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盒与七剑客——迢锈【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5:00

  她手上的东西正是向春生的充电宝。
  那天之后,卢瑞音特意在家长群里强调了一遍,希望家长督促孩子少玩手机,她刚好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个。
  “充电宝。”向春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已经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质询麻木了。
  蒋月华想过给她机会:“我那个旧手机是不是被你偷偷拿走了。”
  “是。”她的答案单一。
  “你觉得这样对得起我们吗?”
  “对得起。”
  向春生无语到极点就想笑,为什么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不就行了?她在内心反问,自私在她这里从来就不是贬义词,她喜欢自私喜欢把自己作为世界中心,作为完全的主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我一直围着你转图什么?小春我能指望的只有你。”蒋月华总是这样,向春生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对别人的人生有这么多的占有欲。
  “你要么就选政史地,以后还能当个老师,要么就选物化生,当个医生也行,累了点,总之别选什么不三不四的。”向成明的发言终结了蒋月华想要爆发的情绪,他总是希望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安排,妥当地过完一生。
  哪怕结局不尽如人意,他希望这是安稳的可控的。
  可向春生绝不,如果人生都像是二进制,她别无选择能一眼望到头的话,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呵呵。”全中,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向成明的语气很重,是最后通牒:“手机上交,去班主任那里把选课改了,别让你妈老生气。”
  他总是笑里藏刀,知道哪种话的威慑力更强。
  诚然,向成明没有亏待过她,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是,他在向春生对于人生重大事件的选择中,从未失权。
  他希望女儿是泼得出去的水,吹得出去的牛,茶余饭后的优秀谈资,是装点门楣好看却空洞的雕花,在经年累月中成为斑驳陆离的灰泥瓦。
  向春生摇了摇头,她这次绝不会妥协。
  把手机扔在地上,四分五裂,当着他们的面,拿起剪刀冲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砰砰――”
  “别冲动,小春!”
  “小春,你别冲动,小春,妈妈不会再说你了!”
  “向春生,你如果还是我们的孩子就不能做这种事!”
  “向春生,你想做什么爸爸都答应你!”
  “向春生!”
  两个人惊恐万分地死命拍打卫生间的门,他们都害怕她会想不开,可却还是这么逼迫她。
  
第51章 发型・获胜
  这可能是五千年上下,中华文明历史上最大尺度的表达。
  割骨还父,割肉还母,哪吒此后,天生地养。
  他痛击儒家传统的人伦纲常,抛却尘世对人性的种种束缚。
  自刎,这是她一直幻想的情节,她控诉、她反抗、她要把禁锢她的血肉统统还给你们、把自己还给自己!
  她不是魔童,她只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爱处处受到掣肘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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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后,向成明用肩膀撞开了木门。
  他们才看见,满地散落的长发,和一个完整完好的向春生。
  蒋月华紧紧地抱住她,一言不发。
  向成明重重地叹了一声,只要人还在,什么都有的谈。
  向春生拿剪刀把自己养了十年的长发给剪了,她的脸上有很多断裂、粗硬、杂乱无章的黑发,像一只浮出水面的女妖。
  她的脸和脖子因为这些头发很痒很痒。
  蒋月华紧紧禁锢住她,不让她动弹。
  向春生嗤笑一声,反问:“你们是担心我自杀吗?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样的话会伤到别人。”
  她为什么要自杀,这对她来说多不划算?
