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民航飞机还只是以外出公干为主,必须要用单位财务支票才能买到机票。
严淑芳很是珍惜的把她那本机票放进包里。
“这可不一定,”周知意随口说道,“说不定以后你一年都能坐个三四回飞机,想去哪儿玩就可以去哪儿玩。”
严淑芳只当周知意是在说玩笑话,被她逗笑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知意在心里快速算了算,等到2024年,飞机被戏称为“飞的”的发达现代,严淑芳也不过是64岁,正是孩子大了、一身轻松的年纪,“未来有一天,祖国的大好河山任你畅游。”
“借你吉言。”严淑芳乐不可支,根本没有相信。
坐在前排的纺织车间、染织车间的两位主任扭过头来看向两个姑娘。
牛小菊和善的安慰道,“你们头回坐飞机可能不适应,别害怕,相信乘务人员,我们会平安到达首都的。”
“是啊,”钟家佩也说道,“实在害怕的话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再睁眼就到了,飞机可比火车要快多了。”
周知意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把心放回原处。
第二天一大早,新宁第二纺织厂的几人来到位于首都农业展览馆,全国轻工业新产品鉴定会就是在这里举行。
偌大的场馆内被划成一个个小四方块,分配给全国各个工厂展览他们带来的新产品。
轻工业包含很多行业,各地的造纸厂带来技术设备先进了、生产出的更加多种的新纸张;各个酿酒厂学习了国外的技术,带来了五花八样的新酒,干白、干红以及白兰地酒等等;在轻工业中举足轻重的纺织行业也是百花齐放,来自全国各地的纺织厂摩拳擦掌,都拿出了最为之骄傲的新布,有的改良了涤纶织物的缩率、有的开发出了更多颜色的面料色卡、有的攻克了表面不平滑的锦纶66丝的难染色难题。
每一家厂子都自信自家的新布能够拔得新产品鉴定会的头筹,他们布置完自家展位后,目光向外一扫,一下子被另一展位上的那些染成蓝白相间的布吸引住了眼球。
严淑芳一扫前一天刚下飞机时的萎靡,穿着周知意设计、姜玉芝缝制的那身浅卡其色短袖西装套装,为了配得上这身漂亮衣服,她来之前还特意去烫了个头,带着卷儿的黑色长发搭在肩头,整个人摩登的像是港岛电视剧里的女星。
她一边和牛主任、覃厂长把改良过纺织技术的加捻人棉细布挂到展示架上,一边去看另一头抢着把云染布挂上展示架的高壮青年人。
一身轻松的钟主任和周知意说悄悄话,“惊喜吗?”
整卷的人棉细布和云染布是先于人、被货车载来的首都,周知意没想到接下这趟运输单的人居然是齐廷铮。
周知意刚有几分触动,就听钟主任继续说道,“这位齐同志可是以低于国营车队不少的价格争取到了二纺厂的这趟运输单,一看就是特意为你来的。”
钟主任调侃道,“小周老师,你可真幸运。”
周知意却是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种伤害自己利益来打动别人的行为,究其本质不过是“自我感动式付出”,她原本的那点触动现在全变成了困扰,好似她不接着这份好意便是不识好歹。
深吸一口气,周知意从一个角度切入反问回去,“为什么我要觉得幸运,而不是他觉得幸运?”
钟主任一愣,“啊?”
周知意掰着手指说道,“他高大帅气,我长相也不差;他做着个体运输生意,我也有我的‘南风服装店’;我还会打版、做衣服、会设计,还帮助纺织厂开发了新的扎染布料,各方面细究下来,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觉得幸运,反倒是如果我能喜欢他的话,他才要觉得幸运吧?”
钟主任呆呆的点点头,好像是哎……
周知意弯腰从行李箱里把一个个相框拿出来,里面装裱的是染织车间女工们制作的各式各样的扎染布片。
钟主任上前帮忙,把箱子里的那些枕套、布包、窗帘都拿出来,不再觉得得到齐廷铮这么优秀青年垂青是什么幸事了,周知意这么优秀,他做这些事来争取美人欢心不是应该的吗?
