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材窈窕,光裸着两条纤细的腿,走路比平时缓慢,拐入隐秘处,避人耳目,渐行渐远。没再回头,没再看他......
江晏州伸出手按住了肩上伤口,目送她走远,他又低头看向胸膛,胸口那里新生了一条线,一指宽,半尺长,颜色深红,明显的根本不用寻找。
她谎话连篇,奸诈狡猾,但这次,他不得不相信,他的确中了蛊,中了她的蛊。
.......
季景澜面无表情,走路时,腿间疼痛难耐。她没想到以这种方式结束了她的处.女生涯。突然想起,她现在才十六岁,搁在前世还未成年!她神色间一片冷凝,心里无法定义这算不算被强.暴?
冷心冷肺的江晏州,做出的事样样出乎她意料。怪谁呢?以有心算无心,蛊术果真不该随意用,算是她自食恶果......她心中冷哼,又何尝不是江晏州在自食恶果!本来她现在无法将他如何,只想用药物控制他一二,没想到如今倒真中了她的胭脂蛊,她唯一携带的蛊。他们闹了个两败俱伤,这下好了,他真就被她牵制住了,以命相抵的牵制.......
她皱眉又想,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太担心那扫把星去祸害她家人。
江晏州与皇后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只雕刻的狗虽然只是半截,惟妙惟肖的大耳朵以及上面的斑点与皇后的宠物很像。一个男人深更半夜坐在那精雕细刻,所做为何?
事事难说,不知道秦胤有没有被江晏州偷偷戴过绿帽子?但她现在的的确确算是给秦胤戴了一顶......
......
那边季景澜躲在暗处,待天全黑时安全回了住所,这边衣衫不整的江晏州却不幸运的恰巧碰到了一个太监,那太监看到他那番狼狈模样,很是惊异,还未等想清楚他脖颈上的可疑咬痕,就被凶神恶煞给扭了脖子一命呜呼。
在树丛里采药的郑卓然死死的咬住了嘴,趴在那一动不敢动,树枝上有一条小青蛇蛇正冲他吐信,他也不敢呼一口气,最后那蛇从他脑顶爬了过去,他眼睛瞪大的看着江晏州......离得远看不清他神色,只那胸前的红线那么的明显。
远山含黛,燕影剪水,一路春风和煦,一路花事芬芳,然因果业障,循环不息。
第45章 追思
秋天来了,期冀已久,风风火火的从四面八方的细缝里飘了过来,自由而随性。在这个满是丰收的季节里,到处都有无垠的硕果,随时随地的可让人饱腹。
江风站在江晏州的身后,估摸着时辰,不禁出声提醒道:“主子,我们该出发了。”
草叶浮动,远山近水,鸟语花香,像是一曲唱不完的曲,一幅画不完的画,暖洋洋的风吹拂在脖颈间,每一个细枝末节,在眼角眉梢自然成了景致。
江晏州没有说话,他立在亭台上望着远方。
透过晨曦晶莹剔透的露珠,遥望日出晖光绯红的霞云,他好像看见有个身影在郁郁葱葱的林间悠闲散步,扬着头,眯眼含笑,一副慵懒姿态,在山泉石崖边展袖而坐,静穆凝神,一动不动,像在等死也像修炼.......
