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盒与七剑客——迢锈【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5:00

  她给向夏锦发了一条消息
  【向春生:睡了吗?】
  【小夏:怎么啦姐姐猫猫头】
  【向春生:我这周日想和你一起。】
  【小夏:好呀,好呀,我刚好买了一盒新盲盒等你一起拆。】
  向夏锦能从对话中看出姐姐低落的情绪,她希望这样可以让姐姐开心。
  【向春生:嗯嗯。】
  她发信息的那一刻,想过逃离,逃离这个烟灰满布的家,可看见那个圆圆的向日葵时,她认清了,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世界上没有乌托邦,也不存在巴别塔,那里只不是短暂误入的桃源罢了。
  橙黄色的台灯灰蒙蒙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深蓝色硬壳的书。
  像这样老旧的书,就连翻开书扉都有吱嘎声,仿若沉闷了半个世纪的钟在此刻敲响。
  “哼,你这个丑八怪,我恨不得猫把你抓走了。他的妈妈也说,要是没把他生下来就好了。”
  “对,过他长得太大了,太特别了,因此他必须挨打。”
  “你们不了解我。”
  “相信我的话吧,我这只是为了你好。”
  ……
  这短短的六千字,她从牙牙学语抚摸文字开始读至现今。
  那天晚上,她给向夏锦讲的故事就是原版《丑小鸭》六岁的向春生没有太多特殊的感受,只不过看着图片上的天鹅觉得很美。
  从来都不是丑小鸭变天鹅,一直都是小天鹅在慢慢长大。丑小鸭的本质其实就是幼年时期的天鹅,天鹅幼崽的强壮是适者生存自然界擢选出不易夭折的结果,所以他才特别,与众不同。这是一个试图教会我们,如何找寻自我的故事,看似是个童话,实则是现实的水中镜。
  向春生自嘲地笑了笑,她必须合上书闭上眼,因为睡眠时间不够会影响明天的效率。
  她好可怜,甚至就连这个时候脑子里想得还是学习?
  明天是星期天,可他们还是要上课,甚至都比不上996都快是697了。苏合一中极为人性化的设置了大小周这样的缓冲方式,大周从周五下午四节课结束后开始一直到周天晚上需要上夜自修,小周则是休息半天,周天下午这半天。
  所以他们一般选择在小周的周六外出觅食。
  这个点一般宿舍楼的水房格外拥挤,是那些把握好洗头时机的女生使用吹风机最频繁的时间段。发丝、茉莉、玫瑰、月桂各种各样的香波混合在了吹风机的噪音之中。
  向春生像那只第一次上天宫的顽皮石猴,分外没见识地东张西望。
  她是跟在林致优屁股后面来得,原本这活根本不应该派给她――在夜自修前,收齐全班人的团员证。团支书到目前为止还没选出来,所以就由班长代劳。
  而向春生呢则是被坑蒙拐骗走上这西天取证之路。
  这一栋是女生宿舍,台阶转角是木质的回型围栏,看上去光滑温润,不知道被抚摸过多少次。
  向春生有轻度洁癖,从来不会去伸手去摸。
  就在转角处,她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孩,就在稿子快要落地前,向春生伸手捞到了,她为了保持平衡万般无奈借助了围栏。
  “对不起。”那个女孩赶忙道歉。
  如果不是向春生,她的这些纸可能就会被地上的水打湿,台阶上的水来自于女孩们的发梢。
  向春生把稿子递给她,摆摆手:“没事。”
  她接过后道了谢,就匆匆离开。
  这个女孩很眼熟,向春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没太留意。
  向春生和林致优两个人继续走,她们两个走读生,第一次探访了住宿生的房间,那个被形容的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宿舍生活就这么摊开在眼前。
  事实上根本不是传闻那样,她们两个走进去就被塞了一兜子零食。
  “交一下团员证。”林致优一边吃芒果干一边转悠。
  向春生则是默默把纸袋打开。
  “班长,我能不能晚点交,放在家里没带。”给她芒果干的女生问她。
  林致优也没办法催她:“行吧,你下周给我。”
  向春生嘴巴里已经被路过的人塞得鼓鼓的了,她没办法拒绝她们的好意,她们也喜欢逗她玩。
  林致优指着空床铺问:“哎这个床位是谁的?”
  这个床位上堆满了各种不同型号的行李箱,看上去不是有人的样子。
  有人解释:“你说这个,我们班不是挺少人住宿的嘛,所以我们两个就被分到和别班一起住,这个床位一直就是空的。”
  向春生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这里处处都充满了生活的痕迹,虽然地面和天花板因为潮湿豢养了一圈圈霉斑,但是铁楼梯上用胶条海绵包裹的地方留着她们经常踩过的压痕,墙面上发黄的胶体是海报曾经的位置,门背后带有裂痕的镜子照亮着每个穿上校服确认发型的早晨,水卡的“嘀”声过后,吃力地拧紧生锈的水龙头。
  或许她也可以抢走室友的最后一口泡面,愿赌服输开心地吃掉手中掰得不算公平的方糕。
  
第39章 景观・败北
  人类是否真正解放?
