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香山——李暮夕【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9 14:44:33

  沈谦听出了弦外之音:“调令下来了?”
  费南舟目不斜视:“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沈谦懂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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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这地方,费南舟以前来过一次,是和陆宴沉。
  那会儿还是个一般的三线城市,如今倒是建设得挺好,地标建筑也改换了模样。
  立交桥上车水马路,红绿灯变幻得迷乱人眼。
  “费先生,您以前没来过江州吧?我们江州的旅游业还是很发达的,风景也不错,那边有个湿地公园……”合作公司派来的是个副总,叫刘明,一路上殷勤备至,不断跟他介绍着江州的风土人情,又是要带他去逛街,又是要请他去品尝一下这边的土特产,弄得他哭笑不得。
  “土特产倒是可以尝尝,逛街就免了。”费南舟笑着婉拒。
  “也是,费先生舟车劳顿的,是我思虑不周了,那您下午就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拜访。”刘明忙调转口风,让司机往酒店开。
  到了酒店费南舟又拒绝了他非要送他上楼的提议,说:“回见。”
  刘明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看出他心情不佳,不敢再叨扰:“那您好好休息。”
  又非要将两箱子土特产塞给他,费南舟无奈,只好让沈谦收下。
  等人一走,费南舟说:“你拿回去吃吧。”
  沈谦打开看了看,是什么酥饼什么的:“真不要?土特产。”
  费南舟努力压住抽搐的嘴角:“我不吃这种高油高甜的。”
  沈谦笑了笑,欣然收下,打算捎回去给他家里人吃。
  费南舟住的是顶层的总统套房,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门开那一刻有些空旷。
  生活管家尽心地替他讲解屋内各项设施的用处,听得他脑壳疼。
  费南舟随口打发掉人,反手将门关上。
  世界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本来是想看一看关于科技基地建设的资料,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后来也不再勉强。
  脱了外套随手挂到衣帽区,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叫了客房服务。
  不多时,生活管家送来了香槟和草莓。
  费南舟自斟自饮了会儿,有些微醺的时候翻开了朋友圈。
  这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其实那会儿他也没想什么,没想到什么人。
  可在这个夜深人静有些醉意的时候,下意识就怎么做了。
  他的朋友很多,但私人账号上没几个熟人。
  翻开的这个账号恰巧是最隐秘的那个账号,上面只有零星几个人。
  朋友圈的最新动态基本都被谢成安刷屏,不是各种派对聚会就是赛车、潜水之类的运动,呼朋唤友洋洋洒洒,光看那齐整的九宫格照片都觉得喧嚣吵闹。
  费南舟皱着眉往下滑,后来没了耐心,退出去精准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去。
  许栀的头像是她的自拍,不过不是脸,拍的是后背。
  半角莹润漂亮的肩头,在日光下雪白一片,一字肩毛衣一直滑到肩下。
  纤细洁白的手搭在肩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她平常不怎么涂,为了拍照才涂的。
  别说,还挺诱惑。
  至少费南舟这样的直男没有什么抵抗力。
  她这人小心思多又臭美,以前出差时大半夜的还穿性感内衣打视频电话给他。
  他是瞎了眼,那会儿才会觉得她清纯。
  许栀的朋友圈很干净,最新的动态还是五天前。
  地址显示是在中关村那边。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她和朋友的合照,一张是盛了两杯咖啡的餐桌。
  她身旁那个女孩子有点眼熟,他见过一次,不过名字忘了,好像是个什么小明星。
  费南舟眸光微闪,将照片保存后打了个电话给沈谦。
  “沈谦,替我查一个人。”他圈出了她旁边那个女孩,将照片发送过去。
第35章
  搬出来后,许栀暂时住到了沐瑶那边。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什么关系?”沐瑶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想绝交?”
