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惊讶,“你上个月去首都他不是还特意追去了?”
周知意点点头,“就是回来之后说开的。”
钟玲更惊讶了,“那这不才过去了半个多月?”
她转头又去看,只见那娃娃脸女人言行间都透露着和齐廷铮的亲近,钟玲的心情一下子从惊讶变为愤怒,“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和别人谈对象呢?”
周知意无所谓的耸耸肩,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谁叫人家是东坝街钻石王老五呢。”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何萍却是和钟玲同仇敌忾起来,“那也不行!”
“那难道他要深夜痛哭两个月、黯然神伤个半年,每个夜晚都在怀念我才行?”周知意说着,“我只是拒绝了他的示好,又不是我已经死了,不用给我守节。不对,我又没和他在一起过,当鳏夫都没有他的份儿。”
钟玲和何萍震惊,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你怎么能说自己、额,那个字呢?”钟玲顾不上什么齐廷铮,拉着周知意让她快说,“呸呸呸,小姑奶奶,你这嘴上真是一点都没把门,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当鳏夫还要竞争上岗吗?”何萍一言难尽。
没人再去关注齐廷铮和他的“新对象”。
娃娃脸女人看向南风服装店门口站着的三人,目光落在中间那个漂亮女仔身上,“啧啧,看来人家对你真的毫不在意啊。”
往车上搬货的齐廷铮没好气,“你过来就是来看热闹的吗?姐。”
齐燕笑嘻嘻的否认,“怎么可能?”
她当然是来看热闹的。
“而且咱妈不是也说这姑娘挺好的吗?我这不是再来帮你争取一下吗,”齐燕搭了把手,帮他托了一下货物,“我之前想着万一是这姑娘自己还没开窍,看到你身边多一个女性,这一刺激说不定能让她吃个醋,这不就反应过来了。”
齐燕耸耸肩,“但现在看来,不是没开窍,而是真没那意思。”
心口又被自己亲姐戳了一箭的齐廷铮嘴唇抿直,终于忍不住在抬眼间又看向南风服装店的方向。
哪里还有什么人。
下午,难得不用跟台做手术准点下班,段明礼却是没有回家休息,而是骑着自行车转头回了北发村。
马长远开门看到自己外甥站在门口还十分诧异,“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二舅家我还只能过年过节才能来吗?想您了就过来看看。”段明礼嘿嘿一笑,“那个,上回带狗去我家的姑娘住哪儿啊?”
马长远脸上的表情尽数褪去,冷笑一声,“看我?你也好意思说?”
段明礼厚着脸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房门啪的关上,“村口守着去。”
段明礼在能看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守株待“意”,被蚊子咬了好几口,等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周知意,他骑着自行车装作才从村里出来的样子。
周知意步履匆匆,回来只是为了拿穆霖打好版裁出的布片,她要去针织厂看看样衣进度,正好去旁边的刺绣厂把另一款衬衫上的刺绣做了。
中午的小插曲雁过无痕,周知意现在满脑子都是正在倒计时的半个月后的秋装展销会,她接过穆霖拿过来的布片,叮嘱道,“夹克衫你在打版了吗?领子虽然我画的设计稿上是打结的,但其实你打版把领子延长,成衣穿上身后领子打个结应该就是我画的那种效果了……”
佯装偶遇的段明礼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和周知意打招呼,“真巧,又见面了。”
先回答他的是狂吠起来的三只狗,穆霖去拦尽职尽责的三只狗,一边腹诽,狗还是太单纯了,没看到这人上来就找周知意吗?一看就是认识。
被打断话的周知意扭头看去,“是你啊。”
周知意对他也还有些印象,那个只会给男人和猪结扎的青年人。
“你这是刚下班?”周知意问完又觉得不对,“你怎么从村子里出来?”
“难得今天不忙,准点下班我就来看看我二舅,这就准备走了。”段明礼见她似乎还要出门的样子,热情招呼道,“你还要出去?我载你?”
正要去夜大学上课的江遇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了后面这句话。
他黑沉的眸子扫过骑在二八大杠上的青年人,都是男人,谁还不懂谁。
周知意从不缺追求者,这事从江遇认识她时便知道了。总去桂明饭店吃饭的那个眼镜男、东坝街上做货运的个体户齐廷铮,还有眼前这人……
花朵盛放散发出的芬芳,总会吸引无数的蜜蜂飞来。
难道要去责怪花开得太美吗?
