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笑看峥嵘——刺缘【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7 17:12:24

  其实,敏感的颚亥已经感觉到这帮人很不对劲,几乎每个人的神色举止都给她一种杀人不眨眼的狠厉,堪比乌拉山上饿了半年的凶兽,一看眼睛就能让人心惊肉跳。那个秦公子大概是大宇国某个贵族家的子弟,所以才养的起厉害的护院,有阿鱼在呢,就算到了陌生的大宇,她心里多少有着底气,也不觉多可怕。
  昏天黑地,季景澜只觉这一觉睡了有一个世纪之久。睡得很沉,乱七八糟的做梦,不同的面孔,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一一出现在脑中。总感觉秦胤的气息萦绕在周围,而她一直被他抱着,就如同在地宫里一样。她似乎梦见他了,只是内容一时想不起。她颇有点睡过头的眩晕感,缓缓睁开眼,近前是一张放大的脸,秦胤的脸。此刻,她的手正环在他腰上,她的一条腿穿插在他的两腿间,她的头枕着他臂弯,他们脸对着脸,呼吸相接,而他正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她眉头微蹙,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两扇弧影。眼神是睡眠后的慵懒,渐带一些冷漠。
  秦胤目不转睛的看她,没放过她丝毫表情:“我只是来看看你,不小心睡着了。”
  季景澜收回手臂和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睡袍下赤裸的双腿,内裤也明显被扒下来一些:“是啊,然后又不小心脱了我裤子。”她讥诮道:“还要点脸吗?”
  秦胤不说话,胳膊支起头侧躺在那凝神看她。
  季景澜左右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裤子,回过头,精致的眼睛微微眯起:“裤子放哪了?”
  秦胤仍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季景澜的情绪忽然激烈,锤了一下罗汉床:“裤子呢!”
  咚的一下声音有点大。
  “在我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车门处传来。
  听到是颚亥,季景澜一愣,随即盯向那发声处:“你进来。”
  颚亥侧脸一瞥身旁刀疤脸汉子正危险的盯着她,就好像她动一下,他就能打晕她一样。难道把衣服仍进去?她冲口就对阿鱼告状:“门口的丑鬼不让我进去。”
  季景澜皱眉。
  在金大冷森森眯起眼时秦胤终于开了尊口:“放她进来。”
  金大收回视线,颚亥重重一哼,顺带的剜了他一眼。手掀开两道帘子爬进了车厢。她飞快瞄了眼。那宽敞的床上,秦公子侧身躺在外面,阿鱼坐在床尾,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唬的颚亥一哆嗦。她眨了眨眼皮,不明所以,搞什么名堂?怎么这般不高兴。
  季景澜面无表情的问:“你拿我裤子干什么?”
  原来是为这个啊?
  “我帮你脱了裤子后就想着找点吃的,一不小心给顺带了出去,都怪那赶马车的刀疤脸,等我回来时不让我进来,那眼神要生吞活剥我。”颚亥抱怨。
  “.......”季景澜眉尖微拧地问:“是你脱的我裤子?”
  “是啊.......”颚亥理所当然的回:“伤口捂着可不好,我问你时,你也同意了。”
  季景澜点点头:“你倒是聪明。”
  颚亥嘿嘿一笑:“那是,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拿来.......”季景澜按了按一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颚亥好心劝道:“有裙子呢,穿不穿又看不到。”
  季景澜白她一眼:“废话,你见哪个女的在外面随随便便的脱裤子!”
  颚亥仍是笑嘻嘻的:“什么随随便便,咱躲车厢里怕什么,就算穿了,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说着她还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季景澜身后。
  季景澜默了一下,扬起下巴直直盯着鄂亥,手突然指着后面的秦胤:“你老实对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人?”
  颚亥眼神诧异,莫名其妙。不过听明白怎么回事后,冲天高举三指,斩钉截铁地否认:“我颚亥向雪神发誓,我和你叔叔不熟啊,我是你的人好不好?以后我跟定你了,你走哪我去哪,你指东我不打西。”
  季景澜有些颓然的抹了把脸:“然后你打南北!”
