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那般,如此一番,一波三折,也是足够精彩。
魏子骞听她说完,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哑口无言的状态里。
他一直知道这女人很能鼓捣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这般兴风作浪。
胆子大到捅破天!
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身前往敌方的老巢,叫阵敌方头子。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还能全身而退。
屋子里久久不闻其声,鸦默雀静。
叶惜儿是说了太多话,又哭了那么久,累了。
只是,这人为什么听完了她的事,却不发一言?
不发表点什么看法吗?
比如赞赏之意,叹服之情?
叶惜儿细细观察他的神情,观察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有些不乐意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也没有赞叹的表情流露出来。
“我做的不好吗?我可是一举将那老家伙拿下了。”
“他的杀人犯女儿也跑不了。”
叶惜儿还想再说些什么,魏子骞却在这时出声道。
“叶惜儿,你可否想过,你今日若是走不出林府呢?”
“想过啊。”
她答得理直气壮,眼神却有些心虚。
“你若是栽在里面,谁来救你?”
“我吗?或是你爹娘?”
“我不成气候,无计可施,没那个本事闯进林府去救你。”
“在你心里,不也如此认为吗?”
“所以才不告知任何人,擅自行事。”
“叶惜儿,在你眼里,魏家是否孱弱无力,无法依靠?”
魏子骞其实想问的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无可取,苍白无力。
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是问不出口。
讽刺的是,他的确无权无势,无能替她摆平林家。
魏子骞的心情很复杂,一个多不值得信任的人,才会让一个女子不想着商议求助,宁愿孤身一人,悄没声息的去面对战场。
同时,他又为她感到荣幸,忍不住赞一声奇女子。
世间恐怕再难有她这般奇妙的女子。
果敢,横冲直撞,一身邪乎的草莽之气,又带着时不时冒出的机灵劲。
叶惜儿听他说着这些自我诋毁的话,瞄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心下也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今日若不是最后那个方逸洲的名字一出来,林朔投鼠忌器,救了她的大命。
也许她真的就栽了。
第071章 斗恶犬
自己栽了不说, 还会连累到魏叶两家。
林朔那只黑山老妖肯定会为了找三本原账册,而把两家人挖地三尺。
那她就算是又穿回去了,也得愧疚死。
她确实没有想周全。
叶惜儿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底气就有些发虚。
耷拉下了脑袋,真心实意地认错道:“对不起,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一意孤行了。”
“魏子骞, 你别生气,我不告诉你就独自去了林府, 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我没有那样想过你, 你别自贬自轻, 如果我真的出不来了丢了命,我想你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叶惜儿说到这里,偷偷拿眼睛去瞄男人,嘴上确认道:“......对吧?”
虽然不是正经妻子,但也是挂名妻子, 不至于死了就死了吧?
还是有点人道主义的吧?
如果她死了, 这边还有人替她报仇, 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安慰的,也能含笑九泉了。
“你怎知我会为你报仇?我又拿什么去报仇?这条命吗?”
魏子骞不为所动,挑起眼尾,斜她一眼,讽笑出声。
叶惜儿被噎的说不出话。
干咽了几口空气。
只能继续丧兮兮地说着好话:“原本我以为我能十拿九稳的,手拿把掐的。”
“我不是去打没有准备的仗。”
“所以就想着, 我自己也能拿下, 不想拖累你们。就算是有什么不好了,少一个人栽进去不是更好吗?”
“你看这结果, 也算得偿所愿了。也许中间是有些曲折,但最终结果是好的,我也没有吃多大的亏,就是受了些惊吓。”
说着说着,她见魏子骞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心下一个念头,眼珠子动了动,双手捂着额头,面露痛苦。
“魏子骞,我怎么了?怎么觉得太阳穴突突地抽痛?浑身也没了力气。”
她声音渐小,气息微弱,柔弱地躺倒在床上。
男人果然上当,原本无动于衷的脸起了波澜,眼里浮现出急色。
“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了,方才就是一下子喘不上气。”
“只要你不生气,好像一下子就好多了。”
叶惜儿厚着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
魏子骞神情一滞,这才知道她在耍把戏。
也因着她那句‘只要你不生气’的耍无赖话,莫名地心下发热。
胸口的滞闷散了些许,他不说其他,只问她:“今后再遇事要如何?”
叶惜儿躺倒的身子又立马坐了起来,郑重其事表现道:“我知道,一定与你商议,绝不擅自做主,一意孤行。”
“这次是我错了,一声不吭的行为不可取,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一定改正。”
叶惜儿态度十分端正,连连保证。
魏子骞像是勉强信了她,对她信誓旦旦的话不做评价。
“你歇息会儿,安安神。”
她今日经历了那样的事,费了心神,又哭了一场,魏子骞不想再扰了她。
“你要去哪儿?”
“我去与他们说说,好叫他们安心。”
叶惜儿见人出去了,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摸了摸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伙,咋打了架回来不仅没有人安慰奖赏,还要哄人呢?
这狗男人生起气来好难哄。
叶惜儿长舒一口气,抱着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安定极了。
还是自己家好啊!
真开心。
真舒服。
叶惜儿翻滚一阵,美滋滋地睡着了。
魏子骞出了房门就去了母亲的西屋。
魏香巧和叶文彦随时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一见到人出来,就立马跟着跑了出来。
他们等了太久,不知道哥哥嫂子,三姐姐夫在屋里做了啥,能待这般久。
几人齐齐在魏母的房里集合,眼神催促的盯着魏子骞。
“哥,嫂子咋了?”
“姐夫,发生了什么?”
