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山高湖阔,山涧深幽,偶尔路过城池和村庄,到了晚间万千灯火瞬间燃起,俯视看去,灯火辉煌,热闹异常。
赵时宁一路辛劳,终是在第二天天亮,才到了定州。
她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去感知着季雪燃的所在,甚至暗自庆幸她当初足够坏,给季雪燃下了同心蛊,否则现在这天下之大,季雪燃跑的没影,她哭都没处哭去。
她顺着蛊虫感应的方向。
赵时宁飘到了一处浩浩荡荡的广阔湖面,她飘浮在云端都看不到这湖面的边际。
“季雪燃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他?”
她落在了湖心一棵枯树上,那里原本站着一只白色鸟儿,赵时宁毫不留情把鸟儿赶跑了,自己抢占了鸟儿的位置。
她四处眺望着寻找季雪燃的身影。
【湖心中央好像有一艘小船,你飞过去看看,不过那船特别小,本系统感觉不适合剧烈动作,会翻船的。】
赵时宁:“……在船上?”
第126章 发情期
大湖之上雾气缥缈,波涛滚滚,湖心之中有一点孤舟,缓缓行驶在浩荡湖面之中。
“我觉得我已经感受到了佛子的踪迹,他肯定就在那艘船上。”
赵时宁脚尖轻轻一点,纵身飞跃至湖心的湖心的孤舟,宛若一只轻盈的青色鸟儿。
她飞得近些。
果真发现季雪燃负手站在船前,孤身一人,随波而下,像是与这广阔的天地融为一体。
季雪燃同样注意到了有人来,他仰首看她,无喜无悲,像是对赵时宁的到来早就预料。
湖水浩浩汤汤,偶有白鹤清脆啼鸣声,像是身处蓬莱仙境之中。
赵时宁纵身飞向小舟,本想以潇洒的姿势落在船头,却不料忽然落下一阵急雨。
这疾风骤雨来得突然,赵时宁心思都在季雪然身上,一时躲避不及,噼里啪啦的雨水顷刻打湿衣服上贴着的符纸。
随着符纸术法的失效,赵时宁飘浮在空中的潇洒姿态完全维持不住,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晃晃像是吃醉了酒,方才仅剩那点灵力都用来感知季雪燃了。
她在空中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跌落至湖水之中。
正要再兑换一张飞行符。
系统阻止了她。
【你这再兑换这符纸不也湿了,本系统不信佛子不救你。这不就是偶像剧里会上演的剧情,男主可能会飞过来抱你,然后两人一起转圈圈的,然后你俩就能亲上了!】
赵时宁别的没听懂,但听懂“亲上”这两个字,顿时觉得靠谱,连忙失声喊道。
“季雪燃,救我!我不想变成落汤鸡!”
季雪燃的确不会袖手旁观,指尖金光顿时化成缕缕丝线,缠绕住赵时宁的腰部,将她拽到船上。
赵时宁“扑通”一声跌坐于湿漉漉的船板。
没有系统说的空中相拥,更没有什么亲上去这回事。
赵时宁虽然没有落入水中,但衣服被雨水淋了个透,跟落汤鸡也没什么区别。
“狗系统,我再也不信你个狗东西了。”
她仰面朝天躺在雨地中,心中怒骂着挑唆她的狗系统,急促的雨水淋得她完全睁不开眼。
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挡在她眼前,也替她挡住这蒙蒙风雨。
“小赵施主,许久未见。”
季雪燃身姿清癯,玉面慈悲,没有半分惊讶之情。
“忘禅师父,你知道我会来?”
赵时宁没立即有坐起,就这样直挺挺躺着。
毕竟以季雪燃的修为,都能去地府捞她了,很多事掐指一算便可。
“不知。”
季雪燃没有未自己撑伞,他站在氤氲的雨水中,清雅的眉眼有几分模糊不清。
这艘孤舟还在继续顺流而下,船上没有船夫,也无人划桨,只有季雪燃一人,好像这艘船漂到都行,漂到哪都自有因果。
一如她会从京城寻到定州,同样是因为未知的既定命数。
季雪燃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催促他离开,只是安静地替她撑着伞,遮挡住急促的雨水。
赵时宁终是支撑着身子坐起,眼眸里写着郁闷。
纵使可以不为刚才的空中摇摇晃晃的狼狈而郁闷,但司鹤南送她的新衣服湿了个透,这身衣服看着就贵,还没让她穿着新衣多显摆显摆。
“小赵施主,你在生气?”
