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伸手用力掐了她软嘟嘟的脸颊一把,心里爽得不行,嘴上还要假装不情愿:“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她一笑,脸颊上又凹进去一个可爱甜美的酒窝,口齿不清地回他:“嘿嘿,好缩,好缩。”
*
高中的寒假总是格外短暂,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四,别人都返校上课了,程麦却在大晚上的收拾明天去北京的行李。
每逢这种“事到临头”的时候,她想逃避放弃的念头就是在脑子里叫得最响的时候。
她愣愣地坐在收拾了一半的箱子上,拿着手机开始焦虑地滑来滑去,却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短促而有力,非常典型的风格。
她笑了下,慢慢踱步过去,站在门后故意不开,问他:“干嘛老深夜敲少女闺房。很冒犯的你知道吗?”
门外沉默一秒:
“给你带了东西。”
“既然敲门冒犯,那给垃圾桶算了。”
“哗——”
白色的门一拉开,程麦的目光立刻被他手里捏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福袋吸引。
“这什么?”
“下午刚去塔佛寺拿的,佛祖开过光的,”他手指勾着那个分量不轻的福袋,晃了两下,作势反悔的模样:“刚刚想了下,要不还是扔垃圾桶算了,垃圾桶不嫌我冒犯。你说是吧?”
“池砚!你敢!”
她小声吼了句,一跳三尺高够到那个福袋,刚想问他流程是不是严谨,池砚就跟猜到了一样,轻嘲道:“放心,严格按流程来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行程目的全报了,佛祖一定不会找错人。”
“……”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平时总对她临时抱佛脚嗤之以鼻的人,会去庙里给她求这个,还认真按她习惯报了身份证号和地址。
说实在的,光是想了下那画面,都觉得有点好笑,但也不可否认,有点感动。
她抬头看去,正巧他低头,俩人的视线立刻像分散已久的磁铁一样,啪地吸到了一起。
因为没人说话,她好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男生胸膛里强劲跳动的心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心跳太快,出现的幻觉。
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却在见到他忽地深下来的视线时回过神来。
这氛围,哪怕她再装傻充愣,都能感受到,暧昧得能拧出水了。
程麦忽然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咳了声,率先移开视线,看了眼手里的福袋,语无伦次地问:“这,这里面都是什么啊,怎么看起来还挺多东西的……”
说着手也闲不住,想找点事干转移注意力,要去拆,结果才扯到松紧绳就被他按住,带着薄茧的指腹貌似无意地摩挲了下她的指关节,很轻,可她却没出息地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一小块皮肤,突然存在感开始高得吓人。
“是什么你到北京就知道了,”他笑了下,眼神警告后才撤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
知道她的臭德行,他干脆拿她最怕的东西来治:“别提前拆啊。我跟佛祖说好了,你要是拆开了就不灵了,到时候后果自负。”
非常幼稚,但对她这样迷信的人是绝杀。
程麦咬牙:“……池砚你好无聊,不就多了一天吗?”
“是啊,不就多了一天,忍着呗,”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早点睡。下午逃了课给你弄这,明天上午就不去机场送了。”
程麦哦了声,正要关门,却见走到一半的男生忽地停住脚步,懒洋洋地回头,勾唇笑了下:“比赛么,放轻松,不一轮游就是胜利。”
“……我谢谢你啊。”
程麦白眼翻上天,心里,却突然定了下。
听多了“加油,你肯定没问题”的鼓励或期待,她的得失心也开始慢慢重起来。
直到刚刚,她才忽然松了口气。
花大量时间帮她补课的“风险共担人士”都没有那么高的期望,那其他人轻飘飘的几句话,算!个!屁!
