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酒壮怂人胆,豁出去了!
车开到北京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戴守峥的住处,林芳照之前一共才来过三次。一次是帮戴忌盈整理仲裁证据;一次是江宜芗搬家;再一次,就是上次他们领完证后,她过来吃了顿午饭。
前天晚上,她已经答应了两人可以在一起住,所以戴守峥直接把她带回朝阳,她并没反对。
戴守峥把车停到地库之后,重的东西他往上拿,她就跟在后头拎几个轻快的。东西不少,两三趟才搬完。
不过,前天晚上她是被人一顿亲,晕晕乎乎中点的头,多少有点意乱情迷的意思。现在到了要见真章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脚底,多多少少是灌了点铅的。虽说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亲友面前,他俩都已经是板上钉钉铁打的一对了,但是,她总觉得和他,还是隔了点东西。
说不上来是什么。
可能,是她对他的喜欢,还没有他喜欢她那么浓烈吧。
戴守峥看着林芳照在门口玄关处愣神,已经换好了拖鞋,却仍然不动弹。他笑着走过去,伸手扶了她胳膊一把,“是谁在月亮底下,答应我答应得那么好?”
林芳照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大义凛然”,终于抬腿进了屋。
戴守峥让她歇着,然后把带上来的东西,能放冰箱的放冰箱,能放厨房的放厨房。
林芳照则是把暂时放在门口的那罐子蓝莓酒,抱到了餐桌上。
餐厅的灯,刚才也被戴守峥一起按开了。
她看着罐子里那些被摇晃起来的蓝莓果,像是被餐厅的灯光唤醒了一样,挤在玫红色的酒里跳起了舞,争先恐后地招呼着她快点尝尝这好味道。
她以前就喝过桃桃婶泡的这种酒,一直没忘,真好喝。
于是她跟戴守峥要了两个杯子,刚打开罐子,酒香便扑面而来,随后穿过鼻腔,直达肺腑。那感觉,就像躺在蓝莓树下看云彩,目之所及的,都能被她揽入怀中。
她不觉笑了笑,倒了两杯,先递过一杯给戴守峥,“你尝尝,这种果酒很好喝。”
戴守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太软,更像饮料,适合女孩子。但他仍然都给喝了,然后把杯子放到厨房。
“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你喝吧,别喝太多,毕竟有度数。”说完,他就开始忙活下面条。
林芳照端着杯子连喝了几口,看他做起了饭,“你饿吗?”
“妈不是说了吗?上车饺子下车面,我现在也是林家的女婿了,我也要跟着讲究一下。你赶紧跟他们说一声,咱们平安到了。”
“我刚在车里报过平安了。你别下太多,我吃不了。”
“那就半碗。”
“行。”
两个人都不习惯晚饭太隆重,所以就一人吃了半碗素面条。倒是林芳照,觉得蓝莓果酒味道好,又喝了一杯。
吃完饭,戴守峥把碗筷收拾到厨房,留林芳照歇着。就两个碗,好刷。之后又回了几个朋友的微信,还跟那位婚礼刮大风,“娶了条印度飞毯”的老友方强格外多聊了会儿。等他从厨房出来,一看林芳照正坐在餐桌旁,垂着眼皮,默默地看自己在揉手指。这副情态,虽说不上局促,但也有些不知能干点儿什么的感觉。
他柔声道:“阿照,这是咱俩的家,自由的地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林芳照慢慢抬眼,“那,你要做什么?”
“我去给你收拾床铺。”
“对啊……”林芳照缓缓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我睡哪?”
“你睡大卧室,那屋的床大,够你翻身折腾。”
“我睡,大卧室?那,你呢?”林芳照慢悠悠地眨了一下眼睛,“你不跟我,一起?”
戴守峥一顿,随后笑着一挑眉,“你想?”
那蓝莓果酒刚喝的时候,林芳照只觉得味道甜,所以多喝了一杯,但毕竟是酒泡出来的,此时,她终于觉出上头了。被戴守峥这么一问,她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脑子木木的,只是微微低下头,继续揉起了手指。
戴守峥看了只想笑。随后他走去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纯棉睡袍,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然后指了卫生间的位置,“咱家两个卫生间,你爱在哪洗就在哪洗,我这里没有女士用的东西,你今晚上先将就一下。”
“这是……”林芳照把睡袍展开,好大一件,“是衣服。”
“嗯,对,是衣服。”戴守峥已经感觉到林芳照可能是酒劲上来了,连词汇量都精简了, “这是我的睡袍,都洗干净了的,你先凑合着穿。这个大卫生间里有洗衣机,洗烘一体的,你可以把衣服洗了再烘干,明天就有的穿了。等明天你睡饱了,我们一起去通州,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好,那我,去洗澡吧……”林芳照真实地感受到了酒精的作用,她低头使劲挤了挤眼睛,“那你,干什么?”