季雪燃沉默须臾,轻声问道。
“没有,我才没有生气……忘禅师父,你怎么都不打伞,你衣服都湿了。”
赵时宁抬手揉了揉眼睛上雨水的水渍,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掐诀把衣服烘干。
她说完“哎呦”一声,扶着自己的腰,苦着脸道:“我好像摔到腰了,真的站不起来,忘禅师父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赵时宁说这谎话时犹豫了一瞬,毕竟她初次见到季雪燃时,就装过站不稳要快要摔倒借机摔他怀中这种苦肉计,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再把季雪燃骗到。
季雪燃却没有犹豫,将手递给她,一手还执着伞为她遮雨。
赵时宁见此立即扬起笑容,牵住他的手,借着力,缓缓站起身。
“季雪燃,你对我可真好。”
季雪燃未应声,只是道:“外面雨大,我扶你到船舱坐下。”
赵时宁视线落到狭窄破旧的小船舱,不进去都感觉能闻到潮湿的霉味,她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我只想在外面站着……要不就麻烦你扶着我一会?”
她这话里话外完全没有顾及他,常人只怕就该斥责她任性不懂事。
季雪燃却不恼不怒,真站在船前,充当她的拐杖,还得为她撑伞挡雨。
脾气好的像是个假人。
赵时宁上次用灵力探过身体,同心蛊的母蛊并没有没被灵力烧死,也就是说季雪燃现在身上中了情蛊,但还能面色无虞地站在她身侧。
雨已经渐渐停歇,雨势越来越小。
她偷偷觑了眼季雪燃,他站在蒙蒙细雨中,神情总带着说不出的悲悯,又像是雅致的泼墨山水画,总之看不出任何欲望的神色。
亦或者说提及欲望这两个字,都像是在玷污了他。
“季雪燃,我记得你上次为了捞出魂魄受了很严重的伤?你的伤好些了吗?”
赵时宁还记得上次在酆都城见到他,他双手都成了白骨,就这样还把护身的佛珠给了她。
“贫僧并无大碍。”
季雪燃一如既往疏远又温和。
他三番四次救她,却又待她始终疏离。
赵时宁也分不清他是否只是随口敷衍她,上次他伤的那样重可不像是随时会好的样子,但季雪燃修为高深说不定他确实没什么事。
几句话说完,两人又各自陷入沉默,只剩下风雨之声,以及几只野鹤振翅啼鸣,相互追逐。
赵时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对季雪燃造不成影响。
她由衷感到一股颓丧,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对待季雪燃。
他几次救她有恩,她不会对他使什么手段,但不使手段又只能与他这样耗着,也不知要耗多久。
赵时宁心思一转,又开始打着歪主意。
恰在此时,小船忽然在湖水中一晃,随着小船的颠簸,赵时宁没有站稳,身体也随之一晃,朝着季雪燃怀中倒去,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前。
季雪燃手中紧握着的油纸伞掉落至船上。
他身上的素色僧袍同样湿了个透,以至于她趴在他怀中很不舒服,但距离他已经难得的贴近,近到连他急促的心跳都能听清。
好像他也并非如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又好像与他紧紧相拥着,一起站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湖之上。
“季雪燃,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赵时宁轻叹一声,像是对他有着绵绵情意。
“小赵施主……”
季雪燃却已经要将她推开。
赵时宁紧紧揽着他的腰肢不松开,他的单薄的僧袍被雨水淋湿,湿衣勾勒出他勾人的身材,是意想不到的诱人。
她本以为他日日念佛想必没这么有料,但转念又想到他在寺庙中不是砍柴就是种地,又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怎么也不该是单薄的身材。
赵时宁悄悄地移开视线,眸光里闪烁着泪水,可怜兮兮的,“师父当真忍心把我推开?又当真忍心伤我的心?你连路边的一只蝼蚁都不忍踩踏,为何又要这么多次来践踏我的真心?”
季雪燃推开她的动作一滞,因为她的话心生犹豫了片刻,但转瞬思绪恢复清明又要在推开她。
赵时宁突然紧紧扣住他的手,“季雪燃,你知不知道我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我会留在人间也是来寻你的,你总说什么因啊果啊,那你能不能帮我也解了这执念?若是你就不能解,为何又要三番四次救我,害我寝食难安啊。”
季雪燃琉璃色的眸安静地凝视着她,语气温和,“小赵施主的执念究竟是何?”
赵时宁想也不想道,语气坚定:“自然是你,季雪燃。”
季雪燃眼眸一缩,就要退后一步。
赵时宁不愿意轻易放过他,步步相逼,“季雪燃,你真的看不出吗?你当真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你可知道我为了你都快害了相思病,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季雪燃双手合十,错开了眼眸,不去看她,“施主……”
“季雪燃,你只会这两个字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赵时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几乎要把他逼到了船的边缘,再退后一步就要坠落湖中。
“以前?”