  “是妈妈的不好,妈妈不该一直这样逼你。”蒋月华已经不能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了,她像是瞬间吸光了精气,整个人的脸颊瞬间凹陷下来,头骨连接着的脊梁也支撑不住。
  再怎么样她也不应该开这种玩笑。
  向成明倒是不说话走开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不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向春生表达出了自己的诉求。
  因为眼下她的头发有点丑得不能看。
  在她与手机决裂的那一刻,锁上浴室大门的那一刻她决心剪断及腰的长发,那是她幻想割破腕心后在浴缸里放出血水无法实现行动,她其实怕疼,害怕面对惨白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残缺不齐的刘海,被狗啃的壮烈。
  向春生很早之前的小小英雄主义,被此刻的冲动莽撞所实现,她很开心,很喜欢。
  “你要去哪儿?”在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蒋月华对她的所有特殊举动都提心吊胆。
  向春生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单纯地就像没发生过什么,除了她那头炸开的头发:“我去修头发。”
  她顶这个发型确实有点不像话,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她是二战结束后的退伍老兵。
  蒋月华给她塞了三百的现金,平时她最多也就给过一百。
  向春生挑了挑眉有点理直气壮地接过,等她把身上的头发给洗干净后就走出了家门,失去了头发的重量,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她走出家门的每一步都觉得无比畅快。
  在离家五六公里的巷子里有一家理发店,理发店的店长是一个婆婆,她很喜欢去那里理发,因为婆婆每次都会在她的发型上有所发挥,手艺很好,却不会剪最新时髦的发型。而向春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要复古一点就可以找她。
  “小囡啊,怎么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婆婆很心疼她之前养地好好的头发,原本想等她毕业给烫个卷。
  向春生笑着回答道:“婆婆,我剪不好,你帮我剪一下咩。”
  她把梳子打湿,温柔地边梳边剪,那把锋利的剪刀尾端缠着胶带,比起向春生用得那把塑料剪刀顺滑很多。
  不到十分钟,一个崭新的向春生摘掉防尘罩,出现在镜子面前。
  很漂亮,是她很喜欢的那种漂亮:眉上刘海,无限接近于电影角色,露出的那节脆弱又白皙的颈部,遮挡少女青绿色脉管的齐耳短发。
  向春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那一刻自己好像不用再去拙劣地模仿那些鬼马跳脱的电影主角,她实现了少女时期做的梦,要是现在她的手里拿着一支蓝色的冰激凌,并且把舌头都染上蓝色,梦就更完整了。
  【向夏锦:你们有谁知道向春生去哪儿吗?】
  【陈念荒:怎么了?】
  【宋写宁:咱们不是刚放假吗?】
  期末考成绩出来后他们有两天的周末,假期结束后还得继续上课。
  【向夏锦:我们全家人都找疯了,下午就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家,以为她离家出走了。】
  【林致优:什么!】
  【向夏锦:想问问她又和你们联系过吗?我忘了,她的手机摔坏了。】
  【宋写宁:你们吵架了?】
  【向夏锦:没有害。】
  【周柏羽: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人。】
  “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宋观霜对儿子来去自如的态度很不满意。
  “找人。”
  他扔下两个字就出门了。
  丝毫没功夫看群里的热聊。
  【林致优:对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姐能去的地点画出来。】
  【宋写宁:我记得她比较常去KFC。】
  【周柏羽:你们把这些地点列出来,交给我们这群男的,天快黑了。】
  【宋写宁:不是啊,大哥我已经出门了。】
  【周柏羽:你咋这么勇呢?人在哪儿我来接你。】
  【林致优:OK,我们学校门口书店碰面。】
  他们一群人实在是放心不下,没过多久就在学校门口碰头了。
  另一边的陈念荒以及找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一直沿着那条路线寻找,生怕不小心就错过了。
  他一遍遍在内心强调要时刻保持冷静,可脚步却不敢有片刻停留。
  她会去哪儿呢?都这么晚了她应该会去哪儿?陈念荒,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向春生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电影院、KFC、补课班……
  陈念荒有一种错觉,她就在身边,就在他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变得越来越黑,最后一点夕阳完全被黑色覆盖,在他们地毯式地搜索下,向春生还是没有一点下落,向夏锦急出了眼泪:“千万不要出事啊?”
  愈发心急就愈发容易出现失误,她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绊摔倒了,膝盖磕在水泥地上,流了点血。
  林致优扶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们这个小分队也短暂地休息了一下。
  而整启事件的导火索呢?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吃着冰激凌。
  向春生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块石头,往平静的湖面扔出去,她没有打水漂的技术,石头像是炸弹落在水里,那些原本安静吃饭的鱼惊慌失措地乱窜。
  她却笑得奇怪:原来随随便便掌握别人的运动轨迹这么痛快啊。
  不过只扔了两颗她就觉得没劲。
  只能听见耳边有一个颤抖的声音。
  他在确认那个红色围巾的人会不会是她?失而复得?或是战战兢兢生怕再次错过的失落?这些情绪短暂地出现过。
  “向……向春生。”他的声音难道是被空气冻住了吗?怎么还结巴了?
  陈念荒眼里的光比夜晚的湖面还要亮。
  他没有激动到冲过来紧紧抱住她,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陈念荒看见她的第一眼,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无比庆幸,他也没有质问她为什么大晚上还一个人坐在这里,他只是想说:我这里有个肩膀你可以拿去擦眼泪。
  “我?有什么好哭的。”向春生有点疑惑,为什么他见到自己要说这句话,为什么天气这么冷他却看上去要被蒸发了一样,以及有点想问他对自己新发型的看法。
  她能有什么委屈?向春生很固执地不知道示弱,也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掉眼泪。
  陈念荒也不解地看她:“你离家出走了?”
