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半圆——八溟子【完结】
时间:2024-12-08 17:13:29

 林芳照详细一了解,那男孩的学校一般,成绩也一般,最关键的,万瑞健安现在的这种岗都满员,所以要不了。
 挂了电话后,邵燕飞把这情况又转述给吴家盛。让他赶紧答复老冯,别让人老盼着了。
 晚上下班,邵燕飞一出地铁,就发现正落着毛毛雨。
 她没带伞,顺路从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点菠菜和韭菜,就赶紧往家走。等快到她家单元门口时,她一眼便看到门禁不远处,放了两个大号蓝白条尼龙编织袋,塞得鼓鼓的。像要搬家似的,不清楚是搬来,还是搬走。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刷开门禁进了楼。一转身,就见一楼陈大爷家的房门半开着,不知是不是老两口要出门。
 邵燕飞有点过敏性鼻炎,在门禁处连打了两个喷嚏,她缓了下神,之后拎着菜开始上楼,刚拐过楼梯上了几级台阶,就听到那屋里有小跑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大爷,身后跟着抱了个婴儿的陈阿姨。
 “小邵小邵,你下来。”陈大爷扶着门框,朝邵燕飞直招手。
 邵燕飞一听是叫自己,连忙走下楼梯,“陈大爷,怎么了?”
 “小邵,刚才我和你陈阿姨,抱着我们家小孙女儿出去遛弯,这不开始下雨了么,我们怕淋着孩子,就往回走。然后,就遇到了个女的,有……六十来岁吧,拎着两个大兜子,在咱们单元门口拦着我俩,问‘吴家盛家是不是住这里?’”
 旁边的陈阿姨听着老伴儿的描述,也跟着连连点头。
 “我们就问,‘你是谁?’”陈大爷皱眉顿了顿,“她说,她是吴家盛的妈,儿媳妇叫邵燕飞。”
 邵燕飞一听,神色立即绷紧了起来,“然后呢?”
 陈阿姨随即接过了话,“我们一见是个不认识的,也不敢随便告诉她啊,就说‘不知道呢,不要打听我们。’然后,我们就赶紧抱着孩子回来了。”
 “那……”邵燕飞眉头锁得更紧,“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阿姨又往门口走了走,伸手朝外指道,“我刚看了,就坐在门口小花园里那条长椅上,应该不是本地的,有南方口音。”
 陈大爷问道:“小邵,你和她,认识吗?”
 邵燕飞几步走到一楼门禁处,透过门玻璃向外望去。
 不远处,斜对着单元门的一处长椅上,的确坐着一个女的,有些上了岁数的样子。
 她略一沉思,又赶紧回头,“谢谢陈大爷、陈阿姨,你们快回去吧,我知道了。”
 “好,你要小心哈,现在骗子多。”叮嘱完,两位热心的老人才把防盗门关上。
 这个季节,天黑得越发晚起来,此时外面光线虽不像白天那么亮,但也够看出一个轮廓。
 那女人的五官和吴家盛的,的确有些相像。
 虽然楼道温度不低,但邵燕飞突然感觉,身上怎么冷嗖嗖的。
 但她不敢贸然出去认人,于是隔着玻璃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吴家盛的微信上——
 “楼下陈大爷说,这人下午找过来,说她是你妈妈、我婆婆。你认一下,是她吗?”
 邵燕飞当年和吴家盛结婚时,曾跟吴家盛去南方老家摆过酒。
 当时,吴家盛的父母里,就只有吴爸吴先富一人出席,至于吴妈牛学荷,当时邵燕飞也忘了那边借了个什么理由,反正婆婆就是没打照面,只有公公在张罗。
 这么多年来,他们两口子在北京平静地生活着,公公从未过来打扰他们。她除了在谈恋爱时,听吴家盛说过他妈妈挺不像话,婚后几乎就没再听过他提起婆婆的任何事,家里甚至连一张婆婆的照片都找不到。对她这个儿媳妇来说,真是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若真是突然天降下来这么个家婆,邵燕飞一时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如果真是吴家盛的妈妈,怎么谁都没提前告诉一声,这么突然地就来了北京?