  许栀双手抱拳,作揖道歉:“是我狭隘了。”
  沐瑶现在住的地方在中关村往东那边的一处老小区,条件尚可,出行也方便,就是小区治安一般般,外来车辆都不限制。
  许栀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她,说她一直住这儿会不会不安全。
  沐瑶递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报出了这边每年的物业费。
  许栀顿时闭上嘴巴。
  好吧,是她之前住的那地方的十分之一。
  许栀这才意识到她太过依赖费南舟了,将他对自己的好都视作理所当然。
  钱财对于他来说只是身外物,他从来不计较这些。
  但是实际上他不需要对她有什么歉疚,也不需要担负她的生活。
  都是命运弄人。
  许栀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到了和他的聊天框。
  最近的聊天还是一个礼拜之前,两人好好地在讨论这个年要怎么过,句末还有她留下的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乍然看到,心脏好像抽搐了一下,她不自觉又想起那日分别时他冷然的表情。
  好像有一道冰锥刺入了她心里。
  许栀感觉很难受,有点不敢去面对,但她也不可能回头。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人总不可能什么都要。
  等签证的时候,她挨个拜访了过去的一些旧友,依次跟他们道别,也算是全了情谊。
  “真的要走?”很多人听到后都流露出不舍的神情,其中段宏的反应最大。
  “想出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就算闯不出什么名堂,也不虚此生。”彼时她捧着一杯奶茶,跟他一道坐在玻璃房内,仰头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
  段宏老半晌没说话,觉得她明亮的眼睛里有些伤感。
  也有憧憬和向往,复杂到让人唏嘘。
  她本就是精致到极致的长相,白皙窈窕,每一寸都像是白玉做的,笑起来时很甜美,不笑的时候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到怀里揉一揉安慰一番。
  向来健谈的他说不出什么,斟酌来斟酌去,只留下一句:“祝你好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他用手里的咖啡杯跟她碰了一下,郑重地说,“栀栀,很高兴认识你。你不知道,跟你相处真的很快乐、很舒服,我真的好喜欢你。”
  许栀觉得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说这种话有点搞笑,也没当回事:“你跟每一任分手时是不是都这么说?”
  段宏哭笑不得,一脸挫败。
  看来他在她这儿是没什么信誉了。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无非是因为她本身就对他的感情不深。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伤感。
  千言万语挤压在心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作为朋友,唯有祝福二字。
  出门时,天色有些阴沉,好像一会儿就要下雨。
  “我送你吧。”段宏说。
  “好,你送我到华瑞科技那边好了。”早上有个同事打电话给她,问她一个项目的具体数据。
  那项目之前是她负责的,她知道得最清楚。左右也没什么事,她就答应过去一趟,帮忙把问题给解决了。
  果然路上就开始下雨了,车开到华瑞楼下,滂沱大雨密集地溅起片片水花。
  门口没什么车位,段宏停得远。
  “你等一下,我去前面买把伞再过来接你。”他就要出门。
  “算了吧,我跑过去好了。”许栀笑着说,“哪里就这么矫情了?”
  可一推开车门就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段宏忙脱下外套给她遮在头顶,拽着她不由分说朝不远处的大门口奔去。
  脚踩在水坑里溅起了无数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衣襟。
  终于跑到门口的檐下,许栀擦了擦湿透的发丝,看他一眼,发现他也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忍不住笑出来。
  “还笑?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他从她手里拽过自己的外套,“快进去吧,外面这么冷。”
  “谢谢你了。”许栀边走边回头跟他摆手道别。
  一回头,笑容就僵硬住了。
  好在这一行人里不止费南舟,她很快就拾掇好了情绪,对他礼貌一笑:“费先生。”
  费南舟看着她,目光平静且幽深,好似有种她读不懂的情绪在里面涌动。
  许栀是个安全感不太足的人,被这样望着难保心虚气短,忙移开目光,避免和他长久对视着。
  电梯到了,她又往旁边站了站,让他们一行人先进去。
  进去后,她垂着头乖巧地缩在角落里,盯着不断往上变幻的数字。
  中间不断有人出去,电梯里渐渐空旷起来。
  她站久了,目光瞥向头顶模糊的反光壁,这才吃惊地发现其实电梯里只有她和费南舟了。
  许栀屏住呼吸,更加乖巧。
  数字跳动的频率却好像变得缓慢了,电梯里的空气也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迫走。
  她觉得呼吸滞塞,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不舒服吗?”费南舟忽然开口问她。
  语气倒是稀松平常。
  许栀惊觉自己这么不注意,难道还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连忙收拾好表情,倔强地摇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满头大汗的?”他语气依旧很淡,好像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关系。
  许栀回答时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多想的:“没有啊,那是刚才在外面被雨淋的。”
  回答完才意识到自己干嘛这么听话?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看上去既丢人又狗腿。
  现在她又不是华瑞的员工,没必要的。
  许栀闭上嘴巴不想开口了。
  反正她也说不过他。
  终于到了,她逃也似的快步出去,一溜烟就在他视野里消失了。
  费南舟没什么表情,抬手摁上电梯门。
  许栀跑到拐角处时,不知怎么又回了一下头,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他的面容在冰冷的金属镜面后消失,她只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许栀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怅惘。
  她脚步沉重地到了约定的办公室,在对方热情的招待下跟对方交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不容易处理完,她拜别了对方准备离开。谁知天公不作美,到楼下时外面还在下雨。
  许栀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吹了凉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许栀的心弦一下子绷紧。
  她没有回头,果然,下一秒听到了费南舟的声音:“没开车过来吗?”
