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半圆——八溟子【完结】
时间:2024-12-08 17:13:29

 她,可以迈出那一步么?
 夜晚很安静,路上几乎见不到车。
 没了日晒,晚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宜人又舒爽,四周还有青草香。
 起起伏伏的蛙鸣,从远处低声传来,还有不知名的虫鸣,时不时在路旁响起。交织在一起,就像奢侈的自然背景音,哪怕是最名贵的乐器,也演奏不出其中一半的天然韵味。
 她就那样默默在心里想着,问着,然后默默下了柏油路,顺着旁边的一条小土路走了几步,才停住了脚,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片荷花塘子,以前是个小水沟,我小时候经常去那边玩儿。”
 戴守峥也跟着停住,随后转头看她,“刚才,在想什么?”
 是啊,刚才,她在想什么呢?
 在想他啊,想他们两人的过往,还有……不知会不会有的“将来”。
 她终于自嘲般地笑了笑,“戴守峥,咱俩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中间的每一步,都没一步是正常的。”
 他闻言笑了起来,“你本来就不是个寻常人,干嘛用寻常的框架去框自己?”
 “世上应该挺难找我们这样的吧。在领证后、摆酒前,新郎才跟新娘说了第一句喜欢。婚宴都结束了,新娘还在掂量着,要不要跟新郎……继续走下去。”
 她讨厌欺骗,所以跟他坦白。
 戴守峥微笑起来,“阿照,你知道我还喜欢你什么?”
 “什么?”
 “你跟我,至真至诚,从不矫饰。”
 她笑里有了一丝苦涩和无奈,“我都已经被你看得透透的了,再去欺骗,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能主动选择对我透明,我只会更珍惜,会忍不住更加喜欢你。”他已经不想再克制对她表达爱意。
 “戴守峥,你要知道,过日子,可比领证……麻烦多了。”
 “如果选错了对象,那的确是无尽的麻烦。可是如果人是对的,那生活的味道,就不一样了。”
 “你确定你想和我在一起生活?本来,我是打算一回北京就——”
 “先别急着去做那样的打算。你就不好奇,我们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他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膀,“我们是上天安排给对方的礼物。只不过我在十年前,提前揭开谜底看过你一眼,而你在十年后,才阴差阳错地站回我身边,还没真正意识到,我,就是你唯一的答案。”
 “答案?”她总是会被他的言语吸引,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借着月光,他在她的表情里,终于看到了“期待他说下去”,他也终于可以把藏了好久的话,全都说出来。他牵起她的一只手——
 “小傻妞,赶紧醒醒吧,在很多事上,你我都互成镜像。我们思想同频,交流同步。一样的想法超前,又善于内省;一样的遇事冷静,又勇猛无畏;一样的悲天悯人,又不可欺不可侮。”
 “不顺利、逆境、挑战,雨雪风霜,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劫难,唯恐避之不及。而对你我而言,那些不安逸不顺遂,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奖赏?”
 “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探进你内心的最深处,你也不可能再找到像我一样与你如此相投的人。”
 “我们俩之间不会有内耗、争吵、算计、伪装,因为那些本就是我们所共同不屑的。而且,婚前协定都被你定成了那副样子,可以说剥离了一切干扰……所以,也好,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白,留给我们去从头去建立起一份无法分割的关联。你我接下来的所有,皆出于自愿,我们的爱情,会纯粹到只剩爱情本身。”
 “所以,你的旗鼓相当,你的势均力敌,就站在你的眼前。”他抬手把她耳边的头发掖好,随后站到她的正对面,伸出双手握住她身侧的两只手,以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林芳照女士,我,戴守峥,正式邀你占据我的生活,也请你允许我,走进你的人生。这份邀请,无关乎别的人、别的事,只关乎你我的人生……只关乎,你和我。”
 林芳照听到了他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那么清晰,她好像开始觉出,她的大脑开始汩汩地分泌起那神秘的物质,开始拉扯起她的神志,想要让她迷醉,让她应允。她微微垂眸,又做了一番理智的抵挡,随后抬起头,“如果之后你发现,我们并不合适呢?”
 戴守峥一窒,可真是个理性动物!他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更严肃地答道,“阿照,任何能被轻飘飘说出口的承诺,都不及真正抵达时的万分之一。相守一生,是差一天都不能算达成的。我不愿在言语上轻薄了对天长地久的真诚憧憬,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你生命里的……两天。”
 林芳照眉心一颤,“哪两天?”
 “一个是你的‘今天’,另一个,是你的‘明天’。”
 林芳照品着这话里的意思,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那层罩了多少年的硬壳,就那么被崩掉了一块,然后密密麻麻的龟裂纹,开始向整个裹缚,迅速蔓延。
 “只要你觉得你的‘今天’,是愿意跟我相守的,那就请你在‘明天’,再多给我一个‘今天’。而我,则会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戴守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什么时候,你觉你不再想跟我一起过‘今天’了,那你再从我手里,收回你的所有‘明天’。你只管手起刀落,我绝不会纠缠不休。主导权,全在你。”
 林芳照任由戴守峥握着她的手,注意力全在他的话里,她努力平了平呼吸,“你不会觉得……自己亏?”
