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别墅的仆欧早已换了一茬。
新保安不认得宋知窈的模样,在得知宋知窈来别墅拿东西的时候,没有立刻让宋知窈进门。
“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我得请示下大小姐。”
保安口中的大小姐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宋知窈持着伞站在门口等待。
只是等了好久还没有等到保安回来。
雨水自天空倾倒在地上,带起丝丝凉意。
她本就处于生理期,在雨天中站久了,小腿便开始有些不舒服。
宋知窈见谢家人没有给她开门的打算,不想再委屈自己,正打算离开。
“大小姐”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低唤。
宋知窈转过身,就见一中年妇女站在她身后,手里临着采购来的物品。
是谢家的老佣人――黄妈。
之前宋知窈的母亲还在的时候,黄妈便一直照顾着她。
“黄妈。”
宋知窈礼貌微笑。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您真的回来了。”黄妈上前,心有戚戚道:“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先生……”
“我来拿我妈妈的东西宋知窈说。
对上黄妈担忧的目光,宋知窈宽慰地笑笑:“没关系,黄妈。这次我长大了,谢……我爸他这次奈何不了我了。”
她指了指铁门:“只是我被关在门外,进不去。”
黄妈了然:“佣人现在换了一茬又一茬,肯定不认识您了。”
别墅佣人都知道谢迢迢母女不好惹。
她们看着性情温和,实际上个个都不是个好伺候的。
自李如梦嫁入谢家以来,谢家前前后后换了五波佣人。
以前伺候过宋知媛和宋知窈的佣人都被李如梦给开除了,除了黄妈。
黄妈做事老道勤快,情商也高,属实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
再加上黄妈极其擅长做清蒸鲈鱼,做鱼的手法是旁人全然无法替代的。
谢迢迢好这一口,这才没让人把黄妈开除。
现在别墅中佣人处处行事小心,生怕招惹到谢迢迢母女。
照理说,黄妈理应明哲保身。
但宋知窈终究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公主,是她的半个孩子。
她怎么能让宋知窈站在外面淋雨
“这群人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能让您站在门外等”
黄妈说着,开了别墅门,带着宋知窈进别墅,还特地给她泡了杯她最喜欢喝的樱桃茶。
宋知窈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别墅,眼前似乎也蒙上一层灰扑扑的滤镜。
现在别墅几乎大变样,比记忆中的更加华丽富贵。
但有些角落,她只需看一眼,便会轻而易举地勾起她脑海中晦暗不堪的记忆。
例如那白色的旋转楼梯以及脚下被厚实地毯遮盖的木地板……
她清楚记得,当初谢迢迢将她从二楼楼梯上推了下去,她的额头磕在楼梯坚实的角上、木地板上,鲜血流淌,染红了实木地板。
从此家中的地板上便盖上了厚实的手工地毯。
又例如那面挂着谢迢迢画作的墙上,以前挂着的是母亲的画作。
可就在李如梦搬进谢家的第一天,便摘下墙上的油画,对着她劈头盖脸地砸下,一次又一次,坚硬的碎屑扎进她的皮肤中,直到画作粉身碎骨……
又例如,外面的游泳池……
想到这里,宋知窈浑身紧绷。
明明不再疼痛的小腹,似乎开始隐隐作痛。
她的指尖紧紧地攥着。
佣人找到谢迢迢的时候,谢迢迢正在楼上的画室作画。
这间画室曾是宋知媛特地为宋知窈精心打造的,通风采光极好。但现在已经是谢迢迢一个人的了。
“砰!”
刮刀被狠狠摔在地上,溅起的颜料星星点点地落在地毯上。
谢迢迢看着面前的画,面色阴沉。
没有一点想法,她完全画不出来!
