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笑看峥嵘——刺缘【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7 17:12:24

  “主子说,她没有离去,只是累了,出去游历。”
  她忍着痛苦,在昆腾的帮助下,接连发出三封信,都是季景澜亲笔所写。
  一封送到了大平皇城。
  秦胤收到信时,已经是七天后。
  “秦胤,九月多未见,一切安好?我是水里的一尾鱼,喜欢游到江里,游到海里,皇宫里的水池太小了,我游得不畅快。请原谅我的不知好歹,请允许我外出游学,请放纵我跨越大江南北,请笑看我游遍古今。从今日起,你可以想我,我也会想你。你可以骂我,我也会骂你。你可以杀我,因为我已经在心里杀了你好几遍,从初见起就一直在杀杀杀。你可以恨我,我却不想恨你。你可以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但别忘了,做个好皇帝,做个好男人。不管如何,我定会好好活着,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人在哪里,我必然坚定不移,无所畏惧的活着,我相信你也是,不然,我也不会心悦于你,身不由己的心悦,像是上天的捉弄,我纵容了你一次次的厚脸皮,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别监视我了,也不要派人总是追我,找我,就算找到我,我也不跟你回去,永远都不去你的皇宫,那里太阴暗,太沉重,像个坟墓,不知死了多少人,鬼影丛丛,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背着皇后的名头,那重量会一日甚是一日,我担心我有一日会背不动。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原谅我的自以为是,更要原谅我的胆小懦弱,唯一的,不能承受之重。如果你原谅我,那么,请允许我再叫你一声,秦胤,小叔叔。”
  秦胤看完后,笑了,笑着笑着,有水珠子自他眼中倾泻而出,颗颗打在了薄薄的纸上。有一种尖锐而能摧毁一切的疼痛,迅速弥散到全身。
  他强忍着,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信件,低声地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事实上,他第一遍就已经全部背下,一字一字像尖刀一样扎着他的眼睛,划着他的心。关于她好的,坏的,齐齐涌来,像个魔咒,像个永不能除的蛊,牢牢地霸占了他的识海.......
  福安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帝王涕泪泉涌,他看的惊心动魄,只觉完了,天似乎要塌了......
  大白天的,秦胤看到了一种诡异的场景。有一股阴暗力量,像飓风一样,呼啸袭来,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有恶鬼疯狂地撕咬着他,啃噬着他,他浑身麻痹,没法挣扎,整个人如窒息般被淹没。
  口中的呼吸越来越少,嗓子被狠狠勒住了.......秦胤拼命地积蓄力量,吸气,呼气,再吸气.......然而,痛苦的被撕碎的情感如高山压顶般地向秦胤拍来,血肉之躯再无法承受,也再读不出一字,两眼一黑,就晕死在了床上,他全身颤抖着,像是惊悸到了一定程度。
  番外:遗嘱,第二封信
  三鼎,阿豹,一直想杀掉季景澜的江晏州的两名手下,看着国主瞬间憔悴,七天七夜没吃没喝,一直盯守着那女人的冰棺,寸步不离,不许任何人靠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生无可恋,近乎于疯魔状态。
  他二人心下焦急万分。
  可江晏州是人不是神。
  在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时,三鼎和阿豹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地迈出了脚步,稳稳地架起了冰棺,一路到了海拓谷旁向阳山的半山腰,规规整整地架起了松木,郑重的将棺材放在中间。阿豹捧着一束杜鹃花放在了棺椁上,三鼎取出一瓶酒,洒在了前面。
  “一路走好!”
  “请你一杯!”
  他们再没有多余的话,但这一次他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原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他们并不是那么希望她死,就算因为她而间接死了他们很多兄弟,他们也不想她死了,这几天的感觉太难受,简直可以称之为世界末日,气氛压抑的人喘不上气来,她一个女人似乎牵动了太多人 。
  而她还是如此的倾城美丽,颇有点天妒红颜之感。
  她竟然给他们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四个鲜明大字:终生有效。
  那么他们就尊重她,就像尊重一个强者。
  一把火轰然卷起,卷上了她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脸,卷走了一个奇女子。
  等江晏州发现季景澜不见时,一下子就疯了,像一头急红了眼的猎豹,四处寻找,等寻觅到结果时,再没有了季景澜,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没了.......
  他对阿豹和三鼎下了黑手。
  最后二人实在被打怕了,再打下去准得死人,阿豹浑身是血,哭着掏出一封信递给江晏州,大喊道:“季景澜的信!”
  惟有季景澜这三个字才能克制江晏州的疯狂,他缓缓收住了脚,阴森着脸,拽过来仔细地看,是她的字迹没错,也是她的.......说话方式。
  “江晏州,我这人有点矫情,除了怕疼,怕黑,怕冷,怕虫蛇啃咬,更怕一架白骨毁了我的容貌,骷髅实在太丑了,我不要。还不如一把火烧把我烧了,烧成灰烬,与风相和,与花相伴。江晏州,这是写给你的,当你看到的时候,消消气,不要再发火了......”