第二天落地北京的时候已经大下午了。
这次活动规模很大,主办方很大方,所有选手都被安排住在了四星级的酒店,两人一间。
放完行李后,她立马拆开福袋,打开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某人这么郑重其事,但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最里面还藏了张皱皱巴巴的纸。
【低血糖,别作死不吃饭。
多余的糖可以分给你认识的新朋友们。
哦,所有糖里只有那颗草莓味的是开过光的,佛祖只保佑你。】
短短三句话,让她又想哭又想笑。
程麦咬住唇,被他一张纸条逗得破防,刚要上微信找他,就像有什么特殊感应一样,手机里立马叮叮咚咚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CY:【到了?】
CY:【拆了吗?】
CY:【拆了吧。】
程麦憋住笑,慢吞吞回了个【嗯。】
还没想好后面怎么说,一段话删删改改,耽误不到一分钟吧,对面又飞速弹来好几条消息。
CY:【哦。就完啦?】
CY:【得,看来是到了新地方乐不思蜀了。】
CY:【。】
CY:【阿爸含辛茹苦,怕闺女出门春游交不到新朋友,特意去买了一袋子糖塞她书包里,合着养出来一条小白眼狼啊。】
一番话,整个一深闺怨父的形象。
程麦被逗得吃吃笑,明明被人嘴上占了便宜,心里却跟泡进了蜜罐一样甜,只是嘴上依旧故意不配合,顾左右而言他:
【上课玩手机,你不专心。】
对面飞快回了个嗯,显然不当回事。
【除了这个呢,就没其他要说的了???】
连着三个问号,可以看出某人有多不甘心了。
但她偏不如他愿,嗯嗯啊啊插科打诨,就是不说。
直到退出聊天框,她下意识地点进了他的朋友圈,看到那个熟悉的简介的微信名时,突然之间,她萌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一分钟后,不管是微信还是**,那个跟随她多年的中二网名都被简简单单的【CM】两个字母取代。
与此同时,她打开相机,
照片里,包装粉嫩的草莓糖被女生放在脸颊边,笑眼弯弯,整张图都在冒着少女心滤镜。
程麦满意地欣赏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直接发到了空间,没留任何文字。
而后紧紧盯着屏幕,默数着。
终于,四秒过后,点赞列表里第一名被某位**空间常年失踪人口占据,连昵称都泛着高冷气息的人罕见地还附赠了一条评论。
【拍挺好。】
隔了片刻后,又是一句:
【新昵称也挺好。】
看到这两条留言时,程麦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草莓糖,好像真的太甜了。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她又一次打开了说说底下的浏览记录,直到在新增浏览里看到某纯色头像半小时内连着三次的访问记录后,躺在床上程麦差点闷笑出声。
老天,他果然在偷偷看!
她宣布,她爱**!浏览记录就是最伟大的发明!
自从那天过后,程麦发说说的热情极大上涨。
就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每天她发完,有的时候是尝到的小吃,有的时候是比赛或者活动的照片,不管内容有趣还是单纯的胡言乱语,第一个赞和评都会是他。
从来不玩空间的人这样高强度冲浪,跟要承包程麦的首赞评一般的强迫症架势,一开始也没少招到别人的打趣,但他都视若无睹,接着我行我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拉远,又或是隔着一层屏幕,好像俩人也突然从以往的“好话赖说”相处模式中脱离出来,难得在网络上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她会坦白自己的焦虑困扰,也会直白地求他夸夸而不再感到羞耻,池砚在这种时候也展现出难得的好耐心,予取予求,无不满足。
所有平时亲口说出总觉肉麻的夸赞,好像隔了几百公里和一道屏幕以后,就能轻而易举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在北京这几天,她也认识了很多水平相当的朋友,每天冬令营的活动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在北京的大景点小胡同里乱窜,逛吃逛喝,拍照打卡。
除了因为淘汰不得不面临的告别,和比赛的压力以外,这简直是她进入高中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但这样的日子总是格外短暂。