离开了杰森的帮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画。
“哒哒――”
画室门被敲响,佣人的声音传来:“大小姐。”
“我说了,在我作画的时候谁都不准来打扰我!”谢迢迢不耐烦道。丝毫没有她在人前温柔可亲的样子。
“是有位宋小姐说来取她的东西。”
谢迢迢作画的手一顿。
宋知窈来了
“她现在在哪你们没放她进来吧”
“一开始我们没有开门,后来是黄妈让她进来了。”
谢迢迢冷笑一声。
这些年自己看黄妈老实,为人勤快做事利落,这才没把她开除。
没想到,倒是养出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知道了,你们先招待着,我等下下去。”
谢迢迢说着,拿出手机,给李如梦拨了过去。
“妈,谢窈她回来了。”
“回来了我和你爸这就回去。”
谢迢迢“哦”了声:“妈妈,爸现在在你身边吗”
“不在。”
“妈,你说爸爸真的能说服她让她嫁给那个人吗”谢迢迢有些不太确定。
李如梦摸了摸肚子,轻笑了下:“你放心,这事你爸心里门清。更何况现在那股份在你爸手里这么多年,谢窈想要把股份要回去,就得乖乖听你爸的。”
“她背后不是还有季家吗还有宋绍海那个老不死的吗万一季闻洲……”
谢迢迢有些担心,想起那日季闻洲看向她那冷厉的目光,至今还心有戚戚。
“你担心什么,季闻洲要真是想娶谢窈,就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想来那日,也是为了在季家护着宋家的颜面罢了。不然又怎么会不顾季淮安这个侄子的脸面,说是要娶谢窈。”李如梦分析道。
“至于宋绍海……”李如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就更是不用担心。宋绍海还能活几年说句不中听,老不死这病能撑下来活个两三年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就这两三年时间,他能护得住谢窈吗”
“谢窈不也得想想,等宋绍海死后,她还能靠谁季家就算季家看在和宋绍海的交情上,帮着她点,但归根结底季家对她而言也是外人。再加上你马上就要和淮安结婚,谢窈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季家能不能护住她。”
“谢窈到最后不还得靠着谢家这个娘家。没有娘家,没有宋家,她在京北的圈子里就是寸步难行。”
听母亲这般说,谢迢迢松了口气,不安的心终是放回肚子里。
谢迢迢刚下楼,就看到宋知窈坐在客厅沙发上。
宋知窈今天穿了件纯手工中式苏绣连衣裙,细腻的桑蚕丝贴合着她窈窕的身形,裙角处鸢尾花刺绣随着角度转换带起丝丝流光。
尤其是那纤白手腕上带着的翡翠镯,幽绿无暇,越发衬得少女的手腕肌肤白如皓月。
谢迢迢不免看得有些眼红。
可转念一想,宋知窈也就眼下得意一阵。等到宋绍海死了,她一个人,若是不靠着谢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宋家那么大的家业。
思及此,谢迢迢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她脸上扬起温和的笑:“窈窈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谢迢迢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仆佣。
“你们这是怎么招待的就让客人这么干坐着”谢迢迢扭头看向宋知窈:“姐姐,你不要介意啊。”
她一脸愧疚的表情,可眼底却带着鸠占鹊巢般的洋洋得意。
果然她还是惯会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宋知窈淡淡地扫了谢迢迢一眼,语气淡漠:“毕竟谢家的教养和门风一样浅薄,我要是计较了,岂不和你们成一类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季闻洲待久了,耳濡目染。
此时她的神态愈发气定神闲,看得谢迢迢牙痒痒。
谢迢迢脸上笑容微僵,她讪讪笑了两声:“毕竟你也是谢家人,怎么能这么说……”
宋知窈挑眉:“是吗有事我是谢家人,没事我是客人,你的标准可真是转进如风啊。”
谢迢迢顿时气红了脸。
她干瞪着宋知窈,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宋知窈不愿继续再呆下去看谢迢迢做戏:“我妈妈的东西在哪”
谢迢迢索性不再装作好声好气的模样:“宋姨的东西都放在你的房间,你自己上去拿吧。”
宋知窈抿唇上楼,来到昔日的房间面前,推开门,却发现房间早已大变样。
原本房间早已被改造成了衣帽间。
身后传来谢迢迢幸灾乐祸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这间房间被爸爸妈妈改造成我的衣帽间了。爸爸说反正你也不在这里住,空着可惜了。不过你放心,爸爸还是给你留了一间房间当卧室的。”
宋知窈顺着谢迢迢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在二楼走廊尽头那扇不起眼的木门。
那里之前是别墅的储物间,只是没想到谢卫东将这间储物间当做她的卧室,纯粹是想恶心她。
“你也别介意,毕竟谁都不知道你还回不回来。如果你想回家住,就跟爸爸说,家里也不是没有你落脚的地方。”谢迢迢继续道。
宋知窈淡淡地睨了一眼谢迢迢,后者顿时不吱声了。
宋知窈半点也不生气,她只是觉得好笑。
他们凭什么觉得这样做就能恶心到她,凭什么觉得她还会回到谢家,是认为她心中还对谢家这个泥潭心存期待吗
越是这样做,越发显得他们像是跳梁的小丑一般可笑。
宋知窈上前,推开储物间的门。
之前在离开谢家时,她就把母亲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留在谢家的也只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但就算是这些物件,她也不想留在谢家。