  按理说这个年龄离家出走是不是叛逆期来得有点过晚?
  向春生瞪大眼睛:“哈?没有啊?我出来剪头发,然后买了一个冰激凌。”她没好意思说,路痴外加对模仿电影情节过分狂热的人在寻找冰激凌的路上能浪费多少时间。她有点不敢一个人走进狭小的巷子里,于是就找了这么一个路灯下的长椅坐着。
  陈念荒头上的汗都具象化落了下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除了好奇发型还好奇这个。
  陈念荒挑了挑眉,单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是在炫耀这颗了不起的还在微微冒汗的头脑。
  向春生的嘴角不屑地翘了一下,这人也真是,总是见缝插针夸自己。
  如果没有过分了解,知道有个过分可爱的人会选择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吃冰激凌,他永远不会找到。
  “很……可爱。”陈念荒不敢直视她,他居然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打乱她的计划,“新……发型。”
  不过取代这种紧张的是暗爽:他是第一且唯一一个在黎明之前看见向春生新发型的人!
  【陈念荒:人找到了。】
  【周柏羽:在那儿?没事吧?】
  【陈念荒:我和她待在一起。】
  【周柏羽:那我们还要过来吗?】
  【陈念荒:你觉得呢?】
  周柏羽觉得他还是识相点,给这祖宗留点独处空间。
  他把找到向春生的事告诉他们,提议一起去吃烤肉。
  宋写宁无意间看到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激动地和林致优讲起悄悄话。
  【宋写宁:所以,我们算什么,算他们爱情道路上的铺路砖吗?】
  【林致优:错付喽~】
  【宋写宁:这个周柏羽,和陈念荒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可得好好宰他们一顿!】
  向夏锦则在一旁无能狂怒:“我姐呢?怎么不去找他们汇合?!”她对周柏羽的安排表示强烈不满。
  “大小姐,你脚都这样就别管这么多了!”周柏羽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是吗?”向春生有一点惊喜。
  她又仔细地盯着陈念荒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应该不能骗她。
  陈念荒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耳朵不自觉地发烫。
  她怎么可以靠这么近!
  不过,向春生听到这个答复不算满意,她才不要可爱,她要酷。
  等她的冰激凌只剩下那个尖尖角,陈念荒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会打扰到你吗?”
  向春生倒是一脸爽朗,反正刚拿到蒋月华给的零花钱,干脆花完好了,她总要还这个人情的。
  “没有啊,刚好缺一个人陪我去看电影呢?”
  
第52章 耳钉・败北
  这确实不是陈念荒的错,这种程度的话,换谁谁能不沦陷!
  更何况靠近她时,不知是发丝间还是棉衣上气味像是会丝丝缕缕缠绕上来,细细地闻,有菠萝、有荔枝、有可可、有薄荷、有油脂丰厚的杏仁干果,那层层叠叠甜会把苦涩给逐渐淹没。
  像是冬日里让人无法挪动木柴噼啪的温暖壁炉,他觉得自己太过无耻!难道是因为奔跑后不断流失热量才贪恋她的气息吗。
  向春生,有没有点眼力见儿,难道不该把身上的围巾给我系吗?他已经不止一次体会到向春生的缺心眼了。
  可下一秒向春生就让他彻底冷静:“不白来哦,走,姐请客。”这哪是什么北欧小木屋,这分明是东北大炕头。
  她怎么换了一个发型感觉跟换了一个人格似的,感觉他像是被富婆包养的男模,不过还是好可爱。
  陈念荒承认自己又一点呼吸不上来了,强装镇定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嗯。”
  向春生带他去了自己经常和妹妹一起去的那家老影院,只有这里会排一些奇怪她却的片,而且两张电影票就能享受到包场。
  电影票当然是她付的,陈念荒可不想因此产生什么利益纠葛,理直气壮受之无愧地接过票,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像他这种姿色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跟在向春生后面的陈念荒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他哪里见过售票厅空无一人的场面啊,看着眼前驾轻就熟的向春生,他慢慢放宽了心。
  向春生还担心这位大少爷吃惯了黄油焦糖味的爆米花吃不惯这里的植物油白糖味爆米花呢,结果回头看,他适应的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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