一转眼,高二组已经结束决赛,徐清时拿到了全国赛区第四的成绩,已是相当不错,离开前还特意请她单独吃了顿饭,她兴头上来不顾人阻拦喝了一大杯啤酒,既是替他开心,也是想暂时躲避自己后天要比赛的压力。
到了要睡觉的点,脑子里依旧晕晕乎乎的,浑身发热,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一般,心底反反复复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叫嚣着让她没法睡。
起初程麦还没明白,直到睡不着翻手机,看到徐清时跟她在韩料店里的那张合照,她才记起来。
哦,今天的说说还没发。
手指再往下滑,一连串他的评论霸占了她的眼睛。
看着那些似是而非、陌生又熟悉的话语,她突然间多出一股蠢蠢欲动。
隔了层纱的暧昧固然让人心痒,但她,已经没耐心了。
在酒精的促使下,她鬼使神差地选中那张合影,在设置【仅部分好友可见】时打开好友列表。
排在最上头的账号昵称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母,此时那纯黑色的头像就像他素日又冷又拽的黑眸,让她生出一种被人默默注视的感觉。
挑衅似的冲动占了上风,她眼睛一闭,直接摁下【发布】。
发完她立刻把手机关机丢到地毯上,人埋进被子里,鸵鸟心态学了个十成十。
救命,她可能是真的喝rio喝到颠了,开始发酒疯了。
但是,管他呢。
她就要看看,图都怼他脸上了,这人还能不能淡定自若,继续慢慢跟她玩暧昧。
第48章 “你俩真不是情侣?”
第二天上午被同屋的申晓星叫醒时, 程麦脑子都是懵的。
五秒后,意识归位,第一个动作就是从地上捞过手机, 正要打开空间,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眼睛一闭,把手机递给还在听听力磨耳朵的女生:
“晓星,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嗯?”
“帮我看看空间有没有人点赞或者浏览过?”
“哦,好, ”她滑动了下:“有啊。”
程麦心里一松, 立马接过, 可目光刚落到屏幕上,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的确有点赞通知, 但都是其他之前到说说。
那条仅一人可见的说说挂在最上头, 却没有任何点赞或浏览的记录。
空空荡荡。
就像她此时的心,突然一下子空了。
猜到他不会点赞, 甚至某种程度上她也在隐隐期待他不要点赞,来印证她的猜想,可看着“浏览人数0”这几个字时,她忽然觉得好像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那个巴掌, 叫“自作多情”。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精心准备了一场戏,可却根本没等来想要的观众。
“你怎么啦?”申晓星看她突然间灰下去的脸色, 再看着屏幕上那张合照:“这你男朋友啊?昨天高二组的第四名?我昨天看了他的比赛,真厉害!”
程麦脑子里混乱又失落, 连反驳的话都没了什么力道:“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申晓星耸耸肩, 不知道心里信了没信,嘴上顺着安慰了句:“诶呀,不管什么事儿,现在都先别想啦。明天就要比赛了,快抓紧时间练习吧。”
的确,现在最紧要的是决赛。
明天决赛,她不该为任何事分心。
道理她都懂,可状态这种事,如果能随理智走,那她平时成绩就不会忽上忽下坐过山车了。
尽管一遍遍近乎洗脑地告诉自己要专注,但直到下午从电视台抽完签回来,她脑子里还在晃荡这些事的时候,程麦就知道——她完了。
她的的确确,就是被影响了。
所以,池砚根本不在乎吗?
难道之前隔着网线那些评论,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没准他只是兴致起来随便招猫逗狗点评一句,当作无聊的学习中一点调味剂,但她却在一千公里外的地方为他留下的每一个字而方寸大乱。
从电视台回到酒店时,程麦依旧在懊悔和失落的情绪里反复横跳,但其他人都以为她是为抽到第一个上场而烦恼,纷纷安慰她。
程麦勉强笑了下,正要说点什么,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程麦”。
男生声音清紧,穿透酒店半个大堂,直直钻进她耳朵里。
她不敢置信地缓慢转过身,就见到那个应该坐在南礼1班教室上课的人,或者在球场打球的人,随便在哪反正不该在北京的人,正从容自若地站在大堂的等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