她仔细地收拾好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在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这才起身,走出房间。
今天除了这些小物件她得带回去之外,还有一样东西她也得带走――
妈妈留给她的谢氏股份。
宋知窈收拾好东西下楼,正赶上谢卫东回来。
一见到宋知窈,谢卫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卫东你也是,明明之前还总和我念叨李如梦嗔了眼谢卫东,而后又温柔地冲宋知窈笑笑。
“窈窈你别在意,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从你回国后,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尤其是你爸,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宋知窈皮笑肉不笑:“真关心我,会让谢迢迢对我做那种事脸都不要了是吧”
李如梦脸色变了瞬:“知道你受委屈了……”
宋知窈没有耐心再欣赏谢卫东和李如梦上演的这出虚假的戏码。
她打断李如梦的话:“用不着您操心。除了这些东西,我妈妈留给我的股份,您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了。”
原本谢卫东当初为了娶宋知媛,拿出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当作是宋知媛的聘礼。
宋知媛病重之时,曾立下遗嘱,要这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转让给宋知窈。
宋知媛逝世后,谢卫东便以监护人的身份代宋知窈行使她在公司股权所对应的股东权利。
可直至宋知窈成年,谢卫东却闭口不提股份的事。
今日她来谢家,也是为了解决股份问题。
她虽对经商无感,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必须取回来。
听宋知窈谈起股份,李如梦眼神闪了闪。
因为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早就被谢卫东暗箱操作,转让到谢迢迢名下了。
毕竟在谢卫东看来,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与其给宋知窈这个不孝女,倒不如给他最疼爱的谢迢迢。
但前不久宋知窈和季家的联姻给了谢卫东新的想法。
以前宋知媛还活着的时候,就算是她私底下因着与谢卫东结婚,与宋家闹得不愉快,但在明面上,宋老爷子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看在女儿和外孙女的份上,让谢卫东面子。
有着宋家的扶持,在生意场上,谢卫东也是春风得意。
但自从宋知媛病逝,宋知窈改“姓”闹得沸沸扬扬,宋家和谢家的关系也从此跌入冰谷。
失去宋家的帮扶,谢卫东在生意场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这让他不免开始打起用联姻来换取利益的主意。
但谢迢迢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嫁给贺家那位花花公子的。
于是谢卫东便将目光放在宋知窈这个几乎断绝联系的女儿身上。
谢卫东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装作一副被李如梦劝动了的模样。
“这事先不急,慢慢谈。你已经几年都没回家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宋知窈扯了扯唇角:“住哪里您给我安排的储物间”
谢卫东只能尴尬地咳嗽一声,毕竟事实确实是如此,家里关于宋知窈的一切痕迹都被李如梦和谢迢迢给抹去了。
“爸让人重新给你安排房间。”谢卫东说。
看着眼前的谢卫东和李如梦,宋知窈只觉得可笑。
这般拙劣地打着感情牌,哪里是为了挽留她,只是因为不想把妈妈留给她的股份给她而已。
但她现在只想要尽快解决股份的事,不想继续看谢卫东上演慈父戏码。
“在这里住下就免了,还是先处理好我妈妈留给我的股份吧。”
谢卫东见宋知窈态度坚决,便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冲着李如梦使了个眼色,李如梦上了二楼。
很快李如梦下了楼,手中将一叠资料放在宋知窈面前。
谢卫东开口:“爸爸也不是不愿意把股份还给你,只要你同意和贺家联姻,爸爸立刻把股份转让到你名下。”
与此同时,季氏集团。
季闻洲刚刚结束与华越的合同签约流程,率先自会议室中走出。
华越的小陆总跟上,“你和容怀月都鸽我多少次了,今晚总得一起吃个饭吧”
季闻洲抬手松了松领带,动作斯文,“不行,今晚要回家陪太太。”
陆临川
陆临川的视线随着季闻洲的动作落在他佩戴的领带上。
酒红色的、印着暗色的花纹,非但不显得骚包,反而越发衬得季闻洲像是个矜贵典雅。
就是这领结系得也太丑了……
陆临川随口调侃道:“怪不得今天会议上这么多人看你眼神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这是谁给你系的领带啊,这不得狠狠扣他薪水。”
季闻洲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太太系的。”
见陆临川一脸震惊,季闻洲勾唇,补充了句:“你不懂,这是夫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