  当代资本主义的社会不再是外部的力量,而建立在认同之上的一种文化霸权,成为一种占据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这种霸权称之为景观。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世界的真相吗?
  抱歉,从报纸、影像、广播、电视等大众媒体参与的那一刻,它就变成了独属于你一个人的桃花源。听起来是不是格外可爱美好。
  今天,除了天文学家,人们不再仰望天空,他们停留在大地,站在那一g黄土之上埋头经营自己庸碌的生活,顺应顺从,不再过问形而上的意义,频繁地换台寻求嘈杂的安慰。
  自以为掉进信息的海洋,拥有极大的自由,实则那不过是算法系统锚定的蜂蜜罐,就连你摔倒溺死的角度都被记录在册。
  祛魅的世界一片祥和荒芜。
  ―今日读物《景观社会》
  月考成绩公布了有两三天了,所有人都活在了等待秋后算账的痛苦之中。
  可除了任课老师,卢瑞音依旧隐而不发。
  “不是吧她转性了?”宋写宁还是不能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餐断头饭吧。”
  “不能吧。”林致优把从办公室搬来的电脑连接上投影,原本这是一节总结陈词的班会课,班主任不在,让班长放电影给他们看。
  电影要求不能是血腥暴力恐怖的那种,众口难调,林致优就问起了阅片量极为丰富的向春生,“有没有哪部电影是有趣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小众电影?”
  你让她一下子想也想不到几个。
  “我能想到的都是年龄段有限制级的。”向春生云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回答了。
  “哈?”
  另外两个人都张大嘴巴,她就这么说出口了?
  向春生一本正经地说了几部:“《夏日细语》《绿皮书》《死亡诗社》这些很不错,如果你要没人看过的话,那应该是没有,因为总有一群人他们的喜好无法重合。”
  向春生就是其中之一,她比较喜欢看一些猎奇有趣的,具有实验性的片子,向春生自认为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可电影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往不复,揣测每个镜头下的深意,帧频煽动她平稳的心跳,视听语言所带来的新奇感受,她贪婪地都想要拥有。
  也许真正的好电影,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特效,什么跌宕起伏的戏剧构成,他们的落点会在世界的微小之处,揭开隐秘又伟大的感情。
  林致优自然希望越小众越好。
  “以我个人拙见,那些电影之所以小众,是因为它拍摄之初就服务着小部分人的审美,如果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好电影就总有人看过。”向春生在讲到自己喜欢的领域总是滔滔不绝,“不如看恐怖片吧。”
  她的眼中熠熠,克制不住激动。
  “反正老师不在,没人管,我们把帘子一拉谁知道?”宋写宁举双手支持。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部最新上映的片子,连向春生都没看过的那种,拉紧了窗帘。
  全班人都沉浸在黑暗安静的氛围当中,恐怖片的精妙之处就是你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会被吓一大跳,尤其是在主角经历过背景音乐的变奏,进入到自以为的环境中放松警惕后,危险突然而来的恐惧。
  “啊――”
  遇到吓人的情节宋写宁第一个抱紧向春生。
  班会课没有老师管,大家也就开始随意调换位置,曾萧非常有眼力见地让出宝座。
  向春生漫不经心地对着林致优挑了眉,两个人默契地看向这个又菜又爱玩的选手,比起恐怖片周围人的反应才有趣。
  和周柏羽的动不动就遮眼睛比起来,陈念荒显得格外淡定,他就没把目光分给电影。
  因为身高的缘故陈念荒坐在了后排,那个角度就恰巧能看见她的侧脸。
  那个骨骼分明,眉弓立体的侧脸,那副眼镜架在鼻梁上反着冷冷的白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寡淡的鲜活,无欲无求,甚至让陈念荒觉得自己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平庸。
  “啧啧。”这是周柏羽由于太害怕观察他两秒后发出的动静。
  周柏羽:这人已经没救了,病入膏肓,真想把三个月前的陈念荒头掰过来,让他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德性。
  “看我干嘛?我能保护你吗?”陈念荒就连讲话时都不会看他。
  周柏羽翻了个白眼,有本事这话对着向春生说啊?只会在他这儿耍横。
  一节课根本不够看完一场电影,剩下的那半截只能大家回去之后慢慢看,可回去之后谁又会看呢?失去了和大家一起在繁重学习生活中解压放松的日子,又有谁会真正看完一部毫无逻辑的恐怖片呢?