 不一会儿,微信就有了回信,吴家盛语气冰冷,“是她。你别管她,等我回家。”
 邵燕飞听完这语音,下意识地抿紧嘴唇,想了想,先上楼进了家。
 她把菠菜放进水槽,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关冰箱时砰的一声响,她不觉间,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系上围裙,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可是却怎么都静不下心,随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按开客厅的灯,走到窗前,往下一望,这位比陌生人都陌生的婆婆,仍坐在那里左右张望着。
 邵燕飞正有点不知所措,楼下那人却突然猛地抬头朝窗户看来,就像在暗夜中狩猎的鬣狗,终于发现了目标,正好就对上了她的目光。
 邵燕飞几乎是本能地闪到一边,后背紧紧贴靠到墙上,心脏便不受控地狂跳了起来。
 她抬手给自己顺着呼吸,突然外面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她皱眉看向窗,原来是雨滴正斜砸在玻璃上。她这才想起来,外面还在下着雨,而且这雨,就要大起来了。
 毕竟是老公的妈妈,在外面淋坏了怎么办……
 几经犹豫,她离开客厅,摘了围裙,想了想,又从鞋柜上拿了两把伞,带上钥匙,下了楼。
 她一步步下楼,忧虑却越来越重。等终于走到了门禁,本想再做一番心理准备,却正好赶上对门小汪下班回家。
 只听小汪一边刷门禁,一边不满道,“这谁啊,这么大的包,堵在这里挡路绊人,成心的么?”门一开,小汪便撞见站在楼道的邵燕飞,“哎?邵姐出门啊。”
 “嗯,小汪下班啦。”
 邵燕飞和小汪打了照面又打了招呼,之后终于推开了门禁,撑开伞走进了雨里。
 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慢慢走向了那个刚刚躲进一旁的自行车棚,好似正在低声咒骂的身影。
 “妈……”邵燕飞压着有点颤的声音,“是……是你吗?”
 “你是谁,”牛学荷见有人朝她走来,还这么问她,立即就来了精神,再一辨认,可不就是儿子当年结婚录像里的媳妇嘛,“儿媳妇?”
 “我是燕飞呀。”邵燕飞就着自行车棚的灯光,看到这婆婆个子不高,挺干瘦的一个人。
 “哎呀,我就说这地址没有错嘛!”牛学荷拍了拍身上落的雨,“要不是你下来接我,我还真以为是找错地方了呢。”
 “妈,下雨了,我们上去吧。”邵燕飞说着,朝牛学荷递了一把伞。
 “哎好!”牛学荷一把接过雨伞,砰地一声撑开,“老天开眼,总算是找到我儿子家了。”
 邵燕飞听得眼皮一跳,眼见着雨更大了,她赶紧转身往单元门走去,刚开了门禁,就被跟在后头的牛学荷拽了把胳膊,“儿媳妇,这两个袋子都是我的,我这下了火车,累的胳膊都快折了,你帮我,拎上去吧。”
 邵燕飞扭头瞅了眼这两个巨大的包裹。她皱了皱眉,然后走过去试着弯腰拎了下。她的确是使了劲的,但大袋子竟然没怎么动弹,“妈,你都带了些什么?怎么这么沉!”
 牛学荷倚着门禁,“有吃的有用的,都是好东西。”
 “北京什么没有啊?还用你从老家带?”
