,物理相对来说好一点但也不是非常突出,但是如果向明成和蒋月华觉得老师医生这类的职业比较好,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真实的向春生不是一直都这么胸有成竹的,她有些茫然。
“小优,你打算选哪几门啊?”
宋写宁从拿到这张表格之后就开始盘算成绩,她有些惴惴不安,如果不能和她们两个人分在同一班,三个人关系一定会大不如前,但宋写宁支持每一个人的决定,不会因为不能分到一个班就无理取闹。
其实宋写宁在很早关注着每个人的成绩,并且早早地做了最坏的打算。文科是她的优势,应该能排到年级前五十左右,林致优妥妥的六边形战士,每门课都很高,向春生除了语文成绩一般般其他的科目也都不错,没什么短板。
林致优把手上的表给填完了,她根本就没和父母商量过。
她把那张纸递给宋写宁。
上面赫然的三个字:政史地。
宋写宁最初看到是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她们两个有可能会被分到同一班,只要她期末考不出意外就行。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有些震惊,客观来说年级前十基本上都会选择理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文科的专业覆盖率没有理科高,所有人都默认林致优会选择理科。
宋写宁原本做得最坏打算是和小春两个人在文科班相依为命,她没料到小优也选择文科。
“真的假的,你确定了?”宋写宁承认问出口的那个瞬间有一丝自作多情,认为林致优是为了她。
林致优的语气很肯定:“嗯,确定好了。”
“为什么呢?”一向寡言少语的向春生也忍不住好奇。
林致优:“没别的,就是突然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碌碌无为的活着或许是另一种不苛待自己的选择。她找到了,并且为之付出,便是一种完整意义非凡的选择,前后价值不能完全用二极管思维来判断。
她继续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读书,一直保持清醒敏锐。”
她要清晰地痛苦着,而非空洞地满足着。
林致优说话时将视线转向窗外,那是一棵被砍半枝干的栾树,花叶孱弱,在愈发尖冷的年岁里显得格外可怜,不过很可惜,它没有按照人类的意愿,而是遵循了自然的刻度,居然抽出了三两枝条。
“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我要穿上粉色套装,朝着法院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眼泪居然是带着泪花的。
似乎未来很多年那个站在宪法面前宣誓的林致优与十六岁的这个林致优的身影在慢慢重合。
向春生仿佛看到了那个眼神坚毅的林律,正在认真地为一个家暴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
“林大律师,以后我的官司就靠你啦。”宋写宁挽上她的手臂,这个时候就得用上苟富贵勿相忘的传统了。
“行行,离婚官司记得找我。”林致优先是敷衍地答应了宋写宁,“小春你以后想干嘛?”
宋写宁嘴巴翘的老高:“别咒我,人家才不结婚呢。”
向春生听到问题后愣了几秒,随后摇摇头。
她还没想好,其实也可能是她没准备好。
如果不考虑所有外部条件,把她放进彻底真空的最理想状态,向春生应该会想成为一位导演,一名只为自己拍电影的导演。
世界由她掌镜。
第42章 黑车・败北
可惜,她是个不那么乐观的现实主义。
成为一名导演,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对于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她来说。
所以这个年少时的梦想就这么搁置了。
向春生就连眼前的选科都还没决定好,谈未来的梦想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太过奢侈。
但如果说她只顾眼前的短期目标,没有长远规划,或许也不太准确,向春生之前用完的每一本小册子的最后一页都是空白的,都预留着。
“我们剩下的时间可得好好加油。”宋写宁一直拿着笔计算着三人的排名,只要她期末考能进年级前五十就有机会和小优分到一个班。
林致优:“不会地可以问我。”
向春生:“嗯嗯。”
她这次月考之所以不太理想,除了数学没有达到预期,还有别的地方不够,学习最忌讳的就是自我感动。
向春生莫名联想到那天,他握着烫手的关东煮,说话时的神情在冷空气中变得模糊,锋利的线条也在围巾包裹之下变得温柔,奇怪,她的记忆为何如此清晰?
