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陈娥吓得不轻,手里端着的水壶一抖,撒出来不少水。
陈峰也吓了一跳,连忙捂住林伽仪的手机:“姑娘,话不能乱说,你看到了尸体?”
林伽仪点头,重新拿好手机,对着话筒那头道:“是真的,一具烧焦的尸体,我亲眼看到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警车“呜啊呜啊”地开了过来,停在陈姐家门前。
车里出来一个警察,嘴里操着一口方言:“谁报的警?”
陈峰走在前面:“警察同志,这小姑娘是外地来旅游的,听不懂方言。”
警察换成了普通话:“姑娘,你报的警?”
“是。”
警察拿出相关证件,展示给林伽仪:“我姓朱,车里那个脸上有道疤的是炮哥,我们队长。愣头愣脑的那个姓查,也是城里来的。”
“走吧,带我们去案发地。”
林伽仪坐上警车,警车没办法像陈峰的摩托车一样,什么路都能往里开,开了一段就只能停在路边,靠脚走上去。
查警官穿着和制服配套的皮鞋,在泥地里走得艰难。朱警官也穿着皮鞋,但明显比查警官更适应这泥泞的小路。炮哥只穿了一双旧运动鞋,在泥地里走得飞快,但是碍于带路的林伽仪走得不快,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走到墓地附近,林伽仪往那边指:“这边的墓地。”
靠近基地,几个警察也都闻到了蛋白质腐烂的味道,神色凝重,加快了脚步。
那具蜷缩的尸体依然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查警官忍不住开始干呕。
炮哥拍了拍查警官的肩:“小查,先送林小姐回去吧,这边交给我和小朱。”
“好、呕……”
朱警官见查警官干呕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揶揄道:“小查,你这素质不行啊,连人家小姑娘都比不过。”
被提到的林伽仪莫名其妙看过去,正好和炮哥探究的眼神对上视线。
“……”林伽仪默默收回视线。
这个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全靠查警官手里的手电照着路。
在漆黑的小路上走着,林伽仪一言不发,耳边只有鞋踩在吸满水的泥里的声音,“咕叽咕叽”的,有些诡异。
查警官摸了摸起立的鸡皮疙瘩,打破了诡异的沉默:“林小姐,你一个人来沽珈山,是旅游吗?”
“嗯,算吧。”林伽仪道,“也别叫我林小姐了。林伽仪,叫我伽仪就行。”
“好,伽仪……这沽珈山偏僻,虽然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但是这些年也没怎么开发出来,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
林伽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呢?朱警官说,听说,你也是城里来的?”
“嗯。不过我是星城过来的,隔得不算远。听你的口音,北城过来的吧?”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们去游学,老师给我们讲过一本旅游手册――《国内小众景点大全》。书里说,沽珈山虽然偏远,但是环境好、景色美,很适合一个人过来小住。”
查警官笑道:“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见过穷地方的城里姑娘了。”
林伽仪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事情,问起了查警官的故事:“你呢,为什么过来?”
“我爸是星城警察局的副局长。他说,要想当一个清廉的官,就要深入群众、体会群众的处境、知道群众想要什么。所以,他派我到这边下基层,工作个几年再说。”
“工作完之后,调回星城?”
“大概吧。”
林伽仪不想知道那些当官是怎么想的,转了个话题:“听说黄家宾馆有个小旅游团,有个人在宾馆遇害?”
“嗯,二队办的,听说这事儿挺玄乎……”查警官笑了笑,“也不算什么机密。沽珈山很小,人不多,有点风声不出两天,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那人死得蹊跷,连一点跟凶手有关的线索都找不到,二队的人快急疯了。连着几天,他们要么在局里,要么在宾馆,没归过家。二队队长他老婆打了好几个电话,催都催不回去。”
林伽仪想,这个信号不好、监控没几个、警力严重不足的地方,应该没那么多规矩,他们警察也没那么多注意的。
“那这回呢?”林伽仪指的是被烧死的那具尸体。
“送到城里做尸检,看能不能确认死者身份、判断死亡情况。”查警官叹了一口气,“要找到凶手就有点难度了。”
荒山野岭,莫名冒出来一具尸体,还是烧焦的。要是本地人还好点,查个几天起码能找到死者身份,要是外地来的就难办了。不光凶手不好找,就连死者身份都不好确认。
“对了。”查警官突然想起来,拿出手机,“伽仪,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留一个,到时候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好。”
陈峰和陈娥急得团团转,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要不是警察不让他们跟着,他们肯定要跟着林伽仪一起过去。
见林伽仪安全回来,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陈峰刚想问林伽仪遇到了什么事情,查警官严肃道:“这个案子还在调查中,目击者不要给其他人透露任何信息。”
查警官看着两人:“你们不要问。这期间,警方可能会过来要求目击者配合调查,也请二位配合。”
“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把林伽仪送回陈家,查警官又马不停蹄回了案发现场。
陈峰和陈娥被查警官这么一说,还是不甘心:“姑娘,有没有什么没那么核心的信息可以告诉我们?”
