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找母亲父亲出来。”他兴致高昂的吩咐众人,“还有你,站着干什么,快将这些东西都撤下,通通撤下。”
姜无厌嘴角嘲讽的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
虽不知祁良玉此时来的用意,但绝对不是道歉这么简单。
说来也好笑,一个亲王要上门给臣子,哦不,应该是臣子的家眷道歉,真是闻所未闻啊。
······
前厅这厢慌作一团,后宅此时却是无比的安静,或者应该说,是疯狂后的寂静。
韩晨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冷冷笑道,“今日你是出去也好,不出去也罢,本相的决定都不会更改。”
“从今天开始,厌儿就是这丞相府的大公子,你愿意,他便叫你一声嫡父,你不愿意,那叫做大郎君也是行的。”
“不可能!”此时的林潇哪还有平日里的贵夫姿态,便是一向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凌散着,“我的笙儿才是这府里的大公子,唯一的公子。”
“你想让那贱人的孩子骑到我儿子的头上,你休想。”
他起身踩过那满地的碎片,指着韩晨道,“姓韩的,你莫要以为你现在身居丞相之位,你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父是太师,便是陛下也得遵她几分,凤后亦是我表弟,你韩家有什么,若没有我林家,你韩晨什么都不是。”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个巴掌,将他打的歪坐在地上。
满地的碎渣刺进了他的手掌,小腿,大腿,臀上。
然这一切都没有那一巴掌来的更为痛苦。
“你,你敢打我。”林潇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我要去告诉我母亲。”
“不,我要进宫,我要进宫请太后为我做主。”
韩晨也是后悔这一巴掌,可泥人尚有三分性子,不错,她能爬上丞相之位,的确离不开他林家的相助,但这些年,自己付出的也不比旁人少,若非自己足够拼命,又哪能让皇帝看到他的才干,让百官甘愿俯首。
“我看你是疯了。”她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对外宣布你得了疯病,将你关起来,永远出不去。”
“你敢。”林潇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起身就要与她撕扯,“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韩晨一把将他甩落,“你看我敢不敢。”
“岳母?”她冷冷一笑,“你不会见到她的。”
林潇这才微微的有些害后怕起来,忽而大笑,忽而又大哭。
“韩晨,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得此下场,你没良心啊。”
看他趴在地上哭泣,韩晨脸色稍缓,不过嘴角仍带着讽刺。
“付出?”
“呵,如果说将我喜欢的人害了,然后又要害我的儿子,也算是一种付出的话,你倒是真付出了不少。”
“我要说多少遍,我没害那贱人。”一提到那贱人,林潇就控制不住情绪,“我没害他,是他自己要死,是他要害我。”
“害你?”韩晨蹲下与他对视,“害你,所以要将自己送到别的女人床上?”
“然后害你,再将自己刺了一刀,跳入河中是吗?”
林潇对上她的眼,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原来那眼中的恨早已藏不住了,是他,是他一叶障目,总以为自己能焐热了她的那颗心。
原来,原来...
哈哈,到最后,还是那贱人赢了。
韩晨看他笑而不语,皱了皱眉头。
“丞相,大郎君,陈王来了,说是要上门给大郎君和公子致歉。”
韩晨正欲起身回应,那林潇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请陈王去正厅,我稍后即到。”
见韩晨皱眉看他,他伸手将手上的一块瓷片拔出,然后朝她微笑。
“你看,这就是林家给我的底气。”
说罢,也不再看她一眼,走向内卧,被关在外头的贴随也被他唤了进来,替他换衣梳妆。
韩晨紧锁着眉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尚算周整,一挥袖,先了一步往前头去。
她倒要看看,这陈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
祁良玉坐在上首已然有了一盏茶的功夫,韩笙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吵的她头疼。
这韩家倒是挺有意思的,认亲,另一半的主角却都不在。
她看着下首站在角落里的姜无厌,低垂着头,她进来这么久了,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开了口,“你就是丞相今日要认的大公子?”
姜无厌还没开口,韩笙已插嘴道,“不是的,王爷。”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一时骗得了我母亲,说是要认他,但我父亲不同意,就不会认的。”
祁良玉乜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姜无厌,“上前来,让本王瞧瞧。”
姜无厌抬眼看了她一眼,似十分无奈的走上前来,“小人姜无厌拜见王爷。”
祁良玉还没说什么,韩笙已是怒吼道,“下贱庶民,见王爷要行跪拜礼不知道吗?”
“还不快跪下。”
祁良玉瞥他一眼,冷色道,“聒噪。”
“王爷。”韩笙嘴一瘪,要哭不哭的样子。
祁良玉才不管他,又看向姜无厌,仔细欣赏道,“倒是一副好模样。”
“本王观着,倒有几分肖似丞相,莫不是丞相在外丢失的孩子吧。”
此话一说,满堂皆惊。
韩笙最先反驳,“才不是。”
“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
祁良玉嘴角抽了抽,看向他,“本王记着林大郎君也曾是名满京都的大家闺秀,怎么,不曾教过你,不要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吗?”
韩笙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王爷,你为何要处处向着他。”
“他不过是一个贱民,他何德何能...”
“住嘴,笙儿!”韩晨站在门口,看向韩笙的目光,复杂又深沉,“我看是你父亲把你给宠坏了,快向王爷道歉。”
“母亲。”韩笙脸上露出不满,可看韩晨没有像往日一般妥协,只好不情愿的转向祁良玉。
“王爷,对不起。”
祁良玉笑了笑,“你没必要跟本王道歉。”
“况且,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本王。”
韩笙立马又惊跳了起来,“他一个贱民,也好意思让我道歉。”
“何况,我做错什么了。”
“王爷,你上门不是要向我道歉的吗?”