 戴守峥一笑,“我费劲心机才跟你走到今天,你觉得,我会轻易让刚才的那个‘如果’发生么?”
 不觉间,林芳照的笑容已经浸润了整张面庞。
 “阿照,我已经先你一步陷进去了,只剩你还在那边沿裹足徘徊。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也拽下来。”
 林芳照看着戴守峥帅气又笃定的眼神,终于笑道,“然后,与你一起共沉沦?”
 “是。”戴守峥点头,“对于这样的未来,难道,你不感兴趣?”
 她静静地看着他——
 戴守峥啊戴守峥……在山上,点出她早已不在情伤中,在月下,又说出自己是她的绝配。两人非彼此莫属,他又愿给够她自由的空间。一步步的节奏控制,精准到仿佛全在他精密的算计里。可真是个高手!
 有趣啊。
 这样段位的追逐,让她像被激起了斗志,让她想迎上去,让她更好奇以后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碰撞和绽放。
 试试又何妨?何况,还这么养眼。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感兴趣与否,“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两个纯理性的灵魂,在月下剥离掉情绪,冷静地探讨着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同意你的说法,”戴守峥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林芳照歪了歪脑袋,“什么?”
 “之前,我通过了你的面试,你说合作愉快。现在,我想请林总再次考察,我也真诚期待着在林总心里,早日迎来真正转正的那一天。”
 一瞬惊讶过后,林芳照终于听到那层壳彻底碎掉的声音。她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手,然后笑着重新伸出右手,郑重道,“戴守峥,新婚快乐!”
 戴守峥深呼出一口气,随后稳稳握住她的手,“阿照,新婚快乐!”
 林芳照笑着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戴守峥,我的大脑现在一直在跟我说着一句话……”
 “哦?”
 她抬起手,拇指从他的浓眉抚过,然后又是他的脸颊,她开始亲手感受他的轮廓。
 他浑身随之一颤。
 然后她微微凑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道,“它让我赶紧亲你。”
 戴守峥一愣,却又笑得更大,“那你,想不想答应它?”
 林芳照笑靥如花,连着点了两次头。
 而就在她点头的那一瞬,戴守峥捧住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下去。
 不像白天婚礼上把她亲到喘不过气,这次他很小心,他的薄唇在她丰盈的唇瓣上慢慢碾过,舌尖扣开齿关,耐心地把他的气息和味道渡给她。他吻得耐心细致,像在小心的对待一件分散多年又失而复得的瑰宝。
 她伸手抱住他,开始回应他。
 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他才松开手,又亲了一口才道,“回北京,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她扶着他的手臂,“那我房子怎么办?”
 “留作我们‘度假’用。”
 
 
第66章 “再说一遍, What's your 啥来着?”
 江宜芗没料到,前些天跟那家三星酒店喝的酒,竟然能有了结果。那边愿意采购她公司的酒。虽然量不大,苍蝇腿也是肉。所以今天晚上下班,她就请行政部的费经理一起吃了个饭,包了个红包。
 不管怎么说,费经理当了一回中间人,虽然中间不太顺利,好在这一小单最后成了。
 吃完饭,和费经理在饭店门口分开,她本来都想打车回家了。结果一转脸,就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家有名的美发连锁店。
 她摸了摸自己好久没打理过的头发,犹豫了一番,最后走进了美发店。
 她现在不想省这个钱了。因为今天她不光成了这一单,还因为他们北京区的销售总赵亮,成功升任整个北区的销售总监。
 赵亮也是个东北人,和林芳照一样洒脱,讲义气。
 赵亮一升职,便提拔她这个得力干将负责起整个北京地区的销售。江宜芗觉得自己终于体验了一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过瘾。只不过这话,以前是用来背地里骂别人的,而这次,她成了被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想起来就爽,暗爽!
