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身形投递下巨大阴影,这让欲珠有一瞬被对方气息笼罩的错觉。就像是被大型猫科动物圈养,但傅骄不是傲娇的猫。
他是会乱叫的疯狗,也是会咬人的疯狗。她对傅骄有阴影,那阴影久久不散,
所以当他突然靠近时,欲珠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要遭什么罪。可也是这时,巨大地将她笼罩的黑色阴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蹲下身与她对视的青年沉静黑眸。
那双眼中没有什么变化,黑沉沉有些压抑。却又让欲珠觉得哪里变了,因为她这次没从中看到对她的挑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欲珠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能让她清晰感受到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她收回视线。
微微向后靠,与他拉开一定距离后才道:“珠子掉到里面了。”
她向后躲避的动作格外刺眼,傅骄看在眼中,却也只能看着,他做不出别的行动。
青年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随即趴下身钻进琴底。他动作快,也迅速,身长腿长,手臂自然也长。
不一会儿,青年又从琴底退出。
这次他手上多了一颗珠子,粉粉的,紫紫的。泛着玉一样的光泽,金莹剔透感。
他从琴底出来时,女孩已经站起。随即他也是。
他身上还是那套初来时的黑色冲锋衣,棒球帽。一身黑的打扮,清冷又倨傲。
他没有回过房间,而是直接来了琴房。傅骄会弹钢琴吗,自然是会的。
只不过因为更喜欢攻击性的户外活动,所以钢琴并不是他童年时期的主修课。
这也导致了他在成年以后几乎没来过琴房,除非是顾琳有什么表演,他会来捧个场。
其余时间,绝不踏足。
这也就导致了,他今天的来访很突兀。突兀到让欲珠有些措手不及,傅闻Z的话还在她耳边。
琴房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
你不必紧张。
但傅骄不是傅闻Z,他也没有傅闻Z讲理。在接过那枚紫粉色小珠子时,欲珠已经预想了一遍接下来她可能会有的遭遇。
挨骂,挨训。
最后以一句“你不配”为结束语。
因为已经预料过,也因为发生了太多次。这刻欲珠难得的没有害怕,甚至是可以坦诚面对。
可她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没有口出恶语,也没有情绪失控下的嘲讽。
他只是将珠子交给了她,随即站在她不远,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持久而漫长的,漫长到欲珠感到心慌。一种事情脱离原本轨道,朝着另一个不知名方向行驶的不安感。
欲珠是个很规矩的人,她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这刻傅骄的异常,让她觉得奇怪的同时,心底更是闪过许多想法。
她怕事情再朝一个更严重的方向驶去。比那些辱骂更严重...在握紧手中珠子时,女孩便想要离开,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
一遇到事情就像兔子一样缩进自己的洞里,逃避现实,躲避危险。
但这刻,她得先说声谢谢。因为手心那颗珠子是他帮她拿回,欲珠并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她会记仇,也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
所以在面对傅骄帮她捡起珠子时,她小心眼的不愿道谢。想着,反正待会儿他要骂她,就当抵消了。
可现在,他没骂。
所以,她做不到直接走人。
她讨厌傅骄,却记挂着傅家对自己的恩情,做不到恨对方。
“谢谢。”
“我先回房了。”说着,不等青年回应她便转身离开。
而他也没有阻拦,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站在原地,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停留了许久,久到欲珠头皮发麻。她脚下加快速度,想着出了这间琴房不和他单独相处就好了。
而视线里,那扇门越来越近。
当真拉开一定距离要离开时,女孩突然就不那么怕了。她想或许是因为傅闻Z做了什么?那天她接到了傅闻Z的电话,他支走了他们。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傅骄自傲,但在面对自己的大哥时很规矩安分,或许就是因为那通电话,青年才有了今天的变化。
一切都仿佛变得合理起来。
可也是这时,欲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质清冽,又略带些许沙哑的低沉嗓音道:“我喜欢你。”
“欲珠,是我喜欢你。”
大雨下,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仅仅是人的眼睛,还有耳朵。但来到门边的人还是听到了那些话,很清楚,清楚到让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怀疑自己是否幻听。
但都没有怀疑傅骄是不是真的说了这句话。因为在欲珠心底,傅骄就不可能会说这种话,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
她敛去眼中莫名的情绪,握紧手中珠子,打算当不知道继续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这样,明天六千字更新补上。
抱歉.....