有点后悔,自己小时候就应该好好喝牛奶,讨厌的陈念荒怎么长得这么高,她就连说话都得仰着头。
那天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只信“天道酬勤”,所以向春生没有理由后退半步,题目做不来就去问,记忆效率不高就多背。
上周末葛老师给他们布置了几道拓展性的数列题,她很快就解完了,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放下手中的笔。
这次没考好不知道老师会不会失望,向春生在去补习班的路上就开始紧张。
“春生你这几道数列都做对了,不错,几个细节和易错点都把握得很好。”葛老师一边批改一边点头,眼里满是期许,“一次考试不能代表什么,你们这次月考确实有难度,不用着急,你能行的。”
比做对题目更开心的应该是被老师表扬,而且还是在顾长靳面前被表扬。
向春生得意地扬起了嘴角,不小心漏出了脸侧的酒窝,随后,立马克制地抿成一条直线。
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难以藏匿的生动鲜活被顾长靳捕捉到了。
他盯着看,眼神直白,原先那个死气沉沉病怏怏的阴森小鬼居然还会笑,还笑得这么好看,牙齿一颗一颗的好可爱,真想掰下来。
向春生被他盯得有点烦,把作业本立起来挡住从左边投过来的视线。
顾长靳这个人反倒是越看越起劲,居然站起身,把座位换到了她的右边。
葛老师看见他换位置开口问:“你怎么了?”
顾长靳指了指鼻子,再指了指讲台,全是粉笔灰。
“哦,那下次我们换白板。”她总是把学生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顾长靳换了个位置又肆无忌惮地时不时把视线放在向春生身上。
半节课都过去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就在葛老师出去灌水之际,向春生扭头质问他:“看够了吗?”
他有一丝错愕,笑声转瞬即逝:“你的脸。”
顾长靳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鼻头微皱,线条变得柔和,很是清爽,如果站在阳光下,他应该像一颗金灿灿的奇异果。要不是见过他之前的样子,没准儿还真会信他就是这么纯真无邪。
顾长靳指了指自己白净的脸侧,示意她脸上沾东西了。
她满不在乎地伸手抹了抹,写题过分投入就连脸上不小心被黑笔划了一道都没注意。
向春生皱起眉,瞪了他一眼,不屑地吹开由于专注思考挠头时散落在额前的碎发。
“别看我。”
“对不起。”
她的语气很重,他的道歉很快。
顾长靳几乎是下意识的,清秀的脸上透出一丝伤心,他好像习惯性道歉。
向春生没接话,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剩下的时间两个人相安无事,分析了上次月考的考题,解析了上周留下的问题,老师讲授完新的课程布置完作业,他们就下课了。
向春生站在门口等她妈妈来接。
白色纸袋包装的一杯热奶茶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给你。”他说的虽然是肯定句,但是语气中带着进退两难的犹豫。
向春生摇摇头,都没往他那个方向看,直接拒绝:“不用,谢了。”
“失落”这两个字生动形象地写在顾长靳的脸上,她第一次见一个人如此喜形于色,这么容易被看穿。
他的手就这么一直支撑着,好像向春生不把那杯奶茶拿走他就一直让可怜的奶茶这么上吊。
顾长靳说得义正严辞:“上次你不是借给我一支笔,这杯奶茶是还礼,你也可以当作是道歉。”
一支笔和一杯奶茶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得,主要是怕这人在奶茶里下毒,谁叫她出门在外一向警惕性高,向春生往旁边移动了三步,他也跟着移动三步。
今天不接这杯奶茶怕是过不去了,向春生夺过奶茶,咬牙切齿对他说:“好了,我们现在两清。”
顾长靳咬了咬下唇,低头心满意足的笑了两声。
两清,的了吗?
他快走了两步,坐上了那辆全黑的宾利,手搭在窗边,往窗外漫不经心地投了一眼,随后全黑的玻璃毫不留情地缓缓升起,双目失神,车内的空气裹挟着一种压抑厌怠。
顾长靳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后僵在脸上,一想到回去那栋房子他就觉得反胃,干脆死外面好了。
他的手搭在黑色长裤上,指尖却深深地嵌进膝盖骨突出与肱骨连接的凹陷处。
司机看不懂他们家少爷的做法颤颤巍巍地询问道:“小顾总,回湘檀吗?”