送太后到虹山,两天后他带护卫返回大平。之后事情太多,需要细细安排,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去虹山,只派人紧紧盯着,太后原本修养的三月期限推至七月,这样的变动与她有关。
皇宫里,每隔一段时间也有飞鸟传书,汇报太后和她的情况。作为御前侍卫,他清楚知道上面写着她病情反复不定,备受折磨,重时吐血不止,几度昏迷。
太后忧心不已,专门写信给皇上,要延迟回宫。
夏初,秦胤派他再去虹山,以此表达问候关怀之情。他清楚知道秦胤故意给他机会,让他暗中动作,所谓爬的越高,摔的越惨。不过,这次秦胤料错了!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虹山,那日傍晚终于逮到她,林间深处有一股清流自山坡石隙中潺潺坠落,叮咚之音不绝于耳。林木环抱,众花吐蕊,是个幽静偏僻之处。她的婢女被他悄然无声的撂倒。
她傍水而坐,低头不知在写画什么,忽然间她便弯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身子佝偻着,好似随时要栽到水里,他快走近了几步。
她闻声转过头来,咳声遽止,嘴角微抿地坐直了身体,眼睛飞快扫了扫周围,警觉有度,哪有丝毫病痛迹象?待她看见倒在阴影处的婢女,猛地抬头瞪向他,妆容还是宫里那模样,甚至带出了死气,眼睛却像野猫一样凌厉有神,漆黑带光。
那一刻,他双手紧紧攥住,浑身紧绷。
她撇开脸,面色冷凝地站起身就走,顺手还拨了一颗糖吃。
他一步步走进,将她逼到石壁的拐角处,伸手拦住她:“是不是你的?”
她目光移到他手上.......有风吹来,指间那块鹅黄色的手帕随之飘动,是那次在泰安寺被浇了一桶脏水后捡到的。
她面无表情,伸手扯走手帕看也没看团吧团吧攥在手心里,来回吸允着小糖球淡淡说:“不、是。”
一看她那模样,怎么可能不是?!他胸膛里像有一锅开水那么沸腾,想起被脏水戏弄的场景,他按捺不住怒火,上前就去抓她手腕,她早有防备一样,飞快侧后一步,头后倾,抬脚踹他胸口,一套动作连贯灵巧,他有意试探她的能耐,再攻,她又一次避!几招过后,他确定她虽然有两下子,但力气不足,那日在温泉里着了她的道,差点被她弄死,也就借了水势的光。丝帕最后回到了他手上。
她站稳后手中跟着亮出她那把锋利奇怪的小匕首,乌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含着糖的腮边鼓起一小块,饱含威胁和厌烦:“干嘛?瓜田李下,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小心本主告你祸乱后宫!”
她还敢提这个!他看了她好一会,嘴角牵起,别有深意的冷笑!
她皱眉,眼神猝然如冰:“不会笑就别勉强,奇奇怪怪的丑死了!”
她一点也不怕他,几乎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他终于抓住她,她反抗起来,两人近身搏斗中,最后一起滚进了树林里。
气喘吁吁的,他半压着着她,她见不是他对手,没有任何迟疑地拿着匕首指向她自己的心口:“给我起来,不然我让你死我身上!”
多有意思!多可笑!他压她在那,半晌没动。心里那股邪火,就像火球一样乱窜,手指使劲捏着那块黄丝帕,想要发泄!以命令的口吻:“把它放下!”
她眯起眼没动,义正言辞:“不想死就起来,你想把我压断气?!”
他面罩寒霜,沉声说道:“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威胁!”
她迎视他,眼神蔑视他,煞那间,他腰间的刀已经拔出,高高举起,带着风声,冲她眼睛扎下。
她浑然一凛,眼睛立了起来,刺激之下黑眼珠本能地瞪的极大极圆,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可他的刀并没有扎向到她的眼,而是擦着她的脑袋没入地底下。
他冷笑着说:“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多能耐。”
还没等她反应起来,他紧接拔刀又扎,一次一次......一连十下之后.......泥土溅到了她脸颊,让她的妆容更难看!
她一动没动,抿着唇,安静的躺在那,瞳孔渐渐恢复。
他们一眨不眨眼的对视着,他拔出刀挑开她胸前衣衫,冷声问:“好玩么?还敢跟我玩吗?”
