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果汁,左右观察许久,似乎没看到陈星彻身边的人,又问小鱼:“陈总到了吗?”
小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上,说:“在上面。”
没等许若问,小鱼自顾自解释道:“裴总说是开这个晚宴欢迎陈总上任,可也不知道有没有提前和陈总商量好,陈总带了乌泱泱一群帅哥来,到了连话都没讲就直奔顶楼花园了,我瞧着,咱们宴会厅是公司晚宴,可花园里,是陈总的私人聚会。”
这话被旁边的另一个编辑听了去,接话道:“一层之隔,隔的是难以跨越的阶级。”
话还没落,小鱼忽然煞有其事地“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大家往右边看。
许若转头,只见有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被裴墨亲自护送上了顶楼花园。
直到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被关上,小鱼才惊呼:“妈呀,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哥。”
“该不会是什么明星吧。”有人感慨。
“肯定是明星,不然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
大家七嘴八舌,所有人都被那惊鸿一瞥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许若的心悄然跳得很快。
别人认不出来,可她却一眼就看出,那是宋叙西啊。
连他都到场,看来陈星彻今天,还真是搞私人聚会来了。
许若对此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时过境迁了,她好像早已离他们这群人很远,但冥冥之中她又感觉,今天会是让他们重逢的一天。
陈星彻会把她重新拉入局的。
对此,她的第一反应是逃。
可下一秒,她又改了主意。
于是她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命运的邀请。
裴墨把宋叙西带到顶楼花园,门一开,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这天来参加宴会的人不少,不是亲戚就是朋友,连久未露面的赵柏也带了妻子和妻妹来,因为父辈们的交情,圈子说大不大,这里没有生人。
所以身后的门一关上,宋叙西就把帽子口罩悉数摘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憋死我了。”
陆燏坐在和门正对着的鱼池边抽烟,见他来了,顺便瞥了眼手表,问:“怎么迟到这么久。”
宋叙西先是瞥了眼陆燏的头发,这人骚包,前两天还在朋友圈晒他刚染成灰蓝色的杂毛,今天又染成玫瑰金了,好看是好看,可哪有个上市公司接班人的样子,像个韩国爱豆才差不多。
他挪开目光,四下望了一眼,鱼池往里这片区域明明没有拉警戒线,却只有最相熟的三四个朋友聚一块,其他人都默契地没靠近,他心下意会,走了过去,语气淡淡回:“私生追车呗。”
爆红是一把双刃剑,带来名气的同时也带来许多束缚,私生问题一直令宋叙西不堪其扰,他前年还甚至因为私生追车而出过一次小车祸,但这么多年也没有根治的办法,慢慢地也就只能麻木对待。
这一点让身为旁观者的朋友们对他充满同情。
赵杭走上前拍了拍宋叙西的肩,给他递来一杯香槟:“难为你了。”
宋叙西接过喝了一口说:“习惯了。”
话刚落,只听身后有人问了声:“她来了吗。”
宋叙西转头,这才看见在一棵龟背竹之后的陈星彻。
顶楼的花园周围砌满白玉阑干,种满了花和树,靠边还有个大鱼池,锦鲤可以在这个城市的市中心最高层游来游去。这个设计,是陆燏按照陈星彻家的露天花园拷贝再修改的。
平常在家,陈星彻就喜欢窝在龟背竹后的沙发上吹风,似乎是习惯使然,来到这里他仍然选择坐在靠近龟背竹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左手夹着根烟,右手是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
这句“她来了吗”,让宋叙西误以为陈星彻是在问他来了吗,他也没客气,脱口就问:“眼瞎还是耳聋,我不就在这么。”
陈星彻瞭起眼皮,用懒得看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陆燏在旁边骂了声操,笑道:“谁问你了。”又朝裴墨抬抬下巴,“裴总说。”