 牛学荷甩了甩了伞上的水珠,“看你说的,老家有的,干嘛在北京买?这不得过日子嘛。”
 邵燕飞看着这婆婆在那帮着她把着门,并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于是只能自己抓着袋子拎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连拎带拖地上了一楼。
 牛学荷依然在一楼倚着门没挪脚,“还有一个呢,那个也是我的。”
 邵燕飞觉得胳膊都快抻断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搬过这么沉的包裹,家里也没人舍得让她搬这么重的东西。她忍不住道,“妈,再不,这些东西就先在外边放着吧,我实在是拿不动了。”
 牛学荷一看自己的东西要被扔了不管,才道,“别别,咱俩一起拎,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扶着,就凑合上去了。”说着,把门禁不远处放着的半块砖头,倚到合页处别住,随后她走到外面,没几下就把另一个袋子也拎到了一楼。
 之后,两人合力,把这两个大包,抬到了四楼家里。
 邵燕飞开了门,累到有出气儿没进气儿,扶着门框直喘。
 可还没等她缓过气去找拖鞋,牛学荷便穿着带土的旅游鞋,直接进了屋。
 邵燕飞一阵头大,赶紧喊住,“唉妈,你先别,你给你找双拖鞋。”
 “唉,你看我,在我们那边习惯了,来北京,就得适应首都了。”牛学荷又朝门口走回来,“儿媳妇,你们这房子,可不大呀。”
 牛学荷换上儿媳妇刚找的拖鞋,随后如入无人之境,大屋小屋看了个遍,“他爸一说到儿子在北京有房子,成天那光荣的。我还以为多大的房子呢。”她摇着头啧了啧,扭脸看向邵燕飞,“儿媳妇,我住哪呀?”
 邵燕飞挠了挠头,她和吴家盛住在大卧室里,这小两居的房子,小屋现在已经是个满满当当的仓库。
 能住哪?总不能让她睡大屋吧,只能收拾小屋了。
 她带着牛学荷进了小屋,“妈,先凑合着这张小床吧。”
 牛学荷倒是没怎么挑,“行,有我住的就行。”随后,她站在小屋门口,继续四处打量,看着看着,脸色就阴沉起来,“唉?这入户门……岂不是正冲着我屋门?”
 “怎么了?”邵燕飞正忙着把小屋床上的东西往下搬。
 牛学荷往小屋里挪了一步,“儿媳妇,这门直冲着屋,没东西挡煞,风水可是不好啊!”
 邵燕飞正愁搬下来的东西没地儿放,一听这神神叨叨的话,心里更是憋闷,“妈,我们不信那些。”
 邵燕飞是从来也没料到会遇到这么个突然袭击的。外边下雨,屋里闷热,没收拾几下,她身上汗就透了。本来小屋子的东西好些都是吴家盛收拾的,她平日里不怎么插手。现在门口站着个不告而来的婆婆,正等着地方安置,还喋喋不休的, 邵燕飞终于体会到上火的滋味了。
 是那种突然就能觉出来的小肚子疼,那疼就像长着脚会跑一样,直至蔓延得整个小肚子,都开始滋滋啦啦地难受起来。
 等终于把床面收拾出空来,邵燕飞出了小屋,开始把堆在门口的那两个大袋子往里拖。
 刚把一个拖到客厅,入户门就开了。
 吴家盛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先是柔声对邵燕飞道,“东西放下,你不用干这些活。”然后,便冷冷看向正站在一旁看着儿媳妇干活的牛学荷,“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第53章 “你只是个客,别把自己当主人。”
 “唉呀家盛啊,妈来看你了!”牛学荷一看儿子回来了,连忙小跑着迎了过去,脸上笑满褶子,“你看我儿子现在出息的……”
 吴家盛冷冷道:“我爸让你来的?”
 牛学荷被吴家盛的态度冰镇了一下,不过立即就调整好情绪,“你爸不是在照顾你奶奶嘛,已经顾不上我了。”
 “那你来北京干嘛?”