不是的。
江遇只会觉得是蜜蜂太过烦人。
他脚步未停,自然的走过去,看向周知意问道,“你要去工厂?”
“嗯,趁着针织厂和刺绣厂这个点还没下班,我过去交代点事。”周知意先是回答了江遇,随即给他介绍,“这位是村委会马主任的外甥,叫、额……”
“段明礼,之前在首都医科大学读书,现在在市立医院泌尿科工作。”段明礼面对同性,立刻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微笑道,“如果你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你好,”江遇不接他这夹枪带棍的话,只淡漠生疏的简单说了一句,“我叫江遇。”
说完,江遇又看向周知意,“你不叫穆霖跟你一起?我听说最近街上有人被抢包。”
比起眼前陌生的段明礼,江遇更放心穆霖这人,他能看出穆霖对待姜玉芝态度更加亲近。
“我本来想着快去快回,说不定能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就回来,”周知意吓了一跳,转头去看穆霖,“那你先把夹克衫的制版先一放,和我去趟针织厂。”
穆霖点点头,“行。”
“我正好现在要去夜大学上课,”江遇说,“你要去的针织厂在哪儿?”
旁边的段明礼一听,心中隐隐有些不屑,原来还是个夜大学的学生啊。
“在汽车站那边。”周知意答道。
江遇脑海中快速搜索了一下曾记忆的新宁市地图,“那我和你能顺一段路。”
段明礼猛地反应过来,等等,怎么突然多了好几个人?他的自行车后座可是只能载一个人啊。
江遇的视线轻飘飘的从自行车后座掠过,再次回到周知意身上,轻笑,“走吧,我们可以一起去坐7路公共汽车,不过我要比你们早下车……”
段明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人离开。
第57章 风雨同行
没有选郝运来电器行所在的沙田旧货市场,江遇租下的是长山路上的一间不算大的铺面,周边虽说不是特别繁华,但斜对面一两百米就是新宁市无线电管理处,也是新宁市传呼台的所在地,所有想要买传呼机或是买了传呼机想要办理入网的人都会来这里。
罗良白把写着“call机维修/电器维修”的牌子放到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也是那十台进水传呼机给的江遇灵感,传呼机全靠进口、几乎不提供售后保修服务,代表着这是市场的缺口,但同时,这也是赚钱的风口。
罗良白朝远处无线电管理处眺望,“他们真不会管我们?”
“我们只是修call机而已,”江遇的声音从店里面传出,“有人能修好传呼机、延长其使用时间,对无线电管理处的人来说,其实也是有利可得的事,这样使用传呼机的人就可以继续续费传呼台的服务费。”
“也是,互利共惠的事,说不定他们还很高兴我们能在这里开店。”罗良白说着,站在门口仰头看向店门头上的招牌。
「风雨电器行」五个字赫然其上。
“我其实没太搞懂,‘雨’既然是你名字的谐音字,为什么不直接用你名字里的‘遇’,”罗良白说着自己的想法,“像是‘相遇电器行’、‘奇遇电器行’或者‘遇见电器行’,‘遇’字就挺好的,为什么要换成‘雨’字?”
“风雨……”罗良白猜测道,“难道说是寓意着我们风雨同行、同甘共苦——”
他正说着,突然视线扫过门口两个花篮。
这是今早江遇的朋友们送来的开业贺礼,左边花篮上的绸带上写着「敬贺开张,生意兴隆。桂明饭店冯、高夫妻贺」,右边花篮的绸带上则是「鸿基始创,骏业日新。好友周知意贺」。
罗良白目光在「周知意」这三个字上一停顿,电光火石间,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江遇会给店铺起名为「风雨电器行」。
“答应我,以后如果有人问为什么叫‘风雨’,”罗良白走进店里,面无表情说道,“按照我的说法来和别人讲,‘风雨’指的就是风雨同行、同甘共苦。”
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是因为老板只想着那些情情爱爱。
想到「风雨」的“风”是「南风」的“风”,罗良白心累,他们「风雨」的体面还得要他来粉饰。
江遇坐在柜台后头也不抬的看书,倒是干脆的答应下来,“行。”
罗良白松了口气,还好,虽然人死脑筋,但好歹还算听劝。
接着就听江遇接下来一句话。
“周知意要是问起的话,我正好可以按照你这说辞解释。”
“……你能有点出息吗?”罗良白服了,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有胆子,就干脆不要叫「风雨」,叫「知遇」,她肯定一听就能懂你的心意。”
“我想过,”江遇说,“但太明显了。”
“属兔子的人我记得是我吧,怎么你胆子这么小?”罗良白忍不住吐槽,见江遇一副人扎进书里、刻苦学习的样子,又不由问道,“你们专业最近课业压力这么大吗?作业很多?”