湘檀一号,苏合市顶尖富人区,背靠淮苏河坐落于湘潭山上,每一栋豪宅都有编号,就连进山都有专属路段,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顾长靳懒散地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限停三分钟的路段,丢下了两个冰冷的字:“停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蒋月华还没来。
向春生最讨厌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等待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种状态。
一入冬天就黑得更快,在没有被围巾包裹的地方冷风会想方设法地钻进每一颗毛孔,形成干燥和低温的内循环。
向春生感觉寒意已经慢慢从四肢末端入侵身体了,只能不停通过活动双腿来加速血液循环,双手的热量完全由顾长靳送的那杯热奶茶提供,她的双手捧着奶茶,掌心是热的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冰冷,感觉会一碰就碎。早知道来的时候就戴上手套了,不过她最后悔的还是没带手机。
眼下只剩下一个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走回家,感觉不幸的事总会集中在某个时间点一起爆发,她没带钥匙,就算回家了进不去。
思来想去,向春生还是选择蹲在路边,观察起绿化带里那几块圆润饱满的石头。
那辆黑色宾利,不负众望收获了一张新鲜出炉的罚单。
他清楚地看见那个蹲下缩成一团的向春生,穿着淡色的羽绒服,除了手脚,其他地方都像是被臃肿的棉花给绑架了,腰腹折叠部分的空气被排出,好像一颗被手捏紧一侧的棉花糖。
让人忍不住捏碎。
“叭――”
低沉刺耳的喇叭声,从那辆黑黢黢的车头传出。
向春生被吓得有些站不稳。
那辆车停在她的前方,车窗降下来,又是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向春生,好久不见。”他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向春生不打算理他,一直往前走。
那辆豪车也以一个侮辱人的速度在前进。
顾长靳的语气带着恳切:“太晚了,要不送你回家?”
这句散发单纯善意的话,很难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向春生有一点惊讶,还以为他单纯是个惹人烦的家伙。
“谢谢,我自己走回家。”她不想把家庭住址透露给这个危险的人。
顾长靳看着她由于过度警惕而不断握紧纸杯的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前的人似乎很怕自己。
“天气太冷了,你上来坐一会儿吧,车里有暖气。”他只好换了更温柔的方式,朝向春生身后瞟一眼。
向春生听到这额句话后警觉的表情略有放松,她还是觉得很奇怪,明明自己在这儿都快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怎么他还在?他不是早就走了吗?他在等我?难不成有什么预谋?
“不用了谢谢,我妈妈马上就来。”她可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其实这个偶遇不能算巧合,自从上次看见他们两个一起从国贸大厦走出来后,这个地点就被划进了陈念荒骑行的必经点,他从家出发沿着环湖大道骑行,先是路进国贸大厦,最后停在那家KFC,买点东西充碳,这么折腾下来都快二十多公里。
他在等红灯的时候停车,给周柏羽发了几条信息。
【陈念荒:要不要给你带。】
其实他自己对这种美式快餐不太感兴趣。
【周柏羽:一份全家桶谢谢,哥哥。】
【陈念荒:刀子刀子】
干脆利索地不像话。
周柏羽一到周末就去陈念荒家,没别的就是为了蹭网蹭免费水果蹭大少爷的投喂服务。
所以他能看到这一幕并不算巧合。
两个人说话的样子很碍眼,车上坐着的人最碍眼。
在理智地克制之下,他的心率比运动时还要高,错杂的情绪翻涌着,他应该是生气的可愠怒中居然携带着悔意。
他的声音从夜色里飘过来,带着初冬的寒,几乎浸满了她呼出的那道白气。
“她说不用,你就该滚。”
第43章 炸药・败北
向春生又一次不幸地夹在了两个人中间,她真的只是想回个家。
仅仅下降一半的黑色车窗映着他那玩世不恭的笑,浅色的瞳孔却是无辜又单纯,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顾长靳释放善意的眼神。
陈念荒的血液里翻滚着一种隐秘的疯狂,在看见他的那个瞬间,变得无法遏制。
占有欲是最低级最丑陋的,如今的他却在这个肮脏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陈念荒略微弯腰,轻声对她说:“送你回家。”
顾长靳见状笑着提高音量:“向春生,下周见。”
又是下周见,陈念荒自诩不是什么难缠的人,可现下却忍不住想在“下周见”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