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若和吴佳蓉一前一后点头。
然后吴佳蓉敛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走进电梯的陈星彻。
从医院回家，车程二十分钟。
沈辞只把许若和吴佳蓉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吴佳蓉喊他上楼坐一会儿，他说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拜访。
等他驱车离开之后，吴佳蓉看着他的车灯摇头叹气，说什么：“许若啊许若，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偏偏不喜欢，却喜欢那样的。”
许若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
她在夜色斑斓中转头看向母亲的侧脸，不出她所料，早在医院时她就感觉吴佳蓉对陈星彻有敌意，此刻她更确信了这一点。
当初她去英国找陈星彻，是吴佳蓉送她去的机场，回国之后她也没再继续隐瞒恋情，不仅大大方方宣布自己恋爱了，还给父母看过陈星彻的照片，当时吴佳蓉还夸他长得帅。
然而分手之后，许若多年单身，加之吴佳蓉看过许若写的《夏悸》，对陈星彻的态度就变成了：这小子害人不浅。
察觉到许若的视线，吴佳蓉眼神扫过去，哼一声：“干吗，我说他你还不高兴？”
许若收回目光，努努嘴说：“不啊，随便说，反正和我也没关系。”
吴佳蓉就又嗔又笑望着许若：“还没关系呢，就怕人家千方百计要和你有关系，不然怎么就突然把你公司收购了，豪横的嘞，这是小说里的霸总做派啊，一般的女孩哪里消受过这样的美男恩。”
这词儿一套一套的。
许若简直是对吴佳蓉揶揄人的功力五体投地，她忙摆手：“妈，我头还晕呢，你可别再让我头疼了。”
吴佳蓉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过了许若。
回到家后，许若用极快的速度卸妆洗漱吃药，躺到床上时拿手机看，才发现希希给沈辞发了语音和定位。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沈辞和希希也只见过两面，今年春节放假前的律所年会，关以宁硬要许若带希希去凑热闹，当时只是照过面。可过了不久，希希想去动物园，她带希希到了动物园之后，才发现沈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若这才知道希希竟和沈辞暗中联系，她问希希为什么要这样做，才得知是徐柯让小家伙撮合的。
她当时打电话过去和关以宁讲这件事，关以宁把徐柯骂了一通，但无论如何，希希对沈辞已经熟悉起来。
许若现在想想也只能叹一口气。
她退出和沈辞的聊天页面，看到还有一条李岁的未读消息，点开看，心里一根弦倏地绷紧。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陈星彻就和她刚出病房门看到的一样，站在墙边，微微垂首，通明的白炽灯下，却十分黯然。
他从到医院就那个姿势站着的吗？
许若的目光渐渐深了。
屋外漆黑如墨，这是个寂静的初夏之夜，风吹拂过树梢，又在街道上追逐向前。
一阵刹车声响起，陈星彻停在路边，身子被这急急的停顿猛地一掼差点磕到方向盘上。
停顿下来之后，陈星彻伏在方向盘上喘息，数十秒后，他用力捶了方向盘两把，那是一种无力的宣泄，他的眼眸阴沉，如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不痛快。
好像一颗心从苦瓜汁和柠檬水混合的液体里打捞出来，挤了又挤拧了又拧，还是没办法把心里的酸涩沥干。
平复许久，陈星彻才有力气重新驱动车子。
抬眸却看到街道一爿有个广告牌，上面的“刺青”二字闪烁着青蓝色的光，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醒目。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下车走了进去。
第54章 情敌
都说病去如抽丝, 许若感觉每天都蔫蔫的，连下楼围着小区散散步都没兴趣。
然而很快就到了关以宁婚礼这一天。
许若和李岁都将在这场婚礼中担任伴娘，许若打起精神, 在婚礼前一晚来到关以宁家。
伴娘们这晚都在, 大家一起熟悉结婚典礼上的流程和事宜，再商量怎么拍些有创意的照片, 以及如何在新郎接亲时不失大雅的捉弄一番。
这期间关以宁不断接电话有其他事情要忙，最后大家对完流程，都夜里两点了。四点关以宁就要梳妆打扮，伴娘们也要在五点钟准备梳化, 眼看一夜没睡, 折腾下来，许若累得差点当场再晕一回。
