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站起来滚着金边的暗色龙袍随着风飘动,即使看起来是帝王肃穆稳重的姿态,但依旧遮掩不住骨子里的疯感。
司鹤南漂亮的凤眸弯起,再次抱住了她,“我与你相见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我们许久未见,难道不该温存一番吗?”
他自然知道这里是赵时宁与季雪燃的婚房。
可他就是要赖在这不离开,就是要横插一脚。
明明是那个贱和尚毁掉他的一切,这才让赵时宁抛弃的他。
哪怕他愿意告诉赵时宁有关季雪燃的下落,也不代表着他不会去恨,不会去在意。
“姐姐,我真的好想你……我可以把你伺候舒服的……”
司鹤南凤眸里水光潋滟,沾染着说不出艳意。
赵时宁瞥了眼他挺起的孕肚,司鹤南现在连走路都不太方便,只怕还要时刻忍受着怀孕带来的痛苦。
现在还要向她求欢?
真是疯子。
赵时宁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种疯事,她暗忖自己是不是给司鹤南造成了错觉,误以为她是个色中饿鬼,夜夜都要入洞房。
“不必了,这里简陋你还是回宫住吧,你放心我今夜不走,我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今晚想在这里歇息一晚。”
“我留下来陪你。”司鹤南立刻道,语气苦涩,“下次再见到你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你说着我生产时会来见我,可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哄我。”
赵时宁还在犹豫不决中。
他已经脱下了大氅,捋起了衣袖,“你风尘仆仆赶路一定很累,我给你按按肩怎么样?”
赵时宁对他的话表示怀疑,疑惑地问道:“你是说给我按肩?就你?你会吗?”
司鹤南这种自出生就是被人伺候的命,再说他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会给人按摩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鹤南这样说着,主动牵着她的手腕,走向了里屋。
赵时宁没迎合但也没抗拒,反正她和司鹤南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任由着司鹤南将她推坐在床榻上。
烛火摇晃间,司鹤南静静地看着她许久,蓦然凤眸弯起,声音有些委屈,“以前我好像还从未这般仔细看着你,你不是在打我就是在骂我。”
我何时打骂过你,就算有也是你应得的。”赵时宁瞥了他一眼,“不是说要为我捏肩吗?还是你根本就不会。”
“我怎么不会。”
司鹤南虽没为人捏过肩,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跪坐在床上,照猫画虎地控制着柔和的力道为她按摩。
赵时宁的身体与他贴得很近,渐渐变得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后时不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外加司鹤南今日格外温驯,时不时温言细语地关心着她。
她也算是体会了一把何为温香软玉在怀。
“我好困……”
赵时宁嘀咕了一声,眼皮越来越重。
“若是困那就睡吧。”
司鹤南替她脱去外袍,把衣服放到木架子上挂着,看着她打了个哈气躺在床铺里侧。
他合衣躺在赵时宁身侧,轻轻环住她的脊背,隆起的腹部紧密与她相贴,“睡吧,我和孩子会一直陪着你的。”
赵时宁在这难得的温情中,卸下了沉重的忧虑,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雪,雪中是高耸巍峨的建筑。
赵时宁就算是死也记得这里,永远下着雪的无羁阁,她在这里整整被关了快十年。
她不知自己为何又回到了这里,茫然地站在雪地中,脸颊上遍布着血痕,身上的青色衣袍被鲜血浸湿,心口不断地涌出鲜血。
“赵时宁,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这是你摆脱不掉的宿命。”
她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仰着头望着无比黯淡的天空,一片片的雪花砸在脸上,砸得她完全睁不开眼睛。
“你到底是谁?滚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裴隐又是你是吗?”
赵时宁这句话喊完,除了空荡荡的回音,再没有别的。
她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啧,烦死了都怨这个赵时宁,剧情线又被她搞乱了。天龙人男主怎么一个比一个惨,最讨厌这种蠢笨又恶毒的女配了,她这种恶毒普女怎么配的,怀男主孩子都是奖励她,赶紧把她写死算了。”
赵时宁蓦然坐起了身,眼眸中还含着泪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周围漆黑一片,她立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并没有梦里的血洞,刚才她只是做了个噩梦。
【赵时宁,你怎么了?你梦到了什么吗?怎么哭成这样。】
赵时宁想起系统总是念叨的女主男主,而她确确实实是在系统口中是个女配。
她本来是完全不相信的,但眼见着离渡劫的日子越来越近,心底莫名的恐慌就越来越重。
就好像她有时会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她……随时被打回原形。
赵时宁将眼泪擦去,她本没有要落泪的,但在梦中她控制不住自己愤懑又恐惧的情绪。
凭什么讨厌她,她就要去死,她是什么任人随意踩死的蝼蚁吗?