“好玩啊,怎么不敢玩?”她说完还狠狠扭了把他的腰,手中那把短小匕首更抵近了胸口,她嘴角微勾,报复般学着以前的他:“你看我敢不敢玩闹着捅进去!我给你三个数,一......二.......”明明唇边笑着,但眼神冰冷,让人无法怀疑她在开玩笑。
而当她真喊完,想要自残时,他一把握住了她手腕,被她反手一挑,在他手背处划下一道大口子,血珠子立马窜出,她的匕首顺着直奔他的胸口,他抬起上半身。
她趁机滚出去,迅速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被他反应及时地抓住她手腕,她绷着脸,冷哼地看着他:“我最怕疼了,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坦白告诉你,我嘴里有颗毒药,咬破后立马毙命,我也不会多痛苦。”说完,还冲他张嘴示意,是她双唇间那颗红色的糖。在他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舌尖灵巧一卷,藏到了嘴里,用此威胁他.......
他就那么看着她,几乎把她手腕掐断,她疼了,拿脚踢他的腿,直到他把她甩开,她连连倒退,待稳住了脚步,也不看他,而去查探了那婢女鼻息,像是松了口气后,她拖抱着那婢女、没回头的走了。
他受制于她,知道她在耍他,胸口那条她留给他的红线让他只能相信,只能忍耐。忍到他寻到解蛊之法,到时候.......他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临离开时,他看着她:“别以为只有你能控制我,再敢威胁我,我一定拉上你全家人,要死大家一起死,你给我记住!”
当时她怎么答的。她微微侧头,半垂着眼,风轻云淡的回:“那就拉上你的王意潇,你的宏图伟业,还有你江家所有人一起死好了,最好再把秦胤也拉上,那才够本事,够风光。”随即她收起满嘴嘲讽,亮出了锋利的爪子,狠狠说:“少来吓唬我!告诉你,我既然做到今日这一步,就豁出去了,离我远点,大家皆大欢喜,不然,走着瞧!”声音比他冷,气势比他足。
那双眼睛大睁时,含着霸道,泛着犀利的光,半眯着也仿佛可以劈山破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往事一幕幕,无法预知的死亡威胁和那难以言说的羞辱如一道道深刻的烙印,落在了他胸间、脑中!还未想到怎么收拾她,还未将她碎尸万段,那边却突然传来她落山死亡的消息!
死了?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摸了摸胸口位置,那里红线依然存在。抑制不住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肯定逃了!那个骗子!他用力攥住手,指节发出咯咯脆响。他下边那些废物竟然没看住人.......
江晏州陡然转过身来,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不甘!
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阴寒戾气,这种戾气通常只有疯狂的赌徒才会有。看的江风为之颤栗:“主子?”
江晏州沉声吩咐:“让人时刻监视季景昀的动静,一旦有异状,随时来信。”
对这样的安排,江风埋首点头。他心里诧异,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重视一个骑兵营里的校尉?
广袤的苍穹之下,有两匹马飞快疾奔,渐渐离开了北平的土地,江晏州因昭元帝任命,去了北方边塞驻守。
天干地支、南北纵横。报仇终有期,上天入地,早晚会找到你!收拾你!马上之人大力甩着马鞭,黑色骏马扬蹄飞奔!黄沙漫漫,那是一段新的旅程,新的版图.......
.................
侍卫们在虹山找了一天一晚上,终于在山脚某处发现了一些惨不忍睹的碎肉,显然是被野兽叼剩下的,连骨渣子都没留下多少,旁边是染着血的破烂衣服、配饰摔的七零八落,白骨森森,味道奇臭,闻之作呕。季良人身边的丫鬟青竹看到后,噗通一声瘫跪在那,放声痛哭,晕眩了过去。
太后亦是强忍悲伤,让人写信通报皇上。
季良人离世的消息由内务府上报,递交给昭元帝,皇帝亲自过目后,缓缓开口:“拟旨,季良人贤惠淑德,善解人意、坚强忠贞,红颜魂断,朕甚伤怀。特封为昭景皇后,日后同入皇陵,与朕单独一椁,千古相随,万古相伴。”
内务府官员惊得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能力,木头般的立在那,张口结舌:“臣.......臣.......遵旨。”
宽大精致的黄花梨案前,昭元帝一身月牙色锦缎长衫,他面容俊逸,眼睛半眯,放下笔,十指交握置于桌上,淡淡的又加了句:“昭景皇后看尽繁华,平淡从容,花落无言,留香阵阵。朕与昭景皇后心有灵犀,情投意合,水 ru交融,恩爱有加。”
内务府官员叩首,震惊的无以复加,埋头于地,僵着声音回道:“帝后之深情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臣定会一一裱明,以传后世!”