他们平时玩笑,总叫裴墨裴总,裴墨已经习惯了,只一笑,就接着说:“来了,需要把她叫上来吗。”
陈星彻弹了弹烟灰,说:“废话。”
裴墨点头说:“好,我这就去。”
他刚要转身,陈星彻又叫住他:“等会儿。”
裴墨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陈星彻把手里的烟送到唇边,抽了一口,似在思考什么,等到他把烟又从唇上拿掉,喷了口雾,才问:“我问问你,你怎么给她说。”
裴墨微怔,顿住不语。
陈星彻摆摆手,不耐烦示意他:“就说是校友想见她,让她赏个光。”
裴墨点头说:“好,知道了。”
陈星彻又摆摆手,让他快去。
等裴墨走了,宋叙西才问:“搞什么鬼,你们神神秘秘的。”
赵杭一哂:“等会你见着人就知道了。”
“大熟人啊。”陆燏补充。
这话勾起了宋叙西的兴致,他看向陈星彻,问:“谁啊。”
陈星彻抽了口烟没说话,表情奇奇怪怪的,有点像被起哄后想笑又要压抑的装淡定,但仔细一看,又仿佛是拽拽酷酷不在意居多。
宋叙西似乎有点懂了。
但这个答案还是让他有点惊讶,他放下香槟杯,这次问得是总憋不住话的赵杭:“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陆燏挑眉:“你想的谁啊。”
宋叙西一看陆燏那脸色就知道自己没想歪。
赵杭也故意眨眨眼问:“谁啊。”
摆明了刺激陈星彻。
宋叙西意会,装作无知的接话道:“陈星彻前女友啊?”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陈星彻顺手抓了一把夏威夷果扔向宋叙西。
宋叙西笑骂了声:“我去……”
陈星彻紧接着又抓了两把扔陆燏和赵杭:“滚蛋,什么前女友。”
陆燏笑着躲了一下,也知道调侃过了,接下来的话便往他心眼里碰:“好好好,不是前女友,是你未来媳妇,行了吧。”
陈星彻眉眼带笑,显然也只是闹着玩。
几个人闹了会儿,宋叙西又问:“什么时候又和她搭上线的?”
“你以为买这个公司是为了谁啊。”赵杭到宋叙西对面坐下,“你成天泡剧组,消息太滞后了,目前剧情已经发展到会情敌了。”
“诶,不是会情敌,而是送回家。”陆燏提醒。
赵杭一拍脑门:“是,为了送人家回家,陆燏打电话找人把情敌支开,我再开车把‘电灯泡’支开,最后人家天衣无缝的送美女回家,啧啧心机深沉啊。”
“不啊,应该是发展到宴宾客了。”陆燏看着陈星彻想笑但又想发怒的脸色说,“因为人家不肯见他,他就想了个让人家不得不见的理由。”
“做戏做足,人家为了一个女人,把京市上流社会一半的公子哥名媛姐都请了来,好一个烽火戏诸侯。”赵杭牙尖嘴利起来也是妙语连珠。
听到这,宋叙西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见我剧组放了半天假,想和我聚聚呢,原来我这个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在你的爱情里也只配跑个龙套。”
“我操,这词儿好……”赵杭愣了愣后哈哈大笑。
赵杭的笑声向来魔性,感染的哥几个都乐得什么似的。
陈星彻见状,又要抓果盘砸人,这时门响了。
第52章 交锋
许若的步子停在花园的入口。
如果说刚才在礼堂里, 看到那些身穿晚礼服的人走来走去,端着高脚杯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得体高贵,会让人感到宴会盛大而庄重。那么眼前这些人, 有画烟熏妆的配小礼裙的, 也有西装笔挺的,有穿T恤短裤抽烟的, 还有玩仙女棒的……这让许若有一秒怔忡,随即感慨礼堂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这里才是这场宴会真实的模样。
许若停顿两三秒才真正决定要走进来。
五月中旬的白天已经被拉得很长,此时快到七点, 天色还没有全黑, 天空取代屋顶,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就像张爱玲写的天空,空旷的蓝绿色,蓝得一点渣子也没有。
花园里满是花树, 霓虹和香槟浮沫色彩。
赵杭第一个先向许若迎过去, 他端了杯香槟给她:“来啦, 你今天好漂亮。”
许若接过香槟道了声谢, 余光看到宋叙西,刚把视线挪过去,宋叙西就抬了抬手,示意问好。
陆燏则靠在阑干那没说话。
陈星彻也是坐在沙发上没动弹, 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
但就算如此,其余人还是将目光都落在许若身上。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曾见过许若, 知道许若和陈星彻的关系,其中就包括赵柏。
赵柏本在和妻子聊天, 见状走了过来:“许若,好久不见,你可真是稀客啊!”