江遇却是回答,“市立医院的医生,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
罗良白摸不着头脑,赞了一句,“那很厉害啊。”
“这样的人在追求周知意,”江遇说着翻过一页,“我要尽力快些修够学分,试试看能不能早些拿到毕业证书和文凭,我不能比他差太多。”
罗良白人麻了,又是周知意,她简直像是悬在江遇脑袋前的那根吃不到的胡萝卜。
但往好里想,她也是江遇能够努力奋斗的驱动力。
这么一想,罗良白又忍不住庆幸,某种程度上幸亏有周知意存在,不然江遇说不准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混日子。
“你加油,还有「风雨」的生意你也要上心,”罗良白找到了激励江遇的方法,“我听说「南风」现在生意可好了,在赚钱上你也不能差太多。”
江遇果然精神大振,“是。”
他也不想再体验一次。
别人能送给周知意的东西,他也要买的起、送的出。
——
悬在周知意脑袋前的那根“萝卜”则是不久后的秋装展销会。
大顺针织厂,这还是周知意在二纺厂牛主任给她带来的《全国轻工业优秀新产品名录》上找到的工厂,有着从国外引进的最新的针织机器,能够做出好几种不同的毛衣织法,将她的设计稿变成现实。
周知意检查着做好的样衣,淡黄色毛衣蓬松柔软,选用的马海毛毛线其实是安哥拉山羊身上的背毛,是英语Mohair的音译,这种纱线目前只能进口,再加上之后要添加上去的手工钩花,整件衣服的造价可不算便宜。
另一件复古红色的毛衣开衫虽然选用的只是普通棉质纱线,可工艺上却复杂多了,衣服前面形似拧麻花的绞花、领边挑孔做出的波浪形花边,再加上袖口的罗纹坑条。
六六大顺针织厂的老板刘耀见她检查的那么细致,在一旁说,“放心啦,完全是按照你图上画的设计稿来做的。”
周知意这次过来特意带了她的“移动人台”——何萍。
让何萍穿上样衣,周知意和穆霖审视的看着毛衣在人身上的效果。
“肩点位置感觉要再下来一点就好了,肩宽尺寸加个两厘米?”穆霖看向周知意,提议道。
周知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我也这么想的。”
事半功倍的顺畅工作终于让她体验到了,周知意在心中感慨,她也算是培养出了审美相同的版师,果然年轻人就是接受能力更强,不会像戴向东那样的老版师一样固执在自己那老一套的审美中。
把黄色毛衣需要修改的细节一一写在设计稿旁,何萍又穿上那件红色毛衣开衫。
穆霖一针见血的指出,“袖子短了。”
周知意上前,把袖子往下扯了扯,“感觉要到这个长度才好看。”
她又看向毛衣的领口,“这个领深也不够,有点卡脖子。”
“我也觉得。”穆霖说,“领口罗纹和你图上画的也不太一样……”
何萍就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就把衣服需要调整的地方商讨出来了,她也赶紧把毛衣脱下来,八月的天穿毛衣可不是一般的热。
针织厂的刘老板看着纸上一行行字,忍不住吐槽,“又要重做一版样衣,没见过比你更精益求精的人了。”
“样衣做几版你赚几版的钱啦,”周知意说着俏皮话打哈哈,“衣服做到位,买的人要是多,咱们是一起发财嘎。”
原本心中不耐烦的刘耀一想,也是,精益求精做出来的衣服肯定比那些有这种缺点、那种缺点的衣服要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