第38章 欲珠
她打算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向前。前方是二楼的客厅,巨大的观景玻璃窗呈现出大雨下幽暗潮湿的山景。
昏沉,阴暗,一层又一层模糊人视线的山雾,重重叠叠飘浮在空气里。
她的心情与窗外的山景一样,潮湿阴冷。在她穿过客厅来到居住区的长廊时,身后身高腿长的青年几步追了上来。
而这时距离她到卧室还有一段距离。
欲珠不知如何形容这刻的心情,她只知道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是觉得身后傅骄陌生的可怕。
说她受虐倾向,说她不知好歹也好。她是真的觉得此刻的傅骄奇怪,不像以往的他,透着股诡异感。
那种感觉,让她慌乱不已。
在追上她时,青年试图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留在静谧无声的长廊里。但不知出于某种原因,傅骄的手伸出又停下。
最终放弃了这一行为,转而道:“对不起,欲珠。”
这一次,是女孩顿住了脚步。
没有开灯的长廊幽暗无比,而长廊上开着的窗,呼呼往里灌着湿冷的山间雨风。
她僵硬在原地,看向青年。
视线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以及轻微错愕。怎么能不错愕,傅骄再向她道歉。这次她可以确定,一定没有听错。
可就因为确定没听错,她才会更加震惊。女孩不喜欢把什么都表现出来,所以就算这一刻她心底闪过许多东西,面上还是一副清冷寡淡的面容。
就像是不在意他的道歉。
没有情绪,也觉得不重要。
傅骄看着这幕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随即爬上一丝让他难以忽略的痛苦。
如果欲珠此刻看过来,还会发现向来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此刻眼尾泛红,眼底弥漫起一层水雾,可怜又无助地看着她。
就像是害怕她会拒绝一样。
但怎么能不拒绝?他道歉了,她就应该原谅吗?那她以前受到的罪,算什么?
欲珠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她肚子里不能撑船,她也不可能给对自己造成过伤害的人笑脸相迎。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就算有傅家的恩情压在头顶,她也还是做不到。所以,在面对傅骄时。她只闷闷道:“如果没事,我先回房间了。”
她不想交流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就算傅骄想要忽视都几乎不可能。
场面,也再一次沉默下来。
窗外的夏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他站在长廊尽头,目视着前方脚下不停一直向前的人。
风带起她白裙轻晃,风又带来她身上清香...明明是张扬飘逸的大摆,但她却走得很稳,裙摆摆动的幅度几乎没有。
她是谨小慎微的,就连裙摆晃动的幅度都是。她不能出众,也不能出格。因为母亲的缘故,也因为他人的偏见。
她要平庸,要规矩。那样才能度过一个正常的青春期。
在傅骄对她仅有的记忆里,她除了早年他母亲在时漂亮得扎眼。后来她离开,一直很安分。
安分到他有时都会忘记家里还有这么号人,所以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勾引他,不过是他动心后,不愿意承认找的借口罢了。
“你没有勾-引我。”
“是我喜欢你,又不愿意承认。对不起...”在静谧安静的长廊上,傅骄一字一句清晰传遍所有角落。
他期待过,期待她会回头。
告诉他,我原谅你了。
但这怎么可能,他那些辱骂的话还历历在目,不仅仅是她忘不了,他也同样。傅骄明白,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那夜交谈结束他摔门离开。
看似走得潇洒,却只有他清楚自己有多狼狈。他固执地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喜欢上她,更无法接受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不仅仅是不喜欢,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把他当回事。他们都可以,为什么就他不行?