林伽仪摇摇头:“警察说,一点细节不让透露。”
陈娥拍了拍陈峰的胳膊:“都说警察不让说了。伽仪今天也累了,你就别逮着人家碎嘴皮子了,让她休息吧。”
“那姑娘,你先休息。你放心,我妹子这儿安全得很,你放心,啊。”
“谢谢大哥、陈姐。”
回到房间,林伽仪睁着眼睛睡不着,打开手机。
弹窗不断弹出赵沉的消息。
【伽仪,怎么样,到了先好好休息,别瞎逛。】
【伽仪,报个平安。】
【伽仪,平时不回我消息没事,在沽珈山的时候,每天都要报平安。】
【伽仪,实在不行跟我说,我去帮你。】
……
林林总总,得有几十条,每隔十分钟,赵沉就会发一条新信息,问林伽仪的情况,一条比一条着急。
林伽仪随便回复了几句。
【今天遇到点事情,具体的我等段时间水落石出了告诉你。】
【放心,我现在很安全。以后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我给你发消息报平安。】
林伽仪知道,赵沉对她很上心。除了日常生活,不管多严重的事情,赵沉都会帮她兜底。林伽仪没有父母亲人,身边只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赵沉。
正因为没有父母亲人,林伽仪才能没有忌惮地来沽珈山。可是赵沉……
林伽仪不知道还能这样敷衍多久。
对赵沉,她只有愧疚。
第3章 003
来到沽珈山的第二天,林伽仪作为证人,被叫到了警察局。
查警官带着林伽仪在单独的一个小房间,一边打字记录林伽仪的证词,一边引导林伽仪放轻松。
其实林伽仪不紧张,她只是想知道案件进展的怎么样了。事情一天不调查清楚,林伽仪就一天不得自由。
在警方的监视下,她没有办法去找祠堂和神龛。
最重要的是,赵沉说,那件事可能瞒不了多久了,林伽仪需要赶紧离开。
“查警官,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查警官解释道,“我们这里人不多,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分布得也散,而且,大多数人都外出务工了,调查结果没那么快。”
查警官意识到自己在监控前说得有点多了,转开话题:“林小姐,感谢您配合我们调查,有任何需要,我们会提前通知。这段时间,还请你继续住在陈姐家,陈姐我们会商量好,但是平时,你可以继续你的旅游计划,不用管我们。”
“好。”既然能自由行动,那就方便多了。
在回陈姐家的车上,没了监控的限制,林伽仪继续打听起了死者的情况。
“查警官,死者是被烧死的吗?”
“是。”没了监控,查警官也没那么嘴严了,“法医那边给的鉴定结果是钝器伤致昏迷,然后被烧死。有睫毛征候和鹅爪状改变,在肺里发现了少量烟灰。具体的还需要继续调查。”
查警官看了一眼林伽仪:“那天看见尸体,你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林伽仪笑了笑,“当时吓得马上就往外跑了,还差点摔了一跤,连报警都是到陈姐家才反应过来。但是我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他们还在等着他回家,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林伽仪当然害怕,但是她害怕的不是死者,而是那道雷。
“我们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就在一个星期前,凶手可能还留在这里。伽仪,这段时间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好。”
乱跑肯定是要乱跑的。
林伽仪随便找了个“散心”的理由,第三天一大早就溜进了沽珈山。
沽珈山很大,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高耸的阔叶木,天气本就一般,阴沉沉的,在阔叶木的遮挡下,林伽仪几乎要打着手电才能看清路。
湿漉漉的树林里,可以找到一些蘑菇,白的、红的、黄的,有些看上去很鲜艳,一颗蘑菇能毒死一个村的人。
穿过被当地人叫做“鬼儿林”的树林,林伽仪看到了一片荒废的田地。
据说,这片田地以前种的是水稻。后来,这几亩田的负责人去世的去世,活着的也都六七十岁,干不动了,家里犁地的犁耙朽坏了,背犁耙的老黄牛也卖掉了,田自然就荒废了,长满了杂草。
从长满杂草的田埂上走过,是一片青葱的草地。没有人刻意打理,但是很好看的一片青草地,很适合来踏青。可惜这里的人们都忙于生计,不知道什么是踏青。
穿过青草地,有一条尚且没有荒废的,夹杂在两块树林中间的小道,一直通向幽深处。
13:17。
林伽仪走进小道,沿着小道一路穿过阔叶木、茶树林、枞树林,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停下。
13:49。
林伽仪的眼前是一个直径约摸着有一百多米的天坑。
天坑里面长满了草木,最中央深不见底,被陡壁上的草木掩盖着,而天坑的边缘陡峭,林伽仪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下去的路。
林伽仪在旁边抱了个半个脑袋那么大的石头,朝天坑的中央扔下去。林伽仪听到石头擦过树叶的声音和砸断树枝的声音,一路“啪啪啪”撞击着岩壁,最终“咚”的一声停下,泛起阵阵回声。
林伽仪摁下秒表:6.27。
加上阻力,这个天坑的高度在百米开外。
林伽仪又绕着天坑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可以下去的路。
天坑本就周壁陡峭,整体呈现漏斗状,底部还可能有地下河,强行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林伽仪一边探寻一边嘟囔着:“这不是脚印吗?有脚印怎么会没有下去的路呢?”