  向春生会。
  她这人有个坏毛病或者说是强迫症,就是荤素不忌好坏不分,一部片子无论多烂都会看完。
  第二天早上,卢瑞音一走进教室,一整个改头换面。
  她烫了一头羊毛卷,剪了法式刘海,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和驼色及踝风衣,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浓郁的玫瑰花香,非常引人注目,有点像香榭丽舍大道上手夹烟卷的女人。
  只要她不开口,看上去很是知性优雅。
  早读结束后,全班人都在讨论班主任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的天,她居然放弃了自己的高跟鞋。”有人注意到她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
  “不会怀孕了吧?”
  “别动不动就和怀孕扯上关系好吗?说不定她就想要换个风格呢?”
  “真没想到换个发型一整个气质就变了。”
  “感觉脾气都变好了很多。”
  ……
  卢瑞音的变化确实大,就连办公室的老师都大为吃惊。
  林致优走进办公室全是一水儿的夸赞,她也没忍住多看了班主任几眼。
  卢瑞音问:“怎么了?”
  她慌乱解释:“哦,没什么。”
  卢瑞音:“昨天他们乖嘛?”
  林致优回:“挺乖的。”
  偷偷看恐怖片的事自然不能如实说明。
  卢瑞音:“你们看了哪部片子啊?我那个视频会员有用吗?”
  林致优:“呃,那个《死亡诗社》我们用了会员,谢谢老师。”
  卢瑞音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行了,回去吧。”她那个视频会员里没有《死亡诗社》
  林致优心虚地拔腿就跑,班主任确实变了,如果原来是导弹之类的核武器,现在直接变成了冷兵器。
  回去的时候刚好铃声响了,他们这节要上的是语文课。
  他们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调侃一下老顾,问问他看见老婆变化如此之大的心理感受。
  “话不多说,我们翻开课本第一百六十三页,我们重新上《氓》”
  那些原本还睡眼朦胧打算语文课补觉的人瞬间清醒,头顶的老师不是顾弋乾,不是他们的老顾,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
  “忘了介绍,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姓唐。”她说话声音清脆爽朗,像石子投入溪涧。
  白色粉笔字干净利落,落笔的动作行云流水,她整个人都有种来去匆匆的状态。
  “她应该就是来代课的吧,老顾不会生病请假了吧?”
  “不要啊,除了老顾的课听别人的课我都要睡着的!”
  “老顾教的这么好我不相信学校会轻易换老师,这次月考别的科目考差了,语文还不是照样年级第一吗?”
  “凭什么啊!狗一中,凭什么一声不响地换老师啊!知不知道一个好的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有多大!”
  “救命,她的课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
  一张纸条穿过了半个班级。
  讲台上的她还在激昂的讲解词义,丝毫不知道台下发生了什么。
  “这里我偏向于用叶子的变化来隐喻女子,从主体性考虑对人物的塑造则是‘欲刺先扬’,恋爱初期的称心如意才会让女主人公义无反顾,也为读者营造二人婚后定会恩爱的想象,随后,笔锋直转,开始揭穿男子用心不专的虚伪,完全颠覆超出了读者的期待,一个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负心汉跃然于纸上,我说的这些都记下来。”
  等铃声一响,她立马走人,丝毫不会停留。
  课上得实在是无趣。
  下课后班上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有谁敢去问问班主任发生了什么?”
  “我去问了,班主任不在,不过办公室老顾的东西都被清空了。”
  “还我老顾啊!”
  “有没有人知道原因啊?”
  一拨人怨声载道哭爹喊娘,一拨人四处奔波寻找真相,还有一拨人都开始写起了联名申请书。
  之后向春生还坐在那儿,完善上课笔记,是谁教她都无所谓,她反倒觉得这个新来的老师讲的知识点更清晰明了,所以不参与他们的活动。
  宋希宁用力地在联名信上写自己的名字:“狗一中辞退优秀教师,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就连平常一直保持中立姿态的林致优都不再矜持了,语文老师并不只教他们一个班,她去找隔壁班的同学一起联名上书。
  她很喜欢顾弋乾上的课,他的存在告诉她世界上还有一种语文老师,他们见多识广、博闻强识、温柔儒雅、随性洒脱,而非动不动试卷,动不动排名。
  可以说他每一次鼓励都为林致优碾碎的血肉重新筑起。是他让他们知道文人墨客笔下的疏星淡月有多美妙,是他具象化了诗意,让他们知晓,文字是具有生命力的。
  林致优把联名信递给向春生,直勾勾地盯着她问:“小春,你签名吗?”
  “我不签,感觉这样对新来的老师不太友好。”
  她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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