“我把你屋子的床单换好,再给你找一床新毛毯。”
说完,戴守峥先去大卫生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又走到卫生间门口,朝林芳照道,“沐浴露、洗发水进来就能看到,牙刷牙杯、我刚挂上的毛巾,都是新的,你放心用吧。”
林芳照点了点头,等戴守峥出来,她就进了卫生间,刚锁上了门,卫生间的门就被敲响,她一愣,打开门,“怎么了?”
“小傻子,睡袍没拿。”
“唉……”林芳照接过了睡袍,再次锁上门。
之后,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塞到了洗衣机里,倒上洗衣液、消毒液,按开了开关,机器便开始嗡嗡嗡地工作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衣服在里面规律地转着圈,一圈又一圈,泡沫越来越多,就好像在演绎她脑子现在的混沌状态。
桃桃婶这次的酒,度数可能并不低。她多久都没喝过酒了,早忘了醉酒是什么滋味,一大意,就给当成了蓝莓汁在喝,却忘了,这终归是罐泡了蓝莓果的酒。
头,开始有点疼。
她走到花洒下面,拧开了水龙头,脑子正钝着,没想起来要往热水的方向转,顶喷“哗”地一下浇出来一片凉水,把她浑身湿了个遍。她没忍住一连打了几个激灵,酒劲也随之散了一半。
她赶紧拧到了热水,调到了适宜的温度,随后,便任由这温暖舒适的水流,流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冲刷走多少天的疲惫,也激起身体里对某些未知的隐隐无措。
她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
她,是怎么来的呢?
好像转了好多圈,兜兜转转,又好像一下子闪了进来,没有任何前奏。反正稀里糊涂地,就被戴守峥绕进了这里。
酒精让她的反应变慢,也阻断了她理清事情的能力,想得越多,头就越难受。
算了,不想了。
等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她关了水龙头,擦干身体,吹干头发,然后穿上戴守峥的睡袍。
这睡袍套到她身上,比刚才拿在手里,还要显大。她得把衣襟裹到腰后侧再用带子系住,才不会变成件松松垮垮的低胸装。
等到她出了卫生间,听到另一个卫生间里,也是冲澡的声音。
她又坐到了餐桌旁,卫生间外这么大的空间,就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她一人,听着她结婚证上的老公,在一层薄薄的门后,赤裸地洗着澡。
门内水流冲击到地面,像融雪时高处的碎冰在不断溅落,是那种不间断的锋锐,仿佛带着无处闪躲的疼,无穷无尽的。以至她越听那卫生间里的声响,就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僵。她不觉皱紧眉头,一转脸,又看到了桃桃婶送的那罐子酒。
她咬了咬牙,伸手开了盖子倒了一满杯,连品都没品,一仰头,就全给喝了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
等到戴守峥洗好了出来,林芳照看到他这个人,都开始有些晃了。
戴守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客厅,一看林芳照软塌塌地倚在餐桌旁,红着脸,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空杯子,再看那罐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一半,他太阳穴猛地一跳,急忙几步上前,“林芳照,你这是喝了多少?”
林芳照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我……让我……好像是三……也好像是……唉,不记得了,头……上头……”
戴守峥把毛巾扔到餐桌上,又把酒杯从她手里抠了出来,“不能再喝了,你这是醉了。”
“戴……唉,我有点,愁……”
“你愁什么?”
“睡觉……你,睡哪?”
“我睡小卧室。”
“小卧室?我睡……大卧室……”林芳照刚“嘿”地释然一乐,却又很快生出了逃避总不是办法的窘促,“你不跟我,不跟我一起,睡啊……”
“是,我们各睡各的。”戴守峥叹了口气,然后抓着林芳照的胳膊把她架了起来。
“为……为什么?”林芳照下意识地把有些敞开的睡衣胸口,又往一起扯了扯。
戴守峥扫了眼她那紧抓着衣领的手,“你没正式答应,我就不动你。”
林芳照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被他搂着腰,连搀带扶地弄进了大卧室。
她脚步有些虚浮,却被大卧室里戴守峥新换的床单,搞得瞬间心神荡漾——好多……小动物啊!
长的,圆的,长翅膀的,没翅膀的,花花绿绿的,真可爱!但怎奈眼有点花,看不太清楚,她眯着眼仔细辨别了一番,终于认出一个,她高兴地伸手指了指,“戴……你看……帝……企鹅的崽,毛……绒绒的啊……”
戴守峥无奈道:“那是猕猴桃。”
这是大姨前两年给他买的几套床单之一,大姨一直把他当孩子,他都三十多了,给他买的还是些卡通图案。
“哦……是桃啊……”
说完,她就挣脱掉戴守峥的胳膊,想要凑近了看,却一头栽到了床上那团柔软的毛毯上,随后她就势把整张脸在那毯子里连蹭了好几下,终于觉出有些憋了,才侧过头,朝着戴守峥喃喃道,“比我那毯子……差了点,不过,也很舒服,我,哎……喜欢……”
戴守峥就站在一旁,看着林芳照醉酒后的憨态,本来是觉得可爱的,现在却更担心别是喝坏了身体。他把她整个人往床里挪了挪,给她脑袋垫上枕头,然后打开空调,“你开着门睡,我在旁边屋,有事喊我。”
谁知林芳照以为自己还在老家的大炕上,猛一翻身,就把自己搭到了床沿上,一半身子将坠未坠的。
不过这没着没落的悬垂感,瞬间激活了她已经愈发模糊的意识,她拼力朝戴守峥的方向伸手抓去,“不行!你不能走……你要和我……一起睡……”
戴守峥接住她在空中乱抓的手,“你醉了,说什么胡话呢?”