饶是福安与昭元帝一起多年,历经各种风起云涌,此刻也是惊诧,他反应后跪下大声道:“奴才叩拜昭景皇后光照汗青,垂世不朽!”
夕阳下,两行垂柳,溶溶荡荡,曲折迂回。湖中那千姿百态的荷花,白的、粉红的,一朵朵、一簇簇的被那绿色的花萼托着,红绿相衬,分外妖娆。晚风袭来,芳香扑鼻,沁人肺腑,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男子站在正乾宫外的碧水桥上静静看着,他脸庞白净光洁,神态悠然,双眸含笑,高挺的鼻,微薄的唇,还有他独一无二的衣服,无不在诉说着尊贵强大,可那抹斜斜的影子,遥遥的犹风中成石,莫名的却又让人感觉到分外孤独。
心有灵犀,情投意合,水 ru交融,恩爱有加。
他笑了,在悠悠岁月里,或许只有笔于纸上,才能编织亘古不变的爱情,绵延着一种永世流传的神话。
......................
皇帝的旨意下发,一石激起千层浪!
夜深人静时,安宁宫角落里发出一声尖锐断裂之音!
看一个人久了,脑会记忆,习惯一个人久了,心会记忆。有些人看起来太美好,所以会不由自主的去观察,去琢磨,去期盼,也许是不甘,也许是一份骄傲,也许是独属于女人的愚蠢幼稚。
夜深人静时,总是去回味品读那音容笑貌。品着他的想法,品着他的一言一笑,品着他的心狠手辣,也在品着.......死期。品着品着,留在眼中只剩下风流倜傥的坚韧,会令人心酸又令人刻骨铭心的潇洒决断!一举一动里,慢慢读出了他的理想,智慧,抱负.......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她曾让他帮着写下这句话!她在希翼着.......
而他的确做到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千百年来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你可懂吾心崇拜而不可企及?
情由敬起,爱随怜生。心海的涟漪轻轻为之荡开,不是风,不是雨,不是花,也不是雪,是一颗不能自抑的心动,是劫是难!平日不敢口露出丝毫,因为知道你那含笑的眼中有深如大海般的冷漠,你已不信我,那我再多的感情和眼泪都换不来你一点疼惜,肝肠寸断也不能令你为之动容半分。守候仿佛也成了一种甜蜜的忧伤。隐秘而悸动。如果,我是你今生今世注定的妻,注定的后,那我愿意,愿意斩断双翼.......生死相伴左右,可你却不愿给我这个机会!!!
为什么?!因为最初的无法原谅,永远失去了先机还是,季良人也中了蛊.......
女子用力砸断了犀牛角制成的发梳。手腕被尖锐的锋角豁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横流,她咬牙告诫自己:坚强,要坚强,可为何泪流满面,胸堵如石。
几许风雨凉,几季芳草青,君还安在否?!
呵呵,我会睁大眼看着.......
狠狠的擦掉脆弱,女子一双杏眼通红,下巴显出凌厉的线条,微抿的薄唇似是透出寡情的信号。标准的瓜子脸冉升出几分凛然,蕴在眼角眉梢的又都是骄傲。
.......
伤心人岂会只有一个?
玉香园中,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玉贵妃还哪有往日的脱尘之姿,娇柔之气,她吃吃地笑,神情激动,长发披散,没有丝毫仪态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