关以宁和徐柯的婚礼在户外的露天草地上举行，这种婚礼考验天气，但这天风和日丽，气温也不算高。
整场婚礼温馨浪漫而动人。
希希当花童, 一身笔挺的小西装帅的全场来宾都对着他猛拍照, 关以宁的父亲将关以宁亲手交到徐柯手里, 二人宣誓, 交换戒指。
关以宁准备了vcr，记录他们相爱的点点滴滴。
徐柯给关以宁读了一封长达千字的信，其中最让许若记忆深刻的是这一句：“我不是你年少的喜欢，但我愿是你余生的欢喜。”
印象里徐柯这个人从不会说这种甜言蜜语, 而是年上感满满，用一种更踏实温厚的爱托住关以宁。
但偶尔甜一回, 还真是差点让人红了眼眶。
然后就是扔捧花的环节，事先关以宁并没有暗示会把捧花给谁, 所以大家全都在她身后站着准备抢，谁知她卖了个关子，最后关头，才把她的新娘捧花直接给了许若。
关以宁鲜少露出这么认真的神情，看上去思绪辽远。
她对许若说：“还记得萧哥结婚，嫂子直接把花给了我，现在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希望你也是。”
许若抱着花点头的时候，眼里闪烁泪花。
她见证着这场婚礼——关以宁的长发盘起，身穿秀禾服待嫁，给父母磕头后发嫁，再换白色婚纱，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中宣誓礼成。一如她见证了关以宁和徐柯的爱情——年少时的得不到和放不下，让关以宁迟迟不肯接受新的感情，然而徐柯默默等待守候，终于得到了回应，于是他们终成眷属。
许若有点矫情想到，如果她和陈星彻的结局，与关以宁许萧的结局一样，那么关以宁的现在，应该就是她的未来吧。
我们都要学会放下青春时得不到的那个人。
继续往前走，遇到新的人，爱上新的人，安稳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然后在某个瞬间顿悟，只有放下，才能获得幸福。
后来婚礼晚会，草地上在放烟花。
许若和关以宁李岁三个女孩找了个最佳观赏点，一人一杯香槟，聊了许多。
包括关于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困境，对婚姻的憧憬与担忧，来到新家庭之后的融入与相处……大多时候是关以宁在说，李岁偶尔发表见解，许若话最少。
聊到半夜，新郎过来索要他的新娘，大家才散场。
当晚许若睡在统一安排的酒店。
她回房洗漱，把耳钉摘下来，耳洞发炎好了很多，但还没完全好利索。
关以宁给的捧花就在镜子下，她先是看了会儿那束花，又抬起头，对着镜子直视自己的眼睛很久，才关掉灯光，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许若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接听电话，是许萧打来的：“也不知道爸妈买手机有什么用，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接，你给他们说一声，下周六我和超男回来。”
许若答了声“哦”，接着又睡了。
直到中午睡饱醒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梦，这才恍然想起许萧给她打了电话。
许若收拾收拾回家，希希正拿吴佳蓉的手机玩游戏，而吴佳蓉正在看电视吃西瓜，她边换鞋子边问：“妈，你知道哥要回来了吗。”
吴佳蓉眼睛黏在电视机上：“哦，我给他回电了。”又说，“你来得正好，希希想吃奶奶家附近的那家越南生烫粉，你带他去吧。”
希希显然是听到了这个对话，张牙舞爪就从地上跳起来，手臂举得高高的：“耶，太好啦，谢谢姑姑！”
许若故意板起脸：“我答应你了吗？”
希希嘻嘻笑：“我知道姑姑最好了！”
许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希希接连说道：“我爱姑姑，姑姑最好最美最善良最可爱……”
“停。”许若投降了，“我带你去。”
“I love u !”希希又给许若wink了一下，抛了个飞吻。
许若经常会怀疑，这个许希蘅到底是不是许萧的亲儿子？
要知道许萧小时候可是大家公认的小天使，又乖又安静，长大了也是谦谦君子一枚，怎么就生出希希这个人小鬼大的鬼灵精……
许若和希希出了门，这是一个多云但晴朗的天气，白云绵密，大片大片成团开在蓝天上，阳光洒在每一寸大地。
许若怕希希受不了炎热，直接打车来到那家越南粉店。
这边刚下车，许若就看到一辆很眼熟的宾利停在一侧的露天停车场，她犹豫一下，但没敢想太多。
进到店里，她落座后佯装无意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她才暗暗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旷感。