他偏执地去想,固执的一夜未睡。
那夜傅骄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是气随便一个人都能碰她,还是气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很疼很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气到极致,甚至试图在第二天找回场子。可当在第二天的清晨看到褚妄时,昨夜那刺眼的一幕瞬间充盈他的脑子,他看到那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女孩,蹙着眉眼神楚楚可怜地盯着另一个男人。乖巧地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手触摸她脆弱纤细的脖颈。
这是一个极其隐私的部位,如果不是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绝对不可以触碰。
褚妄看向她的视线让他无端烦躁,她的不排除,更让他想也没想立刻放弃了这一丝想法。
随即,他做了一个更让自己不理解的行为。他告诉身边的管家,让她准备车,他们要离开。
去哪里,傅骄不清楚。
他只想把这男人送走。
这样的举动,再想掩饰也还是让傅骄明白。他嫉妒了,可他怎么能嫉妒?在这段感情里,他才是主导者。他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才是那个先喜欢上的人。
所以,当车子一辆辆驶出庄园时。
他也离开了,不是跟随大部队,而是一个人,他去了外地。
爬了世高峰,去了原始丛林。在路上他试图用开阔的视野冲淡那丝烦人的情感。眼前是大好山河,身后是巍峨雪山。
他很自由,甚至只要他想他此刻就能飞到瑞士滑雪,他的人生不应该只有那讨人厌的爱情。
爱情,在他人生占比实在太小。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忽略就忽略,想结束就能结束。在前往外地的路途上,他时常翻看手机。
他和欲珠是名义上的兄妹,一家人。自然有联系方式,他在等...等她的短信,等她的电话。
只要她说一句抱歉,只要她低头,他就会原谅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甚至他还会继续爱她。
是的...爱她。
傅骄承认了,他喜欢欲珠。
比自己想象的要喜欢,比自己知道的要久。久到他放不下,忘不了。
多么卑微又无底线,可这就是在车上时傅骄的真实心理。
但很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没有打来过一通电话,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他们的聊天框干净的仿佛刚加上,陌生人一般。
空白,没有任何交流。
女孩的wx头像是一朵可爱的卡通云朵,白净清新。和她这个人,纯净得没有攻击力,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如果不是上次原淮找他要她的联系方式,他都没点开过她的头像。她的主页也很干净,空白一片,没有发过朋友圈。
也许发过,只不过他不在可见范围之内。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这趟路途上出现,他一点都没有因为路上风景就冷静下来。
他会想她,想她在做什么?
想她是不是还在老宅,想他们离开的这几天是不是很高兴。他的计划又一次失败,旅途也无法让他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在登顶山峰的瞬间,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壮阔的山景,还有自己的内心。
他在想,如果这绚烂的黄昏是她们一起见证的该有多好。
他喜欢她,是他喜欢她。
感情承认的就是这么突然,那时他和其他几个熟悉的户外工作者一起在原始丛林里过夜。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植被,身后是冒着水汽的森林。四周昏暗无光,五官被无限放大。蛇虫鼠蚁从帐篷上爬过,他耳边是溪水流过的声音。
那是个很静谧的夜,他又梦见她了。自从离开老宅以后,他就经常做关于她的梦。
梦里清丽脱俗的少女,穿着与她本人完全不同的服饰常常出现在他梦中。梦里的女孩很爱笑,笑得腼腆漂亮,会甜甜地叫他的名字。
有时也会叫哥哥,
她温柔和善,像一朵百合。
让他忍不住,去亲近,去与她接触。
但那晚,梦里的少女有些不一样。她还是一样的漂亮,漂亮到让人忍不住将全部视线投射在她身上。
她穿着漂亮夏裙,扎着法式双尾蝴蝶盘发。手中握着羽毛球拍,从夏天肥沃的草场经过。
她的出现,使得草场上踢球的众人微微停顿随后向她投去目光。她太漂亮了,漂亮到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漂亮得扎眼,让梦里的傅骄也觉得过于绚丽。
但那就是她,在路过时,她也好奇地向他们投去视线。明明只是好奇,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落到其他人眼中。
她望过来的视线就是赤-裸裸地勾引,引-诱。就连是旁观者的傅骄,也是这么认为。
随即,踢球的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没个二十分钟,队伍解散。
有人回到屋内,有人去休息。
自然也有人朝女孩的方向走去,是褚妄。他想要跟上去,但梦里的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去到室内...不知是不是那天环境太差的缘故,就算是在梦里傅骄也察觉出一丝不安。
惴惴不安,心脏狂跳。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幕让他永生不忘的场景。衣服混乱的女孩从高高的绿色树墙下跑出,因为动作慌乱她脚下不稳,还没跑出几步就摔倒,狼狈不堪地趴在草地。
她惊叫,害怕的瑟缩,拼命地挣扎。
而在她不远,是同样从树后走出的褚妄,不过这次青年眉宇是明显的躁郁。那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用询问傅骄也能知道。
太真了,仿佛不是梦。
他愤怒,拳头咯吱作响。他想上去打褚妄,也好在这时他可以动了,他走向夏日午后的草坪。
可...他不是来教训褚妄。
梦里的‘他’没有上前安慰,而是高高在上地漠视。‘他’默许了褚妄的行为,又或者说‘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