  啊?颚亥一时没反应过来,眉眼呆愣。
  季景澜瞪她一眼:“还不把我裤子扔过来。”
  “好吧。”颚亥有点跟不上季景澜的节奏,乖乖将衣服递了过去。
  季景澜一边穿一边没好气地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懂不懂什么叫危险?你看你干的是什么事。我答应了吗?我都睡死过去了我能答应你什么.......”
  颚亥上前帮着季景澜顺裤腿,嘟嘟囔囔地回:“你们都睡过了,我以为就没那么多讲究。”
  季景澜恼怒,又锤了锤床:“睡个头睡,你知道什么叫睡?”
  以为她是傻子?颚亥张了张嘴,不屑回道:“不就是男女一起上上下下,滚啊滚的臭不要脸。”
  “......”季景澜捏了捏鼻梁,无法和鄂亥嬉皮笑脸下去,这丫头太能胡扯:“行了!从你嘴里就没好话。”她拍开颚亥不老实的手:“真得给你找个老师,教教你说话技巧。”
  颚亥惊喜,双手一拍:“太好了,我喜欢老师,我要多读话本,争取做个大家闺秀。”
  话本能教你什么,只会教你和男人滚啊滚的睡觉,受了风花雪月的荼毒怕是更口无遮拦。季景澜扭头不搭理她,颚亥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笑:“阿鱼,你一定饿了,我拿了好多饼饼,可香了,等着啊,我给你端过来。”
  秦胤适时出言阻止:“不用。”他又道:“你先出去吧。”随即吩咐外面的暗卫送些粥来,他决定不送颚亥回乌拉族,有她在,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季景澜对颚亥的态度有点奇怪,带着几分纵容,以后没准会用到此人。
  颚亥瞥眼间瞄到了秦公子一张占有欲十足的脸,呃?就不知这对叔侄女怎么在一起的,明显小侄女不痛快啊。颚亥心中贼笑,对季景澜说:“你有事就叫我,别动不动就和人生气,能忍就先忍着些,打不过人家,小心吃亏,有句话说的好,刚则易折,柔则长存。”说完就风一样的跳了出去。
  “.......”季景澜有些抓狂,这什么人哪,处处给她添乱。不过,她现在对颚亥自有几分特殊情感,是生母古月冥冥中的牵绊,生母当年说会保颚亥三十年寿命,如今由她接手,这像是一种传承,一种长久的延续,感觉很奇妙。
  没了颚亥,车厢里变的安静。
  朝阳冉冉升起,透过外面青幔间隙,有细细的两束光投射到明黄色的床铺上,横切着她白嫩的脚,绘出明亮的几道影,娇嫩的足跟泛着健康的红色。
  两人的视线都在她左脚,因为小脚趾外缘处有一圈清晰的红痕,微肿着,分明就是昨晚秦胤给咬的那一口。
  他们同时想起那一幕。
  狗都没他咬的齐整,季景澜手一动,勾过被子盖住了刺眼的“伤口”。
  “对我,你不妨先放下成见.......”秦胤好语气的开口:“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办到。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他停顿片刻,严肃说“别想着再逃。”
  季景澜背对他,淡淡应着:“逃的定义是什么?就算同在大平,我不想见你,算不算逃?”
  秦胤看着她垂腰长发,披散在那微薄的脊背上,随着她微微一动,荡起层层波泽,她穿着浅紫色的睡袍,腰间松松系着跟两指宽的带子,这样的季景澜女人味十足,当然只要她不说话。
  他缓缓坐起,昨日虽然正了骨,但还是酸胀难受,他慢声开口:
  “你说你很久以前并不快乐,心里没着落,就逼着自己去坚持致力一些目标,倾尽精力,就象一张拉满弦的弓,铮铮作响,但那些又都不是你想要的,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所谓的获得都是得无所获,所有的成就都是一场空,一场无用功,再华丽也无法遮挡你空虚的心,没意思透了.......”