思路被带跑的钟主任和周知意一起往木板墙上挂着布片相框,没什么架子的覃厂长也在帮完牛小菊和严淑芳后过来帮忙,众人一起将二纺厂的展位布置起来。
原本空荡荡的一片四方小天地被蓝白相间的各种图案的扎染布填满,一下子从众多展位里跳脱出来。
来视察的经委、科委、财政局、纺织工业部的同志们一来到鉴定会,便不由自主的被二纺厂的展位吸引,朝这边走来。
还是覃厂长先远远看到走来的人,迎上前来。
视察的人群中有新宁市纺织局的局长申长明,他对着其他人很是自豪的介绍道,“这是我们新宁第二纺织厂的厂长覃杰,我们新宁纺织行业的骨干。”
“您过誉了,”覃厂长对众人说道,“这是我们纺织厂带来的新产品——扎染布料,下面让周知意同志给大家详细讲一讲。”
覃厂长看向周知意,目光鼓励,最了解扎染的人是她,他不担心她讲解不好,但她毕竟年纪还小,就怕她在众多大人物面前露怯。
周知意没有掉链子,不过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镇定自若的走上前,给众人讲解道,“扎染是一种源自我国民间的一种染色技艺,有着上百年的历史,是通过织物在染色是通过扎、缝、夹等方法使面料部分不能着色、部分着色,来做出独特的图案,有着上百种的变化技法。”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周知意走到挂起的云染布前,“大家看这块布,是不是形似白云,这种染色技法便是称做云染。”
她又走到另一边,一一讲解着墙上其他的扎染布片,“这种是通过鱼鳞纹的技法做出来的,看上去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个叫日出绞,图案形似太阳,呈四方连续状态;这个是用木片夹扎出的踏梅;而这个是通过缝线做出的山峦……”
跟着齐廷铮一起过来的杨凯看向引领着这么多人的年轻姑娘,她一身沉稳随性的黑色套装裙,两侧肩颈线条如羽翼般从斜裁的挂脖背心中展开,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又令她的美丽增添了多一分的魅力,杨凯不由得咋舌,“阿铮啊,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了,人长得靓不说、还这么厉害。”
齐廷铮抱臂站在旁边,下巴微微昂起,明明是夸周知意的话,他却心中熨贴,着迷的看向被人簇拥的焦点,予与荣焉。
在二纺厂展位逛了一圈,众人意犹未尽的挪着脚步离开,申局长落后一步,走在最后,在展位前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周知意,很是赞许的看她一眼,“这位女同志很不错,口齿伶俐、思绪清晰,我感觉我都要为扎染这门技艺着迷了,甚至还想了解更多。”
“这是我们新宁市纺织局的申局长,”覃厂长给周知意介绍道,接着看向申局长,很是自豪的大力夸奖起来,“小周同志年纪虽小,但可厉害呢,她自己还开着服装店,最近卖的红玫瑰裙也是很受欢迎。”
申局长神情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周知意说,“对了,之前你们厂子劳动节文艺汇演上,那些女工身上穿的扎染裙就是你提供的是吗?”
周知意点点头。
覃厂长笑道,“我们的合作还是从那次文艺汇演开始的,在那之后,小周同志就将她会的扎染技法都教给了我们厂子,这才能带来这么多种新花色布料。”
申局长向外粗略的扫了一眼,其他展位上的新布料没有一款比扎染布更吸引眼球的了,二纺厂给众多领导人留下印象,对他来说也是予与荣焉的事情,他复而看向周知意,愿意给这个年轻女孩另一个机会,“服装行业也有这种展览会,八月下旬咱们省内会举办秋装展销会,小周同志既然是做服装生意的,可以去参加看看。”
周知意惊讶的眼眸睁大些许,还是覃厂长在旁边轻轻的撞她一下,她才连忙道,“多谢您。”
在申局长离开后,严淑芳才敢吭声,激动的跳起来,“小意,你是不是也能以像我们厂这样的身份参加服装行业的展销会了?”
覃厂长也为她高兴,“服装的展销会和我们这种鉴定会还不太一样,为期三天的新产品鉴定会虽然也会有订单,但主要是还在鉴定,最后一天会评出‘优质产品奖’,而展销会则是‘展’和‘销’,是个卖货的好机会。”
牛主任在旁边附和道,“是啊,我听说去展览会的大多都是有钱人,还有很多商场负责人过去订货的。”
钟主任闻言唬了一跳,“那岂不是参加一次展销会能赚不少钱?”