许若和希希都酷爱吃这家店的香茅鸡串，她先点了六串让希希先吃着，才去点其他的东西。
正当许若和希希吃着鸡串瞎聊天等餐的时候，希希看向许若的身后，眼睛亮了亮说：“姑姑，是那天的帅哥哥。”
许若下意识转头，看到正在下楼梯的陈星彻。
本想收回视线，但他的目光已经迎了上来，许若只好干巴巴笑笑，喊道：“陈总。”
陈星彻这天是突然想念裴墨家的越南粉了，才开车过来吃点东西，他在二楼有固定位置，提前点了单，上楼之后，裴墨去楼下给陈星彻拿冰咖啡，陈星彻则拿起筷子如常吃饭。
不一会儿裴墨两手空空的上来了。
陈星彻嘴角微动，问：“咖啡呢。”
裴墨那张严肃沉稳的脸上，浮现出想要克制却克制不住的激动：“陈总。念星老师。在楼下。”
短短一句话，硬是说出了特务接头的庄重感。
陈星彻的筷子一顿，慢慢抬头看向裴墨。
两秒后他倏地起身。
裴墨吓了一小跳。
反应过来后，只见陈星彻已经大步下了楼。
楼梯还没走到底，陈星彻步子慢下来。
他的心里思绪万千，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更自然。
谁知，许若家的那个小家伙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他了。
紧接着许若也望过来。
他压了压心头的波澜，淡定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香茅鸡串，笑道：“好巧。”
许若比他笑得还假：“好巧。”她顿了一下，又说，“好像每次吃饭都能遇见你。”
陈星彻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场景，默了默只是笑，说道：“我是说你们也爱吃香茅鸡串，好巧。”
许若愣了愣。
陈星彻兀自又解释：“这家店是裴墨姐姐开的，你们点了什么，记我账上就好。”
许若摇头，刚想说不用了，门口进来一个人。
许若的视线定了定，看了希希一眼。
在门口搜寻一圈的沈辞这时也看到许若和希希的身影，笑了下，远远就喊：“希希。”
陈星彻转过头。
沈辞这才看到陈星彻也在，明显变了下脸色，停顿一秒才走上前。
希希闻声转过头，开心的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高声喊道：“姑父！”
“……”许若当场死了三秒。
再看陈星彻，好像并没什么反应，她拍胸脯顺了口气，把原本差点脱口而出的“许希蘅你不要乱说话”咽了回去。
希希见许若一反常态地没凶他，于是叫得更起劲，摇头晃脑的像个小复读机似的喊：“姑父～姑父～姑父～”
陈星彻抬眼，看向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人儿，眼眸黯了黯。
这时沈辞已经走到希希身边，亲昵地抚摸着希希的头顶，对许若说：“刚才本来打算和同事到律所附近吃快餐，刚出门就接到希希的电话。”
许若看向希希，神情严肃。
希希扬了扬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讨好地笑：“下不为例啦。”
许若并没有展露笑颜，却又觉得在外面不要轻易教育小孩，干脆忽视希希，对沈辞说：“那就一起吃吧。”
沈辞永远让人如沐春风，他扬起了笑容：“好，快让我看看你们都点了什么。”
说话间，沈辞就坐到了希希旁边。
几乎是同时，许若感觉自己旁边也有道阴影覆盖下来。
她偏头，只见陈星彻也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还语气自然说：“往里一点，我没空了。”
许若大脑一片空，从没这么懵。
陈星彻又说：“你不介意我也和你们一起吃吧。”
许若看着他，两个人从重逢之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对视，空气中流淌着别样的气息，却也不是暧昧，不是狭路相逢的较量，但气氛就是莫名异样。
还是沈辞轻咳了一声，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一起吃吧。”
许若这才转头，往里挪了挪，轻声说：“嗯，你们看看点什么。”
陈星彻大概两三秒后也收回视线，安稳坐好，扫码点了餐。
四个人坐在同个餐桌旁，却只有唯一的小朋友是纯粹快乐的，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总是不自觉喊沈辞“姑父”，许若只能给沈辞递眼色，表示歉意。
吃了会儿东西，希希不小心把汤汁弄到身上，沈辞带他去洗手间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