  秦胤几乎一字不差的重复着季景澜曾说过的话,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
  秦胤轻笑:“我颇有体会,不同的是,你当时可以选择,而我身不由己,不得不接受。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研究学问,可以当一名师者,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我相信,我一定能胜任,因为我喜欢。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自出生那天起,我就注定了漫长而反复的争斗,注定迎接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不成功便成仁,一直以来最为迫切的,也是唯一要紧的事就是让自己活下来。
  我的那些个臣子们,都很有意思,大大小小的,无不乘着一片片乌云,黑压压的掩杀而来。我年幼时势单力薄,惟有亲近的一些暗卫是后盾,在周围虎视眈眈之下又不可暴露太多,我也只好忍辱负重,打断骨头也要坚持。我母亲被沈玉香的祖父奸淫蹂躏,王家人冷眼旁观,甚至有意导演出一幕幕祸乱后宫的龌龊,我母亲最后忍受不住,吞金而亡。
  我的奶娘,我最信任的奶娘,被他们打的皮开肉绽,内脏塞满蛊虫,神志不清,疯狂的对我下了致命之蛊,最后她清醒一时,悔恨痛哭,咬舌自尽,那些虫子几乎瞬间把她蚕食,我亲眼看着她被生吞活剥,死相凄惨恶心,那时我就想我早晚有一日也会这样,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一具肉身而已,我告诉自己要忍耐下来,然后设定目标,搭建模式,一步步的,等待时机,辗碎那些个凶神恶煞,在我这里没有点滴侥幸,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笑了笑,凑近她一侧低声说:“分毫必纠,寸土必争,建我强国,统一天下,便成了我的抱负。无关乎于功名、荣誉、只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是我的解药。”他的声音低缓,眉梢眼角带着惯有的笑意,又透着雍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对着她很平和的继续阐述着。
  “干净清白,品性好又诚实可靠,这样的形容词与秦胤挨不上边。但他绝不是那随意发情的动物,世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药,万物相生相克,奥妙无穷。就如同逍遥粉,可以让人兴奋冲动不能自抑;如绿南星,功效可以暂克蛊毒吃后却味觉渐失;又如南柯,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让人陷入忘我的虚幻境界。沈玉香身上流着他祖父肮脏龌龊的血,那是我心里最恶心的蛆,我怎能与她交合,自始至终,我不曾真碰过她。”
  季景澜微垂着眼动没动一下。
  秦胤执着地注视着她:“我身上的蛊毒源于王家,手上的水晶是王意潇给的,大婚之夜,因为种种原因,她不得不告诉我她不是处子之身,她不愿意当皇后,她不想做她二叔的傀儡。说实话,我当时很奇怪,世上之人,谁愿意被强迫?于王意潇是,于我更是,我也不想娶她,身不由己只说明自身太软弱,我借机与她达成了某种协议,自此相敬如宾多年。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取得你认同,而是用事实告诉你一个道理,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她用他教吗?季景澜微微仰首,车厢的顶棚,散漫的阳光,像是给周围洒了层碎金,一片一片的,白灿灿的,与此同时,尘埃也是那么的清楚。她知道秦胤一直在看她。她缓缓转过头,彼此目光相接,隔着半臂的距离,默默相视.......
  这个男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勾人,尤其笑的时候,眸子里波光粼粼的,带着迷人的醉意。
  季景澜不相信一个面容猥琐、尖嘴猴腮的人会是一个胸怀坦荡内心磊落的正人君子,这不是以貌取人,人的容貌大多随着周围环境,经历还有心境变化而改变。如果她处在他的位置会如何做?以她性格,可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魔鬼,冷酷,狰狞,丑陋,令人恐惧又厌恶。可他却保持了风度翩翩.......