“住嘴笙儿。”这次出场的是林潇。
他浅浅地行了一礼,大家风范显露无余。
“王爷,臣夫跟丞相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素来娇宠了些,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若冲撞了王爷,臣夫替他向您道歉。”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她瞥了一眼姜无厌,见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林潇,“林大郎君客气了。”
“本王刚刚就说过了,他没什么可跟本王道歉的,毕竟,他的口无遮拦伤的又不是本王。”
林潇脸色微微难看。
祁良玉又笑了起来,“既然韩小公子都说了,本王今天是上门来道歉的,那就开始吧。”
她抬手拍了拍,“抬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陈王府的奴才抬着两大箱的礼进来。
“打开。”祁良玉吩咐道。
待奴才们将箱子打开,是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箱的绫罗绸缎。
纵使她已经吩咐了寻常对待,但陈王府里哪有寻常的东西。
韩笙早忘了刚刚的耻辱,跑到那箱珠宝前两眼发光。
林潇却是面色寻常,“陈王送的礼也太重了。”
祁良玉笑了笑,“不重。”
“两箱子东西换一个自由身,哪里谈的上重。”
“什么?”林潇没听得懂。
祁良玉笑道,“上次宫宴,本王tຊ说已娶夫是真,太后气本王莽撞,禁了本王的足,非要让本王上门致歉方可解禁。”
“本王这些时日在家中思来想去,最后想来,也约莫是那句‘韩小公子给本王做小,实在太委屈了’惹的你们不高兴了。”
她起身作揖,“本王这厢给您,给小公子道歉了,都怪我这个嘴啊,太不会说话了。”
韩笙高兴的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生你的气了。”
只林潇脸色有些难看。
果然,祁良玉下面一句就是。
“那能麻烦林大郎君进宫走一趟,告知一下我的父后,毕竟,本王还有要务,总被关在这京城里也不是回事。”
林潇踉跄两步,手心里的伤口似乎又崩了。
逼着太后陈王父女反目,这顶帽子扣下来,他还谈何的贤良淑德。
亲王向臣子致歉,天家的颜面又置在何地。
这陈王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诛心的啊。
第51章
也不知是那林潇真去劝了, 还是旁人去说了什么,反正第二日祁良玉出城的时候就没人再拦了。
不过出城之前,她让阿莹替她约了姜无厌出来。
姜无厌认亲后就暂时住在丞相府, 想着他出来一次也难,就体贴的约在长安街, 正巧与她见完面后, 说不定还可以再去铺子里走一走。
不过没成想, 她到时, 他已经坐在了二楼提前约好的雅间中了。
祁良玉笑问, “怎么来这么早?”
姜无厌回道,“知是王爷约我的,韩相早早的就催着我出门了。”
祁良玉眉头上挑, 没再说什么。
姜无厌倒是将桌上一个方形的檀木盒子推了推,“昨日多谢王爷替我解围了。”
“只是这礼物实在太贵重,无厌受之有愧。”
祁良玉坐在他对面, 犹豫了片刻,将那盒子又推了回去。
“既是给了你的,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檀木盒中装的是一套红宝石的鸾凤和鸣的头面, 海林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有意而为, 反正这盒子当众打开之时,不止全场瞠目结舌, 就连她也晃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说实话, 鸾凤这种具有特定意义的东西, 的确不适合随随便便的送人。
不过既给他撑了场子, 就断没有再收回来的必要了。
姜无厌见她推回,也没有再客气, 又将其收了回去。
然后抬头问她,“阿莹说王爷找我有事。”
“对。”祁良玉这才想起来正事,也没瞒他,“我的人在昌平摸着了康玲和小风的踪迹,我没见过康玲,你可能描述出来她的相貌。”
姜无厌点头,“见过几次,大概记得。”
然后又好奇的问道,“康巡检怎么跟小风走到一起去了。”
祁良玉这才想起,这人走的时候,梅氏夫妇还未出现。
那时小风已经被康勤勤送走并藏了起来。
他看似没离开几个月,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
“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我也不清楚。”
“不过,这画像之事还需你鼎力相助。”
说完,祁良玉朝外头道,“进来吧。”
随着她声音落下的,是一个白面书生被推了进来。
那人一副文弱的样子,中气却是十足,骂人一点也不含糊。
“喂,姓祁的,别以为你是个王爷,我就不敢到大理寺去告你,你这是非法拘禁,不,是绑架。”
“你知道我今天是要去西山画落日的,一得老尼姑好不容易挤了时间,答应我入个景,如今你叫海一把我绑到这劳什子地方来,你赔的了我的损失吗?”
“快叫海一把我送回去,立刻,马上。”
祁良玉没理会她的叫嚣,跟姜无厌说道,“介绍一下,画师甄岁岁。”
她笑道,“我记着你红楼中有一扇屏风就是她画的万马奔腾。”
话音刚落,先惊讶的倒不是姜无厌,反是甄岁岁。
“我的那幅万马奔腾在你那儿?”
“你花多少银子买的?”
姜无厌眼中的惊讶还没散去,此时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往后退了退。
祁良玉连忙起身,拉着甄岁岁的衣领往后拖,“你吓着人了。”
然后又朝姜无厌解释,“她画那幅万马奔腾的时候还是个名不经传的浪荡子,在人家里面画的,人就给了她五十文打发了她。”
“不许说。”甄岁岁甩脱了她,脸上半红半白的,觉得过往甚为丢人。