“骞儿,说说吧。”
魏子骞神色自若,平心定气:“没什么大事,她今日出去说媒,荷包被人摸了去,丢了银子。回来路上又遇到恶犬,被狗撵了,没跑过,跟狗打了一架,心里委屈了。”
“许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难过地发泄了一场。”
几人呆滞:“......?”
不是在唬鬼吧。
哭得天崩地裂的,就这?
魏香巧觉得她爹下葬的那日,她都没哭得那般轰动。
叶文彦觉得,他今年下场,就算没考上童生,也不会哭得这般肝肠寸断。
魏母更是无法理解,她死了夫君,都没这么大的动静。
叶文彦年纪小,头一个质疑。
“当真?”
他其实想问,他姐当真与狗打了一架?
简直奇事一件啊!
“自然是真。”
“许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发泄到狗身上了吧。”
魏子骞泰然处之,应付自如。
就连魏母杨氏也未瞧出什么端倪来。
“那我姐赢了吗?有没有被咬伤?”
“赢了,方才查看了,没受伤。”
叶文彦心里一阵怪异感,又暗自有些小崇拜。
女中豪杰啊!
与狗打架就已经很离奇了,还能赢了。
不愧是他那个最闪耀最异类的姐。
到这里,叶惜儿痛哭一事,就被魏子骞轻描淡写的以与恶犬斗殴的原因,揭了过去。
——
百花镇,林府。
自叶惜儿离开后,林朔坐在偏厅里,如泥石雕塑,一动未动。
周管家请了大夫来,也只得在外候着,不敢进去。
直到太阳西斜,光线暗淡,林朔才像是回魂了般。
由看了大夫查看了伤势,换了一身衣衫,一步一步往林秋兰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子,一众下人仆妇很是诧异。
老爷可是少有的会踏足小姐的院子。
毕竟是姑娘家,有何事都是派人叫小姐去夫人的院子里。
林秋兰也很意外,见父亲进院,慌忙地出来迎接,请他到正堂。
一叠声吩咐丫鬟上最好的茶水。
林朔见她们忙活,坐下来也没吭声。
“爹,你这脸是怎的回事?”
林秋兰一坐稳就忍不住关心道。
谁把父亲弄成这幅模样的?
百花镇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吧!
林朔淡淡看她一眼,那眼神,直到林秋兰咽气的那一刻也没想明白其中的意味。
尽管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正堂里却早已经点上了烛火。
不惜灯油钱,各个角落都燃上了灯,罩着灯罩子,把整个厅堂烘地亮如白昼。
父亲进屋后看向她的第一个眼神,在灯烛辉煌下,格外的清晰。
却让林秋兰莫名的恐惧。
他看着她,没有慈爱,没有怜惜,没有温度。
眼瞳里一片黑,黑的让林秋兰想往后缩。
她不自觉牙齿打颤,逼自己笑着开口。
“爹,爹......怎的,这般看着我?”
“兰儿脸上有甚脏污吗?”她僵硬的手指抬起,假意摸了摸脸。
这时丫鬟上来上茶,也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的气息。
上了茶赶紧躬身退下了。
老爷的表情好可怕!
林秋兰这时也已经想到了爹来她院子里的原因。
左不过就是今日来府上闹笑话的那女子。
定是她在爹那处告了她一状,爹过来问问她情况。
林秋兰在父亲面前,乖巧地主动认下了自己的过错。
“爹,女儿不该与那女子同时站在崖边,她自己脚下不慎掉了下去,无理取闹地栽赃给女儿。”
“女儿实不该给她这个机会嫁祸于我。”
“我......”
啪的一声脆响之声,骤然打断了林秋兰的话。
她捂着脸,惊愕又茫然无措地看着挥掌打向她的父亲。
眼神呆呆愣愣的,仿佛还处在梦境之中。
这一巴掌真结实啊,下了死力一般,要把她打死。
一个成年男人的全力一掌,林秋兰疼的哭都哭不出来。
半张脸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
恍惚中,听见了父亲带着狠意的质问。
“你为何去招惹那女子?”
“她与你有何干系?”
“你知不知道你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声音里甚至挟着恨意,疾风骤雨般向她刮来。
刮得她皮肉生生战栗。
“爹,我是被人蒙骗了,有人与我说她会和离归家,与陆公子再续前缘。”
“爹你说过的,您看中了陆公子做女婿,你要把我许给陆公子。”
“陆公子科举有望,前途无量,是您亲自夸赞过的。我不想他被人抢了去!”
林秋兰脸颊肿胀麻木,张嘴都艰难,可她一刻不敢停歇的,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谁知林朔听后,气得站起来,眼里淬冰,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又蠢又毒的孽障。
就为了一个男人!
就为了一个男人啊!
他林氏全族就要覆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朔仰头癫狂大笑,似疯似魔。
他自己生出来的孽畜,毁了林氏百年家族啊!
更荒诞的是,竟是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竟是为了去抢一个男人!
为她那一点私欲,却要赔上整个家族。
他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要如何下去谢罪?
这个逆女,死一百次都无济于事。
如今还牵连出他的逸儿。
他的逸儿,即将有了官职,前程万里,青云直上。
他十几年的苦心谋划也将得已有了成果......
现在要毁于一旦啊!
林朔越想越恨,笑声如鬼魅,声声泣血。
只是逐出族谱,赶出林府,岂不便宜了这个孽子!
他不想再看她那张蠢如猪的脸,也不想再听她说出那些滑天下之大稽的话。
直接大吼一声:“来人!”
“将这蠢货拖下去,搜刮干净,丢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