牛主任点点头。
周知意笑起来,“那我可要多准备些衣服。”
闲聊过后,又有人来参观,因着刚刚周知意讲解已经说了好久的话,钟主任便替她给新的参观者们讲解。
周知意走向在一旁的两个青年人。
齐廷铮看着她走过来,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胸膛里心脏狂跳,莫名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们两个跟我来。”周知意说道,率先走在前面。
杨凯抬手指了指自己,满脑子问号,不应该只叫阿铮吗?他跟着过去干嘛?当电灯泡吗?
周知意在其他纺织厂的展位逛了一圈,最终选中一款带小碎花的红色布料,红裙子的热潮怕是会蔓延整个夏天,她想要再做点不一样的裙子。
和对方谈好价格、约定好了汇款时间,周知意直接要下了对方展览的那一整卷碎花布。
周知意转身对齐廷铮和杨凯说道,“后天鉴定会结束后,麻烦你们两人帮我把布拉回新宁,我会按照国营车队的费用付给你们。”
杨凯睨齐廷铮一眼,嬉皮笑脸的说道,“哪用得着,本来我们也要开车回去,顺便帮你带回去就好,怎么能收你的钱。”
周知意心累,真不愧是朋友,说出的话都差不多,动不动就不收她的钱,她这次不给钱,下次再见面是不是就会起哄叫嫂子了?
齐廷铮也算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了解周知意的脾性了,在她开口前先说道,“那就按照我来时送货的那个价格给我好了,不用按国营车队的价格。”
周知意坚持,看向齐廷铮,认真的说道,“该多少就多少,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让步行为,模糊外人眼中我与你的关系。”
齐廷铮愣在原地。
在周知意离开后,杨凯挠挠头,“啥意思?什么模糊关系的?”
齐廷铮喃喃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杨凯耸耸肩,难以理解,“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难追的靓女,便宜送上门了还不占。”
鉴定会的第二天,严淑芳也试着站出来给参观者介绍着她们纺织车间的新款加捻人棉细布。
第三天,二纺厂的两卷布都已经被人订走,覃厂长还拿到了好多预定的订单,不只是要布的,还有很多要枕套的、要窗帘的,扎染这门流传百年的艺术可是打动了不少人。
二纺厂的众人早有自信,在听开过会回来的覃厂长说云染布拿下“优质产品奖”时虽然高兴但并没有特别多的惊喜感,却不想覃厂长继续说道,“出口名额我也争取到了!”
大家这才惊喜的欢呼起来。
覃厂长激动的说道,“不止如此,上面说小周讲解的很有意思,觉得扎染既然是我们国家的特色技艺,想要重视起来,作为我们国家的名片推广出去。我们厂被委以重任,特派我们去云蜀地区深掘,会议上还有人提到了扎染很符合前几年联合国教文组织提出的民间文化遗产的概念。”
周知意恍然,她只是进货想着remake重新设计一下,见市场上没有扎染裙才决定用这种技艺染裙子,没想到居然会一步步发展至此。
“我们回新宁后规划一番就出发!”覃厂长看向周知意,“小周同志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正好能一起去拜访你的老师。”
周知意回过神来,有些汗颜,她的老师在这个时空可找不到。
“教会我扎染的那位老师前些年继续周游全国,寻找另外的传统艺术去了,不过当地很多居民都是很好的扎染老师。”周知意找了个借口婉拒了,“还有我不是打算参加秋装展销会吗,可能也抽不出身来。”
覃厂长遗憾,“也是,那还是钟主任你带队,如果挖掘到更多的扎染技法,小周同志,欢迎你来二纺厂再学习,过去你慷慨的教我们,未来我们也会无私的分享给你,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周知意重重的点头,“扎染就交给二纺厂的同志们发扬了。”
第48章 赚差价
“你真是被人坑了。”
周日白天上完夜大学的课后,罗良白跟着江遇去他的住处,看着桌子上那一排拆得零零散散的传呼机如此说道。
江遇从包里把笔记本拿出来,坐到椅子上,对照今天的笔记看着桌上那些被他拆出来的传呼机零件。
他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他一定是被人坑了,但现在却觉得好像又不一定了。
江遇拆开传呼机的时间还算及时,电池没有发生电化学反应,只是海水已经将电路主板腐蚀了。
对照着笔记去看实物零件,传呼机电路由两个专用线路组成,一个是接收器印刷线路板,另一个是译码器印刷线路板,而译码器印刷线路板包括一个微处理器、液晶显示驱动器和一个液晶显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