  江晏州捂着胸口,身子向一旁倒去,被趔趔趄趄的三鼎和阿豹扶住。
  “滚!”
  他推开人,独自向阳山走去。
  再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化成了风,化成了花,化成了雨,化成了云。
  季景澜,我爱你。无论你成了什么,江晏州爱你!
  下辈子,等我去娶你,我一定会娶你!
  番外遗嘱第三封信
  “景昀,我出去游历了,再次不辞而别,很是抱歉。不要怀疑,我真的是去游历了。这一生,我势必要做尽一切我想做的事,每一个决定都是认真而自愿的,所以无怨无悔。看着你一步步成长,成熟,如今长成了威武勇猛的大将军,我心甚慰,果然是英雄了得。而我是女人,当不得英雄,只能做狗熊了,哈哈,用颚亥的方式说,我就是那臭不要脸的狗熊。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父母,会非常孝顺他们,但还是要记得带上我的那一份,替我好好向家人解释,不要让父母、大哥、大嫂难过,好好培养我们的下一代们,让他们团结友爱,同心同德,继承我们的希望,融着我们的血脉,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好不好?二哥。”
  季景昀一路快马加鞭从旺岭奔跑到阿尔克拉山,他的腿磨出了血泡,磨破了皮,跑死了五匹战马,颚亥想跟着,他嫌她慢,把人直接给骂哭了。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这世上再没有了他的妹妹。
  孩子在,她怎么可能走?她只能是死了,她用了此生最大的谎言试图欺骗着所有人,可她能欺骗谁?但她终究能欺骗成功,只要她想!
  阿鱼!我亲爱的妹妹,如果再有下一世,我还来做你的二哥,做一个好二哥,呵护你,保护你.......
  今后,我会把你的儿子当做我的儿子,好好照顾他,爱护他,陪伴他,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番外一
  季景澜离开后,江晏州没有离开向阳山,他搭建茅屋,独居此处,很快,他被数千名大宇兵围住,万箭齐对,他走出来,呵呵笑着:“来啊,杀死我!”
  秦胤脸色苍白地拨开众人走到最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晏州,他们冷冷对峙着,秦胤忽然转身大步离去:“朕不会让你死,因为你不死,朕便知道她无事!”
  江晏州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喘气连连:“是!我不死,她就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活在我这里。”他用力的拍了拍胸膛。心里怆然,冷着脸又沉声喊道:“秦胤,我反倒希望你杀死我,但我又不能死。因为,她说,让我照顾她的儿子,帮她多疼疼她的儿子!”
  江晏州转身离去的刹那,紧咬着牙关,双目含泪。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六年......九年!
  这一晚,江晏州又做梦了,他抓着季景澜的手腕,讥讽地说:“阿鱼,你是不是爱他?”
  她淡淡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他冷声道:“你舍命救他,又肯为他生孩子。”
  季景澜凝望着他,这个时候她的眼睛又美又亮,漆黑如宝石,越看越深,莹然有光,她低声说:“我是因为尊重和崇拜而救他,我是为黎民百姓救他。孩子既然有了,我就一定要生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而我的母亲,所有的母亲们都爱我,护我,没有一个舍弃过我,我又怎会舍弃我的孩子。”
  季景澜,你够彻底,也够柔软.......江晏州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强悍是真的,可她原来也不过是个小白兔,只要敲开她坚硬的壳,里面白白的,嫩嫩的.......太软太软。他知道的太晚了,他应该早些哄她,把她好好呵护。
  他心里委屈不平,心里一声声的冷喝道:为何我的母亲不爱我?为何江淮不爱我?我从没得到过父母之爱,连你也不爱我!
  可他问不出,明知的结果问了又有什么用?不爱就是不爱。他没学会爱人的时候,又怎能要求她爱他。
  突然嫉妒起念念,或许他也有爱的,那小子对他不错。
  此一生,他对季景澜的感情从心底里真实的涌动,彭拜的从未熄灭,熊熊燃烧,直冲飞天。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心不自觉地想着她,总是想见她,很想.......
  认识她以来,一切的一切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放无数次。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他莫名其妙地进入虚无的世界,莫名其妙的眼前都是她的影子,各种各样的神态。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又为什么要忘记?在他和她的故事里,他彻底爱上了她,那么他对她曾经的伤害,总是要付出不能承担的代价。
  眼前又出现了她。
  季景澜微笑望看他,清风相伴,云朵相陪,她站在杜鹃花旁轻声地说:“谢谢.......”