  “……车我给你停在御金台那边的车库里了。”她小声说。
  似乎是怕来来往往的旁人听见。
  费南舟默了那么会儿,许栀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牵了下唇角,但绝对不是开心的笑意。
  “好,挺好的。”
  许栀耳根涨红,听出了他平淡话语里的讽刺。
  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刺得她无地自容。
  许栀下意识就捏紧了拳头,过一会儿又松开了,抱着自己的背包不吭声了。
  费南舟扫她一眼。
  她很倔强地并拢着双腿,那只兔子背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是个防御的姿势。
  天色愈是晦暗,愈衬得她肤色塞雪,纯净到不可思议。
  可她并不是寡淡生涩的那一挂,外表看着涩口,剥开后汁水丰沛,是最甜美又不是熟烂彻底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还有些脆,口感绝佳。
  也难怪沈琮对她念念不忘,在一起时当宝贝似的供着。
  他和许栀刚在一起那会儿,沈琮还找过自己,旁敲侧击地说她脾气不好,希望他多担待点儿。
  “去哪儿,我送你吧。”见她似乎打算等雨停,费南舟开口。
  许栀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不用了,我打了车。”
  “需要这样吗?”费南舟看着她,皱了下眉,努力压住翻涌的情绪。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冷了。
  许栀沉默。
  他不明白,她需要多努力才能忘记过去种种,才能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她做不到像他这样把情感收放自如,云淡风轻,与他多相处每一刻,就是在不断挑战她的心理防线。
  他的车到了,司机小跑着过来替他撑伞。
  在司机讶异的目光里,费南舟抬手接过了伞,撑在她头顶:“上车。”
  语气急转直下,已经是命令的口吻。
  许栀心里一跳,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有隐忍的泪光。
  “你上不上?”他冷漠地逼视着她,半点儿不退。
  许栀第一次这么直面他强硬、不加转圜的一面,嘴唇都在颤抖。
  费南舟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在聚焦了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之前,许栀扭头小跑着奔过去,也没要他撑伞,拽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费南舟随后上了车。
  “砰”一声,车门甩上。
  司机在前面认真开车,大气不敢喘。
  费南舟的目光落到她腿上,裤脚都是污迹和水,估计是刚才跑的时候溅上的,袜子都湿了。
  “开一下暖气。”费南舟说。
  “好的。”司机连忙打开了暖气,将温度调到适宜的地方。
  “把鞋子和袜子脱了。”费南舟又说。
  这次,是对她说的。
  许栀咬着唇,一开始没有理他。
  “你要我再重复一遍?”他稀奇地看她一眼。
  许栀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僵了会儿,低头默默把鞋子和袜子都脱掉,扔在了角落里。
  一件西装甩到她膝盖上。
  许栀怔了会儿,用他的西装裹住了湿淋淋的腿。
  之后路上两人没再说什么了,除了司机客气地回头询问她地址。
  许栀报了之后就一直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费南舟也坐在另一侧没有跟她说话,直到汽车抵达单元楼下。
  许栀茫然停顿的功夫,她手边这一侧的门已经被他从外面打开了。
  许栀下意识抬头,撞入他平静漆黑的眼底,受惊似的缩了回来。
  他也没催,一只手还搭在车门上,似乎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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