许若落落大方地颔首一笑:“好久不见。”
“这几年你去哪了。”赵柏问。
许若说:“我在国外念书。”
赵柏点了点头:“怪不得总不见你呢。”又问,“所以现在是回国了吗,你现在在哪高就,单身还是有伴儿了?”
这话一出,空气莫名凝固了几秒。
陆燏几人不约而同瞥了眼陈星彻,陈星彻摩挲着指间的香烟,看向许若,模样是百无聊赖的。
许若处之泰然,连微笑的弧度都没变,轻声细语说:“我就是普通工作,还是单身。”
赵柏“哦”了声,也是感觉到刚才他这一个问号丢出来气氛有点变化,所以不再继续刨根问底。
这时在角落玩仙女棒的女生走了过来,问:“姐夫,这美女谁呀,看着眼生。”
赵柏看了女生一眼,忙介绍道:“这是阿杭阿麒老同学,许若。”又反过来向许若介绍,“许若这是我老婆的表妹,霍秋彤。”
许若和霍秋彤互相对视了一眼。
霍秋彤穿紧身黑色抹胸连衣短裙,化欧美妆,很有美国女高啦啦队的健美感,漂亮且有力量。
赵柏介绍完之后,她们互相道了声好,霍秋彤紧接着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陈星彻身上了,笑着问他:“你这宴会开得有意思,到哪里弄得这么多仙女棒,等会儿是不是还有烟花看啊。”
陈星彻把一支烟把玩似的拿在手里闻了闻,淡淡一声:“裴总准备的。”
裴墨莫名被点名,下意识站直了,表情有点严肃。
霍秋彤瞥他一眼,扑哧一声笑起来,又瞥见陈星彻手上光夹烟没点火,问:“打火机是不是被她们拿去点烟火了。”
陈星彻似是不经意看了许若一眼,换了个姿势,把二郎腿拿下来,靠在沙发上,懒懒问:“你帮我要?”
霍秋彤挑眉:“这还不简单。”
她笑着起身,到伙伴那里要了根正燃得噼里啪啦的仙女棒,又翩跹转了个圈走到陈星彻身边,叫他把手抬一抬。
陈星彻懒散照做。
霍秋彤接着就将仙女棒凑近,燃烧迸射的火星给他的烟点上了火。
陈星彻倒是没想到霍秋彤会有这种举动,他略顿了一下,又默不作声看向许若。
许若沉默看着这一幕,脸色没有丝毫异样,忽然听到清脆的“嘭”声,她抬眸,只见宋叙西碰了她的酒杯,说道:“酸了吗。”
许若微愣后一笑:“抱歉啊,我不喝酒。”
宋叙西眸光微闪,心想她还真是妙人,回答酸与不酸都代表还在乎,而答非所问恰恰是最好的回答。
这个女人,还真是很少落他的套。
他淡笑:“不喝就不喝吧,你喝醉什么阵仗我见过。”
许若脑子空了一下,才想起那年生日喝醉了酒,还是宋楚和宋叙西无意间路过帮她出头,才为后面陈星彻赶来解围争取了时间。
这是多遥远的事情啊,尘封在记忆里,仿佛恍如隔世,但乍一提及,又觉得好清晰,就像是前不久才发生。
许若笑问:“宋楚现在怎么样了。”
“那丫头啊。”宋叙西提起宋楚,还是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语气并不生硬,“在美国嫁了个老外,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说着就给她找照片瞧:“这老外长得可搞笑呢,你瞅瞅。”
许若接过手机看了眼,没忍住笑了。
当年上学时宋楚就喜欢张赭那类周正端方的帅哥,现在嫁了个老外,竟也是这种类型,虽然金发碧眼,却一脸已入党的正气浩然。
许若笑说:“挺帅的。”
惹宋叙西撇撇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笑:“话说第一回见你就和宋楚有关,也是在宴会,宋楚的生日宴。”
许若想起当时她刚刚看完陈星彻给宋楚准备的无人机表演,也刚刚认识李岁,宋叙西和陈星彻他们一起走过来,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和他们接触过,正兀自紧张,宋叙西就讥讽她一句“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质朴吗”?
无论过去了多久,许若不可否认,宋叙西是她生命里一抹鲜明醒目的颜色,初初进入她的生命里就是色彩浓烈的。
当时她十七岁,还没有拥有一套礼服,只穿了一条粉色连衣裙赴宴。
在宋叙西眼里,是寒酸的。
而巧的是,她今天竟也穿了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