  他上面说的话她相信,因为没必要欺骗。当初在皇宫里她就心生怀疑,王意潇竟然带着太医闯进了玉香园,直接揭了沈玉香假孕老底,到底哪来的底气。如今明白了,赤阳蛊既然是王家人下的,那么,王意潇比任何人都清楚,秦胤绝不会要小孩。
  秦胤嘴唇微动:“你说不进皇宫就不进,我在大平给你们季家找了一处院子,我知道以你的那些执念要真心接受我很难.......但我希望你试试,阿鱼,以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试试?没有皇上,没有昭景皇后,只有你和我,阿鱼和秦毅。”
  话一出口,他等着她回答。
  对他的妥协,她一点不奇怪,以他的犀利,自然能窥出最好不要强硬逼迫,不然逼她反弹,事与愿违岂不是得不偿失?但眼前他的退让姿态和那深邃目光能熨帖人心,在这色彩柔和,气息幽香的车厢里,她真实感受到一种不可掌控的情绪在心口处积聚,从一寸到一片,从一叶到一花,情绪不会骗人,它的确有了厚度和颜色.......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挑明的说出要什么,即便她对他生出好感,时间长了会怎样?
  季景澜斟酌开口:“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好与坏没有绝对,只有相对,我没有参与你以往的经历,也无法评价你曾经所做的一切,包括你对那些女人的态度。但我绝不想让你的种种伎俩有朝一日用在我身上。除了合作,我们之间不适合牵扯太多,或许你觉得我不识抬举,死不足惜,可你应该明白事情的实质,在这个社会里,你是什么地位,而我又是一种什么处境,如果你觉得我还有可取之处,放过我们彼此。”
  秦胤没有动怒,他神色不变,突然握住她的右手,五指交错握在一处,不急不缓地问:“连试都不敢?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就没有你不敢干的事儿,为何到这一刻却怂了?”
  季景澜挣了挣,没甩开。他攥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正是她中指长痣之处。
  显然白说了,她蹙眉看着:“我是女人,怂一怂能如何?”
  “好坏都是你,看来是会变卦的。”他眼睛明晃晃的亮,眸子流光四射,让人不能轻易直视:“一句话,就是我在你那可有可无,而你在我这生了根,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
  季景澜微低着头:“我现在真希望自己是个粗野老爷们。”b了你这小白脸,看你还敢不敢勾引我!
  秦胤无奈一笑,又亲了一下她手指,坦诚说:“你不用耿耿于怀,当时那种情况,你满眼的鄙夷厌恶,我又冲动难堪,说你那几句不过是为了争回些面子,我是男人。”
  那你跪下道歉啊,就像我曾跪你那样,心中有个声音在冷笑。
  “我说错了。”
  “谁,谁在说话。”季景澜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周围。
  秦胤放声大笑,抓紧了她的手,眉眼肆意,风流无限。
  季景澜闷闷的把目光投向车厢,事到如今,她只做她所做,至于其它,多想无益,留给时间。
第75章 重聚
  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秦胤用了障眼法调虎离山,险险避过了江晏州派出的几波杀手。他们一切从简,两辆马车,四人做马夫,剩下七人都是护卫,各司其职。秦胤与季景澜一辆车同吃同行,偶尔也会同眠,所谓同眠,就是困倦时在一张罗汉床上睡一会儿。通常是季景澜醒来后,发现秦胤在另一边,他中规中矩的没有越雷池一步。
  如此特殊情况,季景澜自不会不处处较真。除了吃饭,换药,洗漱如厕等日常生活需要,即便醒着她大多时候也都闭目养神,她的腿伤好的很快,秦胤承诺绝不会留疤,颚亥在旁拍手叫好,死丫头也不知到底是谁的人,偏还闲不住,时不时地捉来几只鸟放在车棚上,叽叽喳喳的教她学鸟叫。有一次,那鸟粪拉了一床铺,有一些正好落到秦胤的衣服上,一向爱干净的秦胤沉着脸不许颚亥再上车一步。颚亥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我行我素,真是无知者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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