再说了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别人,顶多小偷小摸过,她就这么招人讨厌,恨不得她去死。
“我刚才在梦里听见有人在说话,她说我很讨人厌,叫我不要再垂死挣扎,那根本不是裴隐的声音。”
【你别担忧,这只是天道的声音而已,你都走到现在了,剧情都崩成这样了,就算是天道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天道?不是裴隐吗?”赵时宁有些困惑。
【是他也不是他,他只是天道的化身,将书里的人推回主线,真正的天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你是说这个写出话本子的人?”
赵时宁这下是完全听明白了,她真正要去抵抗的不仅仅是裴隐,还有写书人对她的恶意。
若不是她不肯绑定生子系统,只怕现在一胎胎怀孕的……就是她了。
赵时宁下意识侧过脸,看向躺在她身边的司鹤南,视线落到他隆起的孕肚,控制不住脊背发寒。
她才不要这样,若是这样不如让她去死。
“我该怎么做,我看不见也摸不到那个人。”赵时宁低垂着头,身体沉入黑暗中,手越攥越紧。
【无妨,只要你稳住,让最后这点剧情全崩,她肯定圆不回来气到断更。】
赵时宁点了点头,声音很轻但却坚定,“我不会让裴隐好过的,更不会让那个天道杀了我。”
只是赵时宁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生子系统要帮助她?
生子系统也只是被写书人创造出来的。
理所应当站在写书人那边才是。
赵时宁又看了眼安静入睡的司鹤南,他眉心的死气越来越重了,比起她更像是个将死之人。
她想了想将储物袋里的护身符拿出来,轻轻放在了他枕畔,随后毫不犹豫起身穿衣,收拾好东西离开。
赵时宁推开门,外面月明星稀,还正是深夜。
人间是待不得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天雷又降下。
她又要匆匆赶路,为了保命而奔波。
要知道她原本也没什么宏大的志向,只是想吃饱饭睡好觉,带着小老虎走遍修真界十四洲而已。
赵时宁想到此苦笑一声,施法唤出了大黑龙。
“带我回修真界吧。”
第153章 囚禁佛子
上次来灵山时,秋意正浓,层林尽染,满山都是秋色。如今赵时宁再来,已是寒冬时节。山野间风景苍凉,银装素裹,积雪皑皑。
佛塔四周的金铎随风摇曳,发出泠泠清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为这苦寒之景增添了几分空灵与宁静。*
赵时宁坐在大黑龙身上,她的心却静不下来,倒也不是为了昨晚那场噩梦,而是因为难以消解的愤怒。
她费尽心机才娶到季雪燃,该死的老和尚把季雪燃抢跑了,自然得把季雪燃再抢回来。
至于死不死的。
反正总归是要死的,死之前也得把人讨回来。
“古有白娘子为许仙水淹金山寺,今日我们就来个火烧灵山,看这灵山的和尚们还放不放你夫君。”
大黑龙已经跃跃欲试准备烧山,却被赵时宁用剑柄猛敲一下头。
“你敢烧一下试试,知不知道那得死多少人。再说了这么美的景,烧什么烧,我还没活腻想和你一起被关在镇妖塔下。”
若是邪修或是妖物犯了错事,不是被就地诛杀,就是被关进镇妖塔。
赵时宁今日若真放火烧山,就可以在镇妖塔关个千百年的。
她只是来讨人的,不是来送命的,也没必要要死要活的。
“你先留在这里,不许乱跑乱动,我先单独下去讨人。”
赵时宁不放心地嘱咐大黑龙,随后纵身飞到了灵山寺庙门前。
灵山的佛修大多时日与世相隔,只有在特定的时日会下山渡人。
寺庙也是只有佛菩萨的诞辰日才会开放,其余时候并不接待香客,绝大部分时间冷冷清清的。
赵时宁上次来灵山时,是为了跟大和尚要佛子下落。
她上回前前后后来了许多次,把大和尚烦得不耐烦了才终于得逞,因此门前守门的两个佛修都认识她。
“小赵施主,你怎么又来了?你是没找到佛子吗?”
其中一个佛修好奇地问道。
“我当然找到了佛子,不然早就来找大和尚了。”
赵时宁一看就知,灵山的普通佛修根本不知季雪燃回来的事。
“我要见大和尚,让他来见我。”
她不太高兴地说道。
守门的佛修双手合十,眉目亲和,对着她不急不缓启声:“智明主持这几日不见客,小赵施主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赵时宁立刻就炸了,忍不住阴阳怪气,“不见客,为什么不见客,还是故意躲着我,不敢见我呢!”