林芳照好不容易攒了一口力气,拼力把保命的话说完整,“我喝酒了……我睡相不好……我要是闷着睡,会把自己……闷死的!”
戴守峥一听,顿时猛然一惊,可不吗?这要是吐了,再趴着睡,那呼吸道就被堵住了!
每年都有这样醉后出事的案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把林芳照又挪回床上,转身从小卧室把枕头拿了过来。
“阿照,你现在想不想吐?”他站在床边盯着她,现在能提前吐出来是最好的。胃里空了,没东西吐了,睡觉就没事了。
谁知林芳照虽然闭着眼睛,却一把就抓住他的睡袍,许是感受到了他腿上的肌肉,蹭了几下之后,纤长的手指竟然开始往他的睡袍里面伸。
戴守峥被这冰凉的触感一激,瞬间就像有电流通过身体,他一把抓住林芳照的手腕,咬着牙低声道,“林芳照,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嗯……”林芳照仍然闭着眼睛,醉酒让她难受,她眉头时不时皱起,意识恍恍惚惚,她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床面,“上来,你别走……我怕,出事……”
戴守峥把林芳照那只作乱的手按回到她身边,然后将枕头丢到床上,抬起长腿上了床,抖开毛毯盖到她身上,最后他才躺到她身边,“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你不会有事。”
林芳照头痛欲裂,却仍没忘了她洗完澡后,又不要命地喝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初衷。
她,本是要借酒壮胆的。
要是没完成任务,就睡死过去,那这酒,岂不白喝了?这醉酒的罪,不也白遭了……
不行,她要难受死了,绝不能白受这份活洋罪。
她牙一咬心一横,翻身一把抓住戴守峥的胳膊,头抵着他坚实的手臂,趁着神志战胜酒精的间歇,视死如归道——
“戴守峥,你……干脆趁着我醉,把我,睡了吧!”
第69章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忍了。
“林芳照!”戴守峥伸手扳过她的肩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呢……可是,如果让我睡你……我也,也不会睡啊……”说着,林芳照竟然低低叹了口气,“只能,你来了……”
更浓的醉意袭来,她的语速越说越慢,语气越来越懒,“你,知道么……我,可白了……”
“别傻了,老实躺着,睡觉!”戴守峥是真有些担心了,这丫头已经彻底醉糊涂了。
“那你,岂不是,很上火?我这……大美人,在侧的……”说完,她傻傻地“嘿”了几声,刚要再说话,却突然呛了一口,缓了一瞬过后,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戴守峥惊道:“怎么了?”旋即便跟着起身。
只见林芳照表情十分痛苦,手紧紧捂着胸口,紧抿着嘴唇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戴守峥顿时明白,他赶紧下床,架着她进了卫生间。随后,林芳照便冲去扶着马桶,终于把给她折磨个半死的蓝莓酒,都吐了出来。
没酒量的人这么喝,真容易出事。
等终于吐完了,整个人还是晕到不行。戴守峥守着她用掉了大半瓶漱口水,之后又去热牛奶给她养胃,折腾了好一阵,才把人扶回了床。
这下好了,一点也不闹腾了,脑袋刚沾了枕头,一个字都没说就睡着了。
可他还是不放心,依旧躺回她身边。灯光调到最暗,他自己半睡不睡的,隔一会儿就会抬头,看看她怎么样了。
再后来,不知怎么睡的,就变成了她枕着他的手臂,蜷缩在他的身边,像个熟睡的婴儿,一动不动的。
直到天都蒙蒙亮了,他才把手臂从她脖颈下收了回来,然后枕在自己的脑侧,借着窗帘外渐起的天光,侧身看着她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静,也这么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白日里所有的锋芒都隐去了,乌黑的头发散开,铺满了枕头,没有任何妆容修饰,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眉毛被头发半遮着,眉头那颗痣躲在青丝之后,若隐若现;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弯弯地翘起;鼻子的轮廓精致利落;还有那两片饱满的嘴唇,尽管很少轻易表露情绪,亲起来,却像最甜软的棉花糖。
他明白,也就现在这时候,当她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才有机会这样看着她。
如果她醒着,看到他这么看她,应该会很干脆地转过身,不他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