林伽仪发现了天坑旁边的几处不清晰的脚印,大概四十码。还有几枚,应该在三十八码。
林伽仪丈量着两组脚印:“两个人?”
再往外看,三十八码的脚印走进来、走出去,可是四十码的脚印只走进来,没走出去。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从这里下去的?”
怎么可能呢?林伽仪想,这几天,绵绵细雨就没停过,脚印这么杂乱,可能重叠了,被冲掉了也不好说。
站在四十码的脚印旁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天坑,林伽仪不由得吐槽:“要是从这里下去,很难有全尸。”
全尸……林伽仪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林伽仪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天坑估计得百来米。要是真有人从这里摔下去,哪里还有机会生还?
林伽仪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太阳穴也突突直跳。诡异的宁静中,林伽仪似乎听到了树林里有脚步声。
15:22。
林伽仪再次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这天坑太邪乎了。就算正如妈妈说的,无道堂就在这个地方,林伽仪也不可能从这里下去。
回到陈家的时候,陈峰和陈娥俩人炖了个排骨煲,一人拿着一瓶啤酒,正在吃饭。
看见林伽仪回来,陈娥一边起身给林伽仪拿碗筷,一边招呼道:“伽仪,回来得正好,吃饭!”
林伽仪看见热气腾腾的排骨煲,莫名觉得反胃。
“姐,晚饭我就不吃了。”林伽仪不吃饭,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在桌子旁,听陈峰和陈娥闲聊。
“听说老房子后边的岳丰不见了,三天没回家,他爸妈就急疯了。”
听到“岳丰不见”,林伽仪问道:“一开始没人发现吗?”
陈娥喝了一口啤酒,解释道:“你不知道,岳丰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不是跟你大哥出去喝酒吃肉,就是跟村里那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游野泳、打牌,一两天不回家都不算事儿。以前两天不回家至少会打个电话,这次三天没回家,也没听跟谁一起出去,打电话也不接,他爸妈这才着急起来。”
“他一个人,肯定去哪儿钓鱼去了。”陈峰把一根排骨嘬得发亮,把骨头扔给一旁的大黑狗,大黑狗叼着骨头钻到沙发底下,没再出来。
陈峰吃了一口菠菜,去去油腥气,继续道:“跟我是喝酒吃肉,跟邓家那几个小子是打牌,一个人铁定是钓鱼去了。”
“平时去的燕儿塘、冬山湖都找过了,没有。再说了,这几天雨下个不停,他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吧?”
“钓鱼佬的事情你不懂,只要能钓到鱼,就算是世界末日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娥忽然道:“哎,他该不会是被烧死的那具尸体吧?”
“那哪儿能啊?岳丰父母去看过尸体了。岳丰一米八的大个,他父母说,那尸体就算拉直了也就一米七,不可能是岳丰。”
说着,陈峰接起了电话:“喂,岳叔。”
“陈仔,我听住在沽珈山里的和尚说,前天早上,岳丰扛着鱼竿从他们庙前那条路进去的。陈仔,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说不定岳丰就在沽珈山里呢。”
“岳叔,你听我说,沽珈山都是山,哪里来的地方给他钓鱼?他估计就是经过。再说了,沽珈山出来的路那么多,岳丰估计早就从别的路出来了。”
“陈仔,算叔求你,你帮我去看看吧。我和你姨年纪大了,沽珈山走不进去,岳丰平时和大家的交情都不浅,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