 邵燕飞从来也没见过吴家盛以这么冷硬的语气跟人说话,她赶紧走到吴家盛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怎么跟妈说话呢……”
 牛学荷两个手掌在身前搓了搓,“妈病了,妈是来北京看病的。”
 “你来北京,不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吗?你什么病,要这么大包小包的来北京?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吴家盛不带停顿地问了一连串。
 “你的地址……你爸就记在墙上那财神像的元宝上,”牛学荷伸出手要拍吴家盛的胳膊,“我不就给抄来了嘛。”
 吴家盛向后闪了一下肩,躲过那只向他伸来的手,“你什么病?”
 “哎呀,就是这个……浑身哪都不舒服,咱那小地方肯定查不出来,我得来北京看看。我儿子在北京,房都有了,我不找我儿子找谁?”牛学荷见着儿子的冰冷态度,也不尴尬,“儿啊,妈给你带了好些好吃的呢。”
 吴家盛看着这多少年没见的亲妈,一阵陌生过后,当年的那些熟悉又都翻涌出来,“我不缺你那口吃的。”
 “你放心,妈这次过来看病,不会给你们添负担,我自己带了钱来的。你们有什么活我都替你们干了,肯定把你们给伺候好。”
 吴家盛没去接牛学荷信誓旦旦的话,他换了拖鞋进门,把大袋子拎到了小屋,“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拾。”说完就走了出来,随后,面色铁青地走向厨房。
 “好,我这就收拾。”牛学荷快步进了小屋。
 邵燕飞看了眼婆婆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吴家盛进了厨房。她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吴家盛摇头,“我也不知道。”
 “再说,你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
 吴家盛闷头摘着水槽里的菠菜,直到摘完了半把,才抬头看着妻子,“你忍忍,我尽快带她去把病看了,看完病,就让她走。”
 “你确定……她是你妈哈,没认错人吧?”吴家盛这态度,让邵燕飞都有些拿不准,小屋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认错?”吴家盛冷笑,“她这副德性,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吴家盛和他南方老家的联系,其实并不多。
 他高中一毕业,就独自来北京打拼。现在北京的生活,几乎没有得到父母的半点帮助。
 虽然他父母都健在,但是相对而言,他跟爸爸的感情能好一点。而对这个突然杀来北京的妈妈,他的感情,则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等吃完晚饭,牛学荷去小屋安置了,吴家盛对邵燕飞说,“你先睡,我出去跟我爸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邵燕飞叮嘱他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跟老人吵架。吴家盛只说了句“放心”,就出了卧室。
 他本来想在客厅打电话,可看着小屋关着的那扇门,总觉得会随时被他妈从里面拽开。他皱眉想了想,干脆出了房门,站在楼道里,拨通了给吴先富的电话。
 吴家盛这才知道,他妈怎么突然就来了北京。
 原来吴家盛 90 多岁的奶奶,最近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一直照看老太太的大伯家,年过七旬的大婶前些日子下田干活,不慎摔进沟里扭了胯,正在卧床不能动弹,大伯家的两个堂哥和堂嫂,全都在外打工,有个侄子现在住在大伯家,马上又要中考。
 眼下,大伯是又要照顾老娘,又要照顾老伴儿,还有个要中考的孙子,地里还有活要干,一时鸡飞狗跳,上了好大的火,头发都要白透了。
 吴先富一看大哥家实在顾不过来,于是就把老娘接到了自己家先照顾着。等之后几个兄弟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轮流伺候。
 虽然老太太就喜欢这个大儿子好脾气,儿媳妇也孝顺,但是大儿子一家都快顶不住了,其他儿子家,该住也得住,总比去养老院强百倍。
 但牛学荷和吴老太多少年来,婆媳关系一直水火不容。
 倒不是吴家盛奶奶有多难相处,而是牛学荷早年实在是作了太多的妖,一件件一桩桩,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人一到老就爱回忆,尤其现在还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只要这儿媳妇在眼前晃一圈,老太太就能想起当年的好些事。吴老太在心底攒了多少年的怨恨和不满,就会爆发。每天只要有点力气,就骂这个儿媳妇祸害完儿子,又祸害孙子,整个家都被她败得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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