季雪燃眸中略有一丝迷惘,像是不知赵时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知道你都忘了,你忘了你前世时我们曾经是见过的。当时你还没有剃度出家,你救了我的性命,从那时起我就偷偷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我又再次见到了你,这不是天意难道又是什么?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赵时宁像是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满心的柔情爱恋都是因他而起。
她满嘴谎言的欺骗他,其实她的演技依旧拙劣,可她骗的人偏偏是季雪燃。
他秉性纯良,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旁人,相信她说的每一句拙劣谎言。
“你渡尽世人,为何不能渡我?”
赵时宁声音哀怜,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湖水涛涛,飞雁掠过天际,茫茫雾气中,水浪越来越汹涌。
季雪燃的唇动了动,只不过他的顷刻淹没于汹涌涛声之中。
赵时宁正欲问他方才说了什么,突然一声惊天骇浪的嘶鸣之声,从湖水之中跃跃欲出。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这湖水里有水怪吧?”
赵时宁瞬间没了情情爱爱的心思,再者她在人间修为全无,现在若是遇见危险只能逃跑,但现在在湖面之上又该如何逃跑。
季雪燃反倒颇为平静,除了方才被她轻薄时身体僵硬,好像其他别的再也不能扰乱他的心绪。
“你知道这里会有怪物?”赵时宁惊声问道。
“并不知。”
季雪燃视线落向茫茫湖面,轻声道。
赵时宁回到原处的心再次提到的嗓子眼,暗骂季雪燃没心没肺,都到这么时候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小船漂泊在汹涌波浪之中,骤然被波涛一拍而起,湖水飞溅,这艘小船几乎要翻倒在这湖中。
赵时宁站立不稳,再次跌入季雪燃怀中,此时心中再无旖旎情思,只剩下满腔惊慌,手中同时也拔出了剑。
季雪燃稳站船前,一手扶着她,紧盯着湖面,面露沉思。
“季雪燃,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情。”
赵时宁大声抱怨道,身体随着这颠簸的船摇摇晃晃,她眼神微动,身体往前倾倒,眼看着就要栽入湖中。
季雪燃抬手揽住她的腰肢,半搂她后退数步。
“小赵施主,都是贫僧连累了你。”
赵时宁不明白季雪燃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跟着点了点头。
要不是她追他来到这里,不然也不会无端来到定州,更不会遇上这种诡异的场面。
【大概是男主要历经各种劫难才能成佛,所以这几次他历劫时候都正好被你赶上了,他觉得对不起你。】
赵时宁暗骂自己倒霉,不会挑时候。
湖面之上已经升腾起数丈水柱,一条周身布满黑色的鳞片的巨龙盘旋于其上,长长的龙身盘绕在水柱,鳞片闪耀异常,龙身缠绕着刺目的灼人之火,像是隐约流淌着岩浆。
巨龙目若铜铃死死盯着她与季雪燃,闪烁着嗜血的寒光,陡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好像要把天空都要撕裂。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龙,瑟瑟发抖地躲到季雪燃身后。
“师父,这是个什么东西?真可怕。”
季雪燃道:“约莫是烛龙。”
赵时宁随口接道:“烛龙?烛龙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过,不过它一条火龙只能躲在湖中,可真是狼狈,哪有半点龙的威风。”
她说完又默默补充一句:“季雪燃,我现在半点灵力都没有,所以……只能靠你了。”
季雪燃还未说话。
烛龙陡然怒吼一声,龙吟声震天,令人胆寒,“放肆,无知女娃竟然蔑视本尊,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今日你们二人都得死在这里。”
赵时宁最受不得被别人挑衅,方才还打定主意躲在季雪燃身后不冒头,此时手中的剑隐隐发出嗡鸣之声,猝然朝着烛龙扎去,携带着火光。
烛龙尾巴一甩就将她的剑甩开,骇人的龙身像是有岩浆在流淌,随着烛龙在湖面之上盘绕,湖水也像是煮开的沸水,灼热至极。
赵时宁吹了声口哨,收回了沉入湖底的剑,终是意识到这烛龙果然厉害非凡。
烛龙被彻底激怒,龙尾一甩无数道火球落下,“受死吧!”
与此同时湖面之上的水柱骤然朝着船上的季雪燃与赵时宁袭去,像是要把这艘孤舟彻底淹没于湖中。
“季雪燃,救命!”赵时宁仰头看着漫天落下的火球,
季雪燃掌心一道柔和金光化为屏障,挡住了了破天的湖水,以及滚滚而落的火球。
赵时宁起初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她就站在季雪燃身边,随着时间一长,自然能明显地感受到他脸色泛白,额头开始泛出冷汗,体力好像渐渐不支,随时都可能倒下。
她心中一沉,神情变得严肃,立即想起在酆都城季雪燃受的伤。
他在三生河里泡了那么久,全身的骨肉都烂了,尤其他还是魂灵去的酆都城,比伤到肉身还要严重。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赵时宁打算从商城里兑换两张遁逃符,“季雪燃,你受伤了,要不我们还是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