  “不用谢,阿鱼。”
  他也冲着她笑,颤抖的声音语不成调。
  他至始至终,也不过为求她能爱他,是他不够好,得不到她的心,没关系,他愿意从此不再见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从此不见也没关系。他要她活着!永远活着!她有资格好好活着,比谁都有资格,她配的上所有。
  一生所爱,一生无悔。
  番外二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十四年后,风雨转换间,大宇皇城依旧巍峨耸立,气势宏伟。
  太极殿,庄严神圣的政治殿堂,有着它不可一世的璀璨光芒。
  文武百官,各列其中。像是星象归位,放眼过去,有大宇提拔出的有志之士,也有当初所谓的东周余孽。老丞相郭辉,兵部尚书张智,户部尚书季景江,镇国将军李肃,镇东将军季景昀,镇南将军徐少俞,镇北将军魏三斗,镇西将军昆腾,礼部尚书周学,武官阿豹,江风,三鼎.......
  当身着龙袍的帝王站到最高处时。
  万众一心,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动朝野,恢弘场面震撼人心。
  年轻的小皇帝,窃帝秦静静地看着下面。
  “众爱卿平身!”
  秦缓缓落座,缓缓开口:
  “朕的父皇对朕说过,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天道不言,而品物亨,圣人不言,而百姓亲,志行正也,方得民心。朕的母后给朕留下一封书信,她告诉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朕今日接此重担,不为荣誉,只为本心。朕自出生起就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定不负上天重任,也不会让朕的父皇母后失望。望众爱卿与朕齐心协力,同心同德,亲民重民,永履和乐,与天地亡极!”
  他端坐在高位上,语声清润,英姿勃勃,像是飞龙在天,或跃或渊,气定神闲。
  “吾皇圣明,天下幸甚!”
  接下来,官员们依次启禀手头要事。秦认真聆听着,用自己的方式方法尝试着解决,这是他的第一日早朝。
  午时朝闭之时,秦站起身走了出去,他不由地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的天。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微笑地看着他,饱含着温柔和鼓励,乌黑的眸珠就像父皇珍爱的一幅幅画册一样,又深邃又灵活。
  他虽未见过她,但她时刻都在他的身边。他的衣食住行到处都有着她的影子,她用短短的时间,以一种书信的方式,安排了他十八年,也必将影响着他的一生。
  他为有这样的母亲而骄傲自傲。他知道她深爱着她的孩子,更知道她为了他可以牺牲所有,包括生命。他有着世间最纯粹最可贵的母爱,他也将会踏着父母的足迹,秉承着他们的智慧,一路坚定地走下去,无所畏惧,问心无愧。
  外三
  秦胤有时会偷偷服用一种药,他曾经用在一些宫妃身上的迷幻剂。是报应吗?不,他不相信报应一说。他只承认这是爱季景澜却又伤了季景澜的痛。
  她在梦中挥着丝帕,一声声唤着:“秦胤、秦胤......”
  他笑着跑上前抱紧她:“阿鱼,我来带你回家!”
  “可是.......”她低声地说:“我身体不好了,不想呆在那里,不想承受太多,也不想别人跟着我承受太多。”
  他看着她,认真道:“我什么都能承受,知道吗?我想陪你每一天.......”
  “不。”她长叹口气:“总有你无法承受的,我不回去.......”她说得那样决绝,他听得一颗心绞痛得厉害。
  疼痛在心里憋了太久,他蜷曲着身子,眼泪顺着眼角颗颗落下,染湿了玉枕。
  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回荡,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我做过许多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我做得最无法挽回有两件事。一是我伤害了季景澜。一是我害死了季景澜。”
  我无法弥补自己曾经的冲动,无法象抹掉脏东西一样,把我曾经给过她的伤害全部擦掉。我只有做好两件事,两件可以让她相信我的事。一是做个好皇帝。一是做她的好男人,做个好父亲。
  惟有此,她才会相信我爱她。
  我爱季景澜。我能够容忍一切,哪怕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我也必须容忍。以前是为了信念,以后是为了她,我必须要忍。
  季景澜教会了我,人的本性是善,她教懂了我,爱的本能,是真。
  那一年,秦胤三十一岁,季景澜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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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走了,走的无影无踪,走到了天涯海角.......
  隔段时间她会有一封信,字字都是她的笔迹,句句都是她说话的方式,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可他依然看不见她。于是,他们常常是,她关键时刻就给他一些念想,而他每次都看的仔细,他们配合的默契十足。他默默纵容着她的任性和调皮,任她在外面玩耍,等她玩够了,玩腻了,一定会回家。她教会了他,书信也可以让爱更刻骨。
  那年,秦胤三十八岁,季景澜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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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那是她们生命的延续,他亲自带着,手把手教着。他成了他们儿子的老师。他温和的对待孩子,事事以鼓励为先,教念念独立,自信,勇敢,仁义。从没打骂过一次,一是怕季景澜生气,二是舍不得。可作为帝王,该历练和该承受的一点都不能少,他教育儿子不要拘泥于形式,他用一种新思想,站在一个新高度,教育儿子不要局限于秦姓,如果子孙后代资质不足,千万不要勉强,不然只会误国误民,危害苍生,季景澜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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