 而且,她的手底下,可以多带几个兵了。至少跑腿的人多了,她怎么都能轻松点。
 回想她前几天喝了那场酒之后,还觉得前途黯淡,心灰意冷的。谁想到没过几天,就峰回路转有了这样的转机。她心情十分不错,找了店里顶好的 Tony 老师,花了两个小时烫了个新发型,又顺路买了一斤卤鸭货。
 当江宜芗顶着这满头卷的新潮发型回到家时,邱纪闻正在客厅里带着孩子一起玩乐高。
 她一开门,就站在门口朝爷俩喊道,“哒哒,怎么样,看看我新烫的酷头。”
 父子俩连忙一起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迎接她。
 海海激动地从妈妈手里把好吃的接了过去,打开袋子就开心地跳了几跳,他就爱啃鸭掌、鸭翅膀。
 至于这发型,邱纪闻看过之后,自然是说漂亮。海海倒是个实在孩子,现在还不太会委婉,直接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好看妈妈,你现在更像我姥了。”
 “嗯?”江宜芗听得一愣,“我让 Tony 老师给我烫了款头顶蓬松的,这样显颅顶高,脸小。”她抓紧换好拖鞋,嘴里嘶了一口气,“刚在那店里看的,明明还不错呀。”
 邱纪闻扶着儿子的肩膀,安慰她道,“我看挺好的。”
 江宜芗抓了抓头发,几步跑到了厕所,开了灯对着镜子一看,“欸?怎么和在店里看起来的,好像不太一样呢?是灯光不一样么?”尤其刚被孩子童言无忌那么一嘴,果然觉得这个卷好像是小了些,有点“超级加辈”的意思。
 邱纪闻顺着儿子的话开玩笑道:“其实也没他姥那么老。只不过如果你是个大夫,病人看了你原先的发型,可能害怕你刚毕业,但是看了现在这个,就能放心让你看了。”
 “就觉得我是老中医了吧?”江宜芗笑着走出来。
 无所谓了,好久都没有比她今天既升了职,又成了单更高兴的事了。至于这个发型,顶上两天新鲜,以后正好有理由再换个新的。
 她抖了抖耳边的两大坨卷发,又抓了抓头顶的,脚步轻快地走进客厅,然后高兴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瞬间整个沙发为之一颤,她人跟着吓了一跳。
 “哦哟哟,我的宝,”邱纪闻赶忙朝沙发快走了几步,“这沙发腿我只是给支了一下,还没彻底修好呢。”
 “唉,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以后小心些。”江宜芗往一旁给邱纪闻挪了位置,“你俩晚上吃了点儿啥?”
 邱纪闻坐到了一旁,“什锦炒饭,牛奶,水果,放心吧,营养足够了。”
 “嗯,挺好。”江宜芗看着海海拎着卤鸭袋子跟在爸爸身后,又坐回他刚才呆的那堆乐高旁边。
 原先客厅这个位置,是有张茶几的。
 海海现在正痴迷乐高,离了这堆方块不行。所以搬过来后,先是打算在卧室里玩乐高,结果根本摆不开。后来两口子把茶几给撤掉了,铺上泡沫地垫。孩子就把乐高倒在上面,每天都会在上面玩一玩儿,这里就成了他一个超级迷你的小游乐场。
 不过现在,小海海对鸭翅膀的兴趣,明显高于玩具。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次性手套,先分给妈妈,“妈妈,给你。”
 江宜芗摇头,“妈妈已经吃饱了,买回来就是给你爷俩吃的。”
 小海海又把手套分给了爸爸,邱纪闻接了过去,“谢谢儿子。”
 “不用谢,爸爸。”小家伙“嘿嘿”乐了两声,然后自己拿出一双戴在小手上。手套太大,他耐心地把手指挨个套进手套的每个手指里后,才从袋子里拿出一根大鸭翅膀分给爸爸,然后自己再拿出一个小的,慢慢啃了起来。
 江宜芗把儿子这一连串有礼有让、不急不躁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儿子被爸爸带了这段时间,好像,举止更有教养了,气质上,也更沉稳了。
 她心里一时又软又暖,哎,这就是家啊!她在这世上最宝贵的两个人,能这么让她省心,真好。
 看着这爷俩开心地啃着鸭翅膀,她闻着味儿也有些馋,没聊几句,自己也戴上了一双手套,拿起一根鸭掌,跟着啃了起来。
 于是这一家三口,就一边啃着美味的卤鸭货,一边聊着天。
 江宜芗把今天白天发生的这些事,都跟老公说了一遍。邱纪闻听了也很高兴,“小芗,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你在家里带孩子也辛苦呢。”
 海海啃得满嘴、满脸都是油,“妈妈,爸爸今天教我英语了。”
 “哦?”江宜芗把碎骨头扔到一旁的小垃圾桶里,“教你什么了?”
 “What's your lame? My lame is Haihai Qiu.”海海骄傲地背了出来。
 江宜芗瞬间呆住,迅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缓了口气才问道,“儿子你再说一遍,what's your…啥来着?”
 “What's… what's your lame 啊……”海海又啃了一口鸭翅膀,“妈妈,咋啦?”
 江宜芗一下子坐直了腰,“Name.”
 “Lame.”
 “Name!”
 “妈妈,”海海放下了鸭翅膀,“你干嘛老是重复这一个词呀?”
 江宜芗忘了掩饰脸上的惊恐和愁苦,“儿子,你听不出来妈妈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个词?”
 “可是我们说的,明明就是……一个词啊!”
 江宜芗顿觉眼前一黑,“你说的那个 lame,是‘瘸的’,妈妈说这个 name,才是‘名字’。”她转脸看邱纪闻,“老公,你能不能听出来区别?”
 邱纪闻只有苦笑不语,其实他也听不太出来。而且他刚才听着妻子在给儿子纠音,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在方言方面发音不准,好像也给带到英语里来了,他一时非常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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