她临来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外表看着像是个温柔可亲的仙子,疏起的发髻坠着点点的银色蝴蝶,碧色的仙裙绣着的展翅欲飞的仙鹤,腰间系着打成蝴蝶的璎珞,随着她的动作而翩飞。
现下,她单手提着鬼神剑,气势汹汹地站在寺庙门前。
她提着剑就要硬闯,但却被两个佛修拦了下来。
“小赵施主,就算您进得去这扇门,门后还有十八金身罗汉您也过不去,若是有什么事您可以与小僧说,小僧可以帮您传达。”
赵时宁不禁冷笑,她今日就是要闹到世人皆知,“你们抢走了我的夫君,快把我的夫君还回来。”
“小赵施主,敢问您夫君是何人?”佛修问道。
“自然是季雪燃。”
赵时宁说完“季雪燃”这三个字,两个守门的佛修互相对视的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笑意。
灵山哪个佛修不知,季雪燃是佛子出家前的俗名。
不惹尘埃的佛子怎么可能与合欢宗的女修扯上关系。
“小赵施主说笑了,佛子怎么会是您的夫君呢。”
守门的佛修已经做出请她离开的动作。
赵时宁继续语出惊人,娇花似的面容浮着恼怒,抹了胭脂的唇中蹦出一连串骇人的话语,“佛子为何不能是我的夫君,我与他在人间成了婚,拜了天地自然是夫妻,只可恨你们灵山的智明主持带走了他。”
她今日来打扮一番,就是来胡搅蛮缠,哭天喊地的。
前几次她过来胡闹时,刚拔出剑,罗汉揪起她领子就给她扔出灵山了。
现在她也不使用武力,就在门口赖着不走,灵山的十八金身罗汉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强硬赶走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女子”。
“叫你们主持快把我夫君还回来,我夫君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难道你们灵山和尚修的慈悲就是强行分离我们吗?”
赵时宁哭天抹泪的,就差瘫坐在台阶前躺地不起。
季雪燃怀孕这事还是刚才生子系统告诉她的。
可能是孩子太多了,生子系统相较于刚认识时,明显不再热衷于催她跟男人生孩子。
季雪燃怀孕这事也是刚才到灵山时才告诉她。
“小赵施主慎言,断不可毁坏佛子清誉!”
这两位守门佛修完全不知该怎么办,若是往常早就叫金身罗汉前来处理。赵时宁这回学聪明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做,只是在门前哭闹,就算是金身罗汉也不能将她如何。
佛修不能让她继续胡言乱语,只能妥协道小赵施主,您先别哭了,小僧这就去让人去禀报智明主持,但您肯定是误会了,您的夫君怎么可能会是佛子呢。”
季雪燃在佛修心中几乎是奉之为半佛的存在,端坐净坛之巅,俯瞰众生,悲悯众生,行走于众生间,却又始终保持着与尘世的距离。
于佛修而言,赵时宁这番话完全就是疯言疯语,实在是胡闹。
“行,我就在这等你们主持,他不来见我,我就一直赖在这不走。”赵时宁抱着剑,悠悠哉哉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澄明殿内,烟雾袅袅,模糊了释迦摩尼佛慈悲的面容。
季雪燃跪坐于佛前,指腹间的佛珠捻过一珠,神清骨冷的脸庞划过一抹柔软的笑意,“师兄,她来寻我了,我得跟她回去。”
“你不许走,忘禅,你忘了自己曾经发过的宏愿了吗?难道你就要为了眼前的迷障就这样轻易放弃十世的修行吗?这都是来妨碍你成佛的业障,你怎么看不清呢?”智明站在他身后,垂垂老矣的面容满是忧虑,很不赞成地摇头。
季雪燃琉璃般的眸没有看智明,只是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抬手轻抚腹部,似是在安抚腹中的孩子。
不久前智明亲自来人间寻他,且不说季雪燃如今是凡人之躯难以抵抗。智明年长他几千岁,待他如兄如父,季雪燃尊重师兄也不会去抵抗,就跟着智明回了灵山。
这些日子,季雪燃终日被关在澄明殿内,这段时日独自念了许久许久的经文,抄写经文的纸张一页页堆叠在书案上,几乎要将书案淹没。
可季雪燃知道念越多的经文,他心底的迷障也不会破除。
他念佛时想的是赵时宁,抄经时想的也是赵时宁,写下的每一笔想的都是她。
“师兄,我想跟她回去。”
季雪燃垂眸落在及肩的墨发,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剃发,如今刚刚好可以去见她。
她总会念叨她更喜欢梦中留长发的他。
他一直都记得。
“回去?你要跟那个妖女回哪去?她会害惨你的。”智明见劝他无果,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季雪燃现如今还是凡人之身,只要等他此生安然度过,佛子定然可以修成正